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就非常害怕處在黑暗裡,然而憤怒讓我拋下了這些恐懼。當一隻手從黑暗之中伸出來抓住我的時候,那種極度的恐懼又回來了。我倒吸一口涼氣,腦子裡閃出一個念頭:我在今晚會被託婭佈下的殺手殺死。
念頭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心中的一片平靜,我忘記了掙扎,或許是我已經放棄了掙扎,這件事情的衝擊對我實在是太大了,就像是把我捧到很高很高的地方,一句話也沒有說就把我拋了下來,摔得體無完膚。
“你冷靜些!”身後響起一個聲音。
我回過頭看抓着我的那隻手,纏着白色的布條,受過傷的手,我心裡好像想到了什麼,定神一看,是那張熟悉的臉孔。
這時候蒙古包裡有人點亮了光,我更真切的看到了眼前的那個人。
“陳寒,真的是你嗎?”
“是我,我好好站在你的面前呢。”
我回頭看牀上的那個男子,他捂着流血的手臂,一旁的託婭已經簡單的穿好了衣服。
“這是怎麼回事,牀上的人……”我還沒有說完就已經被陳寒拉出了蒙古包。
回到陳寒住的蒙古包裡,他和我解釋了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我才知道了,其實我一直被矇在鼓裡。
今晚我看到的和託婭擁在一起的男子名叫巴圖,與託婭從小青梅竹馬,但是託婭的父親不同意他們在一起,現在了兩人都到了婚娶的年齡,再不想辦法就怕來不及了。
然而託婭看見他父親很是欣賞陳寒,就想到了這個先斬後奏的辦法,先假裝和陳寒完婚再讓巴圖去換陳寒,等生米煮成熟飯,做父親的爲了女兒也不會再反對。其實這個局在我來這之前就佈下了,可是還沒有開始實施,我就出現了,徹底打亂了他們原先的計劃,他們只得重新計劃。
我驚歎他們的演技如此之好,連我都騙過了。
“原想今晚就找你解釋清楚來龍去脈,不曾想到你竟會快我一步。”陳寒露出一副很無奈的樣子。
“可是,我誤把牀上的那個人當成是你,刺傷了他。”
“你可真狠心。”
“我……”
“你心裡還沒有完全信任我。”
“對不起。”明明是他錯在先,爲什麼卻是我在道歉?不過現在看來,確實是我無理取鬧了。春宵一夜值千金,我卻破壞了託婭的新婚之夜,心裡的起伏怎是內疚二字能形容的來。
陳寒終於告訴了我他到這裡的緣由,解開了我困在心裡迷。陳寒的母親原本是被抓到蒙古的俘虜,後來和託婭的父親現在的首領相愛了,但終是忘不下自己的故鄉,經常偷跑到疆界那裡遙望家鄉。有一天疆界出動亂,陳寒的母親便陰差陽錯的回到了中原故土,然後愛上了就她的陳凜,從此便生活在了一起。可是卻覺得愧疚於託婭的父親,就自己許下諾言,如若再相遇一定幫他做一件事情,無論是什麼事情。
這就是爲什麼陳寒會幫助蒙古大
汗來攻擊我朝的軍隊。後來陳寒說他只是想幫他揚下軍威,卻沒料到竟會使得宋軍連連潰敗。陳寒幫助託婭也只是純粹的覺得她天真善良,有情人應該成眷屬。至於我用簪子刺傷了巴圖,陳寒讓我不要太內疚,這也算是讓巴圖牢牢記住這段婚姻來之不易,要珍惜。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依然扮演着陳寒侍女的角色,而他也在假裝和託婭是新婚燕爾,爲的是拖延時間,一來給託婭懷上巴圖孩子的時間,二來想辦法拖緩蒙古大汗出兵的日子,直至我朝援軍的到來。
戈壁上的夜晚很美麗,不只是因這滿天閃爍的星子,還因爲在晚上的時候我們終於可以脫離白天裡的束縛,避開蒙古大汗,各歸其位。託婭和巴圖可以開始深夜的甜蜜與纏綿,而我和陳寒也終於可以肩並肩坐在一起,在這茫茫戈壁上,欣賞這深邃而迷人的夜晚,數着星星,吹着凜冽的晚風,討論着我們的星軌,談天說地,有一種我們一直是這樣子生活的感覺。
“陳寒,我一直想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
“上次我離開芳華山莊的時候你給了我一幅畫,看了那幅畫我產生了好多本不屬於自己的記憶,那幅畫有什麼秘密嗎?”
“畫?什麼畫?”陳寒側着臉看我,眉間蹙起。
“就是你和着絲帕一起叫一個小孩子給我的那幅畫啊,你不記得了嗎?”
