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又來？”
聽到警訊猛地扭頭去瞧，在羅正道他們一行人馬歇腳的開闊地帶之外不遠處，一個朦朧黑影悄然出現在由苔蘚構成的稀薄微光背.景下。從目測觀察判斷，這傢伙的體型尺碼決計不小，如果說塊頭越大就越厲害的話，不管來的是什麼東西，那肯定是不好對付的。
囈語怪，外貌類似英雄無敵系列遊戲中的眼魔，這些外形長得跟跟肉球差不多的傢伙，全身遍佈着大大小小的眼珠和滿口利齒的嘴巴，仔細端詳兩眼馬上會叫人覺得渾身汗毛豎起。要說適才碰到的那些蛛化精靈算是一塊不好啃的硬骨頭，那麼這個跟氣球一樣飄來飄去的肉球無疑屬於能讓敵人團滅的那個等級**oss。在新世界冒險者們的職業手冊介紹上，囈語之球這種頂級囈語怪的挑戰等級與純血巨龍相差無幾，敢於正面向這個等級的怪獸發起挑戰的人，要麼是自信心爆棚的小菜鳥，要麼就只有具備屠龍之力的傳奇強者了。
“你妹呀！這節奏是老子表演屠龍嗎？”
氣急敗壞的羅正道嘟囔了一句，順道把自己也吐槽了一番，隨後他把注意力重新轉到正事上面，眼下該如何脫身呢？
那個囈語之球正好橫在了前往地表通路的必經之路上，儘管它所在的位置不是正堵着開闊地另一端的洞穴入口，不過這麼多人排隊過去，誰敢擔保會不會刺激到它？這傢伙的戰鬥力一點都不比那些天生會噴火噴酸，見了人類的面就一口一個小爬蟲的巨龍好對付，雙方真格發生衝突，單憑羅正道帶着這幾百號人馬夠嗆能扛住這麼生猛的怪獸，那後果想一想就叫人感到渾身冒冷汗哪！
“喂，當心，它過來了！”
一頭嗜血猛獸向你靠近是什麼感覺，危險感知能力退化到極限的舊世界平民大約是體會不到，但用尖銳的利器對準眼珠緩慢移動，那種壓迫感是遠遠不如前者的。知道自己可能在下一刻被撕裂成無數碎片，與猝不及防挨一刀比起來，這心理壓力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呯——”
這時候，海盜們不自覺地向後移動着身體，嘗試遠離危險，一個火槍手在倉皇后退時一腳踏空，他在失去平衡摔倒的一瞬間，扣在扳機上的手指用上了力量。
“呯！”
“日——”
伴隨着霰彈槍射擊發出的巨大轟鳴聲激怒了囈語之球，它身上的一顆眼珠隨即射出了一道明亮光束，直如探照燈般照亮了幽暗的地下空間。
“……這是眼波射線，攝政王殿下！”
“剛剛那是幻覺嗎？”
久病成良醫這話說得不假，羅正道被荒神詛咒摧殘得多了，對於那些專攻意志和靈魂的術法也產生了相當強的抗性。哪怕此刻他眼前幻象叢生，被囈語怪一道眼波射線直接打得迷迷糊糊，羅正道醒覺到自己正被拖入幻境的速度可是一點都不慢。
“真理！什麼是真理！如果生命是真理，那爲什麼要有死亡？如果死亡是真理，生命有什麼價值？如果生命和死亡都與真理無關，這世界爲什麼要創造生命？神明是不是真理？如果祂們是真理，爲什麼會隕落？如果祂們不是真理，神明存在的理由是什麼？”
亦真亦幻的囈語怪身上大小不一的嘴巴呢喃着講出的絮叨詞句，仿如是敲擊在羅正道腦海中的一記記重錘，現在他終於明白了，爲什麼單靠語言的力量就能創造出恐怖的破壞力，別說其他人做何感想，連他這個精神強韌的穿越者兼魔卡師的腦殼都快炸掉了。任憑羅正道如何掙扎試圖從這個幻境中脫離出去，那些夢囈般的癲狂言語依然如泉水噴涌般瘋狂塞進他的腦海，照此發展下去，要不了多久他不死也該發瘋了。
這樣緊關節要的時刻正是命運殘酷考驗一個人是否具備強者資質的時候，也是判定他的意志力強弱的篩選關卡。無從藉助於外力擺脫困境，羅正道能夠依靠的唯有頑強意志和堅定信念，在生與死之間從來只有一線之隔，強者生，弱者死，事情就這麼簡單。
談到對死亡的覺悟，比同齡人早慧一些的羅正道很早之前就有了，他有着自己的價值觀。
人能活百歲就稱得上人瑞，擱在古代是要被皇帝下旨恭賀一番的大喜事。到了現代社會，醫療條件勝過以往，只要有錢治病，大部分的疾患都能治癒，至少能多活兩年，儘管如此，一個人能活到百歲以上壽終正寢仍是萬中無一的高難度挑戰。無論是貧賤富貴，在人間匆匆幾十年後就住到骨灰盒裡去了，這世上又能有幾個人記得你曾經存在？即使是自己的子孫後代，隔了三代以後，死者也僅僅是發黃紙片上一個似曾相識的名字罷了。
華夏古人老早以前便洞悉死亡的可怕，在祠堂族譜之類的常規延續手段之外，提出了三不朽，立功、立德、立言。
