這邊太監們急三慌四地去捉知了,只等到把那惹禍的知了給弄死了,皇后也沒醒,甚至都沒有翻身。
“這香可真神。”春鶯小生向總管太監說道,“可爲什麼只有皇后娘娘睡得着,咱們在旁邊聞着只覺得心靜,卻並不困呢?”
“所以說人家這纔是好香,”總管太監不禁豎起了大拇指,“不是那等蒙汗藥迷香之類的東西,真要是那玩意兒,咱們敢給娘娘用嗎?”
日頭從正南漸漸偏向西方,在廊下伺候的小宮女們站得太久,都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西北角的御花園又傳來斷斷續續的蟬鳴,可這一回沒有人再去捉了,彷彿這蟬聲也能催眠似的。
皇后睜開眼,恍惚了半晌。
她有些錯愕地掃視着寢殿,只有春鶯跪坐在她牀邊,身子佝僂着,顯然睡着了。
除此之外沒有他人。
陽光落在東牆上,她突然覺得屋子裡有些冷。
“什麼時辰了?”皇后開口問了一句,嗓音微啞,她這才察覺到自己午睡了很久。
春鶯應聲醒來,連忙揉了揉眼睛:“奴婢該死,竟然睡着了。”
“這有什麼?本宮似乎也睡了許久。”皇后覺得身上有一種淺淺的疲乏,可是這疲乏又讓她覺得極爲舒適。
她的身體已經許久沒有這般放鬆過了,像被束縛了很久,突然解鬆了綁。
“未時都快過了,”春鶯一邊起身一邊說,“奴婢見娘娘睡得沉,就把他們都打發下去了。我這就叫他們沏茶來。”
“本宮竟然睡了這麼久。”皇后又驚又喜,“難怪覺得精神這麼足。”
“是啊,娘娘的鳳目比以往都要清亮呢!”春鶯也異常高興,“可見王妃送進來這香真管用。”
一句話提醒了皇后:“那香可還有嗎?晚上再用些,連着用幾日看看。”
“還有不少呢,估摸着能用個七八日。”春鶯道,“我可得收好了。”
皇后如今的精神比往日都好,連帶着胃口也好了起來。
晚飯吃的比往常稍微多一些,所以又在宮裡散了許久的步,然後才又回寢殿去。
說實話,跟着的人也都有些擔心,想着皇后午覺睡了許久,晚上怕是睡不好。
誰想沐浴完後燃上那香,皇后又很快睡着了。
到第二日五更天的時候醒來,睡了將近四個時辰,這可是近些年來前所未有的事。
“娘娘醒了,這會兒覺得怎麼樣?可解乏嗎?”總管太監一夜沒睡,就在外間候着了。
“哎呀,這一夜睡得可真好。”皇后不自覺伸了個懶腰,“往日裡只覺得身上好像灌了鉛一樣又重又乏,如今只覺得渾身輕快。竟比服了仙丹還管用。”
“娘娘可算是能睡上一個好覺了,”總管太監甚至激動得哭了,“這些年都把您折磨成什麼樣了,奴才看着心疼的不得了,偏偏又替不了您。”
“好了,別哭了。如今看這香還是管用的,只是不知再過些日子,效力會不會變差。”皇后也難免隱隱擔憂。
她的失眠症已經有許多年了,一開始吃些藥或是鍼灸也還管用,但慢慢的,這些法子就越來越不起效了。
“依奴才笨想着,這香倒比別的東西都管用。”總管太監說,“以往不管是用藥還是鍼灸,也沒見您能睡得這麼好。”
“說的也是,太醫們總是跟我說,不要太在意這件事情了,越是在意越睡不着。”皇后嘆了口氣說,“姑且也別糾結這香到底能不能長久管用了,用到哪天算哪天吧!”
“對對,無論如何還是要放開心懷。娘娘是要再躺一會兒,還是這就要起來呢?”
“本宮竟然覺得有些餓了,叫她們傳早膳來吧。”皇后道。
“娘娘,要不要先喝一碗燕窩粥?”春鶯忙問。
皇后聽了皺眉道:“不要那勞什子,都喝了多少年了,也沒見有什麼裨益。”
“那奴才就直接去傳早膳了。”總管太監高興地說,“花樣兒可要比平常多一些纔是。”
因爲睡眠的原因,皇后脾氣暴躁,食慾也不振。
平時很難有想吃的東西,更沒有什麼餓的感覺。
可是飽睡了一夜之後,她的胃口似乎也恢復了一些。
早起宮妃們來問安的時候都很詫異,皇后竟然還沒有用完早膳。
皇后今天的心情很好,笑着向衆人說:“你們都進來坐吧!沒吃過早膳的也可以過來一起用。”
有機靈的宮妃試探着問道:“娘娘今日氣色尤佳,不知可有什麼喜事?”
“什麼喜事?不過是我一夜好眠罷了。”皇后笑道,“這早膳做得好,有賞。”
又把跟前伺候的人也都給賞了一遍。
於是闔宮上下的人都知道皇后睡了個好覺,心情大好。
午膳的時候,皇上特意過來陪着皇后一同用膳,皇后比往日裡都要溫柔。
溫鳴謙還待在趙王府,和這府裡的幾個伶俐女使研磨香料,調配面脂。
因爲是給皇后做的,所以絲毫馬虎不得。
趙王妃還不能下地,但對這事也極度關注,生怕有什麼差錯。
她和皇后雖然是同胞姐妹,可畢竟自幼沒生長在一處,況且皇后又身居鳳位,和尋常人家的姐妹相比,她們總是欠一些親密,而這些親密都被敬畏給填補了。
“溫娘子,你瞧瞧我這珍珠粉研磨得還夠細嗎?”一個丫鬟捧着研鉢走過來問。
溫鳴謙看了看,又用手捏了捏:“先用細紗隔一遍,剩下粗的再研磨。一總隔完了還要用軟綾再隔一遍才成。”
“溫娘子,這羊脂已經隔銀耳水融化了,可要加上雪草油嗎?”又一個過來問。
“還不能,要等它涼到七成才行。到時我自己來。”溫鳴謙說。
別看只是小小的一盒面脂,所費的功夫和精神不比蓋房搭屋少。
而且中間如果稍有差池就要從頭開始,不是一般的細緻瑣碎。
但溫鳴謙做起來卻得心應手,氣定神閒。
“也不知皇后娘娘用了你的香沒有?”這天溫鳴謙過來給趙王妃請安的時候,趙王妃又提到了這件事。
溫鳴謙也只是微微一笑,沒有說話。她知道,除非皇后不試,只要她試就一定離不開。
她在霜溪的那七年,做了許多事,但最傾注全力的就是做這個香。
皇后絕不會想到有人會用七年的時間給她準備這個東西,這天下獨一無二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