陳寒似是想了想,對我遙遙頭:“我確實讓一個孩子給你還絲帕,但並沒有你說的什麼畫。”
我錯愕地看着他,這事情太奇怪了,既然不是陳寒,那會是誰知道我會回頭拿東西然後事先把畫交給那個孩子?那個人給我這幅畫又有什麼目的?那種在芳華山莊裡又恐懼又焦慮的心情再次出現,充斥着我。
我把畫的事情和陳寒大致說了一下,省去了畫中我看到的女子和戀人親熱的情節。
陳寒把我說的事情理清一遍後問我:“給你畫的人會不會和那本記瞞你事情的書有關?”
他真麼一說,我倒想起那本書來了,那本被書好像在重影那裡,他不想讓那本書影響到我,索性讓大家都不要看那本書。
“太可怕了,”我屈膝環抱着自己,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助,“那個人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也許,他是想喚起你的一些記憶,比如前世的記憶。”
聽到陳寒的話我瞬間覺得心裡莫名暖和起來,好笑道:“你還真相信前世今生之說嗎?”
“當然,”他露過我的肩,讓我的頭搭在他的肩上,“我上輩子一定是無數次的擦肩才換得你的一次回眸,忘川河旁的等待才能在今世爲你許下諾言。”
“你繼續貧嘴,我先睡了。”我在他懷裡閉上眼睛,睏意襲來。
戈壁晚上甚是寒冷,但因靠在陳寒的懷裡,我並沒有被冷醒。
轉眼一個月過去了,託婭哄得他父親很開心,竟讓他暫時放下馬上攻打中原的計劃。他們蒙古族人對
待我和陳寒兩個中原人甚是熱情,我想也有以爲陳寒是真正的駙馬的原因吧。
這一天我和託婭在聊着她小時候和巴圖的難忘故事。自從誤會化解後,我對她的敵意就減少了,甚至還和她交起心來。她的異域風情吸引着我,她有着與中原姑娘特別是水養的南方姑娘不一樣的氣質,熱烈,激情,卻同樣的懷揣少女之心。
我和她正聊得歡快的時候,她突然乾嘔起來,我讓她給我看看是怎麼了,她卻不肯,固執的讓我俏俏把巴圖找來。這性子也是比尋常姑娘的要執拗。
我生氣了,甩下她的袖子:“你不能諱疾忌醫,叫巴圖過來他也是要給你請大夫過來的,你爲何就不讓我幫你看看呢?”
“歌言,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我解釋不清楚,你還是先找巴圖過來吧。”
“不行,你必須讓我幫你看看。”
“我真的沒有事,你相信我,你讓巴圖過來就好,”
我們爭得不可開交,誰也不願讓步。剛好狩獵回來的陳寒帶着巴圖來看託婭,看到我耳紅脖子粗的在和託婭說話,趕緊上前制止。
“你們怎麼又吵架了?”
“我們沒有吵架,”我解釋道,“你們來得正好,快勸勸託婭,她生病了不肯看大夫。”
巴圖聽到我的話急忙上前一步抓着託婭的手,不顧周圍士兵奇怪的目光:“託婭,她說的是真的嗎,你生病了?”
“我沒有。”託婭低下頭不去看巴圖。
看見託婭的樣子我急了,對巴圖說:“怎麼會沒有,她剛纔還乾嘔呢,肯定是生病了!”
我說完話,陳寒和巴圖都驚訝的看着我,巴圖更是一副欣喜的模樣,搖着託婭的手問:“她說的……都是真的?”
“嗯。”託婭害羞道。
我在一旁滿是霧水,怎麼生病了還這麼高興,真弄不明白他們。
“他們是怎麼了,生病了還這麼高興?”我指着抱在一起的託婭和巴圖,問陳寒。
只見陳寒勾勾手指讓我靠近,我服從的靠過去,然後他俯身在我耳邊說:“她是懷孕了。”
我吃驚地捂着嘴,不敢相信剛纔陳寒對我說的話,我看了看託婭的肚子,然後疑問地看着她,她微笑着對我點點頭,告訴我陳寒說的都是真的。
我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拉起託婭就轉了起來,我們大笑着,引來了許多人的注意。冷靜的陳寒讓巴圖幫忙把我和託婭拉了開來。
“胡鬧,她現在可是有孕在身,你怎麼可以帶她做激烈的轉動。”陳寒帶着甜蜜的口吻教訓我。
可是我實在是忍不住想把高興地情緒釋放出來。託婭懷孕了意味着巴圖可以向託婭的父親攤開一切要求娶他女兒,也意味着陳寒不用再白天與我相離晚上才得以單獨相處。
正在我們高興的時候,我收到了李將軍送過來的信,信中說援軍終於到了。我想,這算不算是雙喜臨門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