在學校裡，老師常常會問小學生們未來的人生理想，這類問題的標準答案是成爲一名科學家。懵懂的小孩根本意識不到，從骨子裡來看，正是因爲看到那些大科學家的名字和事蹟印在課本上被人傳頌而得到不朽才生出了效仿先輩的心思。
“真理？我不管什麼是真理，我的命運只能由自己主宰，你個肉球算老幾？”
吼了一嗓子，近乎於狂化的羅正道全身緊繃如壓縮到極致的彈簧，他暴跳如雷地咆哮着，右手撮指成刀大聲喊道：
“以我的信念化爲利刃，破除虛妄……斬殺！”
想要破除幻境只有硬碰硬這一招，精神力不夠強的話就乖乖等死好了，羅正道當真是抱定了魚死網破的決心跟囈語怪玩命。
“轟——”
陡然響起的一聲爆鳴好似輪胎爆掉，羅正道像根木樁般倒下的當口，對面的囈語之球也發出了一連串怪叫，如觸電般朝着旁邊飄了過去。
窺見前方的道路打通，佐拉·黑格爾急忙指揮海盜們說道：
“你們幾個手腳快點，擡着攝政王殿下，那個囈語怪好像瘋了，我們衝過去！”
“……大圖書館！好久沒進來了。”
烏雲翻卷的昏暗天穹一如既往地令人觀感不佳，睜開眼看到這片熟悉的混沌天空，羅正道悠悠地吐出了一口氣。
“歡迎光臨，尊敬的魔卡師閣下。”
聽到管理員的聲音用敬語向自己發出問候，羅正道感慨良多，疲憊地回答說道：
“是啊！上次我進來還沒成爲一名魔卡師呢！”
“您現在有權限查詢公開級別的資料了。”
荒神詛咒導致的昏迷狀態隨時可能讓羅正道進入這座不知存在於真實世界，又或者虛幻之中的永恆大圖書館，這不表示他每次荒神詛咒發作後都必定會進入這裡。聽說有權限查閱資料，躺在地板上的羅正道緩緩闔上雙眼，呢喃着說道：
“你的意思是我從前連最基礎的資料都無權調閱？”
“理解無誤，魔卡師閣下。”
聽到這裡，羅正道是氣不打一處來，合着他從前就跟一盲流似的只配站在圖書館門口看看宣傳板，館藏的圖書雜誌全都不許瞧，難怪他始終找不到魔卡師留下的資料，鬧了半天自己是被蔑視了。
“歧視，這是**裸的身份歧視啊！”
面對着義憤填膺的羅正道，那個自稱管理員的蒼老聲音不爲所動，繼續四平八穩地說道：
“本圖書館僅爲魔卡師提供服務，其他凡人種族和存在均不包括在內。”
聞聲，羅正道禁不住翻了個白眼，說道：
“那好吧！你能給我看什麼資料，麻煩先列個清單出來。”
“嗖嗖嗖嗖……”
享受到了特權待遇就是不一樣，不必羅正道辛苦勞動雙腿，一面光幕直接浮現在他的眼前，無數條目以每秒數百格的速率刷新，哪怕絕無近視散光之類的眼科疾患，羅正道照樣看不清任何文字信息。忍了一下，他沒忍住，問道：
“我說，這些閃個不停的符號是什麼玩意？”
“正在按照閣下的要求整理一份館藏基礎級別公開資料列表，目前已掃描1495719268977份文件，數據庫檢索進度爲百分之一點零五。”
一聽這天文數字的量級，臉色煞白的羅正道徹底暈菜了，連忙擺手說道：
“夠了，停下，趕快停下。”
在自己眼前所發生的這一幕，着實令羅正道欲哭無淚，他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對魔卡師職業的瞭解程度究竟有多淺薄。跟這座堪稱爲學霸天堂和學渣噩夢的超恐怖級資料庫打交道，沒點想象力非得被坑死不可，估計他把永恆大圖書館的資料目錄大致瀏覽看上一遍，耗費的時間就夠新世界的豬進化成新的智慧種族了。
穩定一下心緒，羅正道手捂着額頭說道：
“嗯，讓我想想看。”
琢磨了老半天，羅正道纔開口說道：
“把尋找卡牌的條目單獨列出。”
“發現相關條目4818865861份。”
“好，去掉涉及空白卡牌封禁的相關條目。”
“供給發現條目911320010份。”
這資料數量雖然大幅縮水了，依然超出羅正道這顆凡人腦袋的數據處理能力，他不想挑戰一下自己的生理和心理極限，不假思索地繼續往下砍，說道：
“找出其中涉及了新就職魔卡師的條目。”
“檢索發現條目35652101份。”
“呃，把內容多過十萬字的資料去掉。”
“發現條目811039份。”
雖然資料的數量同樣稱得上浩如煙海，好歹能夠嘗試一下閱讀了，於是羅正道喘息着說道：
“放大光幕，四倍好了，把這些相關條目的內容簡介和章節標題單獨列出。”
“是的，魔卡師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