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後的幾天時常還會想起在萬花樓見到的那個人影,心中充滿疑惑,但是我相信,傳信給我的那個人還會再出現的,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這幾天我和胤清之間的感覺怪怪的,並非胤清因爲那天晚上的事情對我生氣了,而是我在刻意迴避他,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那晚對他表現出來的不信任我不知道該怎麼對他解釋。
傍晚的南水橋被餘暉灑滿,橋拱下是泛波光的河水,撐船走買賣的人已經離去,最晚的那一戶人家也婉言推拒了一個商人的買賣。而我遲遲未肯邁開回家的腳步,今天我又該怎麼迴避胤清呢,昨天是身體不適,前天是想補眠,大前天是腳疼,以這些理由拒絕了在一起吃飯,今天實在想不出什麼好的理由了,可是我真的要這樣一直逃避下去嗎?
我正苦惱着,大老遠就看見小安子跑過來,嘴裡不停喊着:“歌言姑娘!不好了!不好了!”
待他跑到橋上的時候已經喘得話也說不利索了,我急忙拍着他的背幫他順其,“彆着急,有什麼事慢慢說。”
“皇……公子他的病又犯了,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讓任何人進去,現在只有歌言姑娘能夠勸說公子了!”
還未等小安子說完話,我已經飛奔下橋,往家裡跑去。他現在發病的次數越來越多,越來越頻繁,但是目前還沒有找到可以抑制發病的辦法。
邊跑邊在腦海裡回想他發病時候的情形,對他來說那一定是生不如死的痛苦!不敢再往深處想去,甩掉那些可怕的想法,加快了腳步。途中還因踩到裙襬而踉蹌了幾次,小安子在身後不停地叫我小心點,慢些跑。
胤清的房門被我狠狠撞開,被震開的木片橫生出芽刺,在猛烈撞擊下刺進了我的肩膀,隨後一陣刺痛傳遍整隻手臂,我顧不得將它拔出,走進去急切尋找胤清的身影。在翻倒的桌子旁,我看見了已經神志不清的他。
“胤清!胤清!”無論我怎麼叫喊,他都沒有迴應我,臉上佈滿痛苦的神情。
就在我想把胤清扶上牀的時候,耳旁一陣利風,一支飛鏢插在了桌沿,一撮髮絲從耳畔緩緩落下。那支飛鏢上綁有字條,我扯下來一看,上面寫着:若想救他,今晚子時來南水橋橋頭。
我把字條裡的字與上次鴿子帶過來的那個做了對比,字跡不一樣,而且從這種射飛鏢的草率傳信方式可以初步斷定不是同一個人所爲。
我按照以往的辦法吩咐小安子他們準備好熱水和炭火。爲胤清擦拭身子的時候,發現他嘴角有血跡,嘴脣微微發紫,難道……中毒了?這怎麼可能,前幾次病發只是令他身體寒冷難耐,痛苦萬分,並沒有中毒跡象,我突然想到了那支飛鏢和那張字條,心中浮起不詳的預感。
讓小安子照料着胤清,我披上斗篷出了門。
在南水橋上等了片刻,一個稚嫩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姐姐還真準時!”
我回頭一看,是個稚氣的丫頭,約莫十五六歲,擺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想到胤清中
毒昏迷,我心裡一發狠,移形逼近她身前,一手掐住她的脖子將她半個身子壓在橋身外,指尖的力道慢慢加重,“說!你對他做了什麼!”
“姐姐……你放開我……我就告訴你……”
我放開手,將她摔在橋上怒道:“說!”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然發了那麼大的火。
“我……本來只是想找姐姐的,但是看到那個哥哥痛苦倒在地上,心想這說不定是個好機會……”
“什麼機會?”
“和姐姐談條件的機會。”
“所以你就對他下了毒?”我有些不能理解,究竟是什麼讓她這樣不擇手段,趁人之危。
她低頭不說話,表示默認了。我追問道:“要我怎樣你才交出解藥?”
她一邊揉着脖子一邊慢吞吞的說:“姐姐果然是個直爽的人,我也不拐彎抹角了,只要姐姐告訴我永生決,我就會給姐姐解藥的。”
又是一個想要永生決的人,看來永生決在我手裡的消息已經傳開了,找我竟找到了這裡來,胤清還因此受傷了,這永生決真真是有巨大的吸引力。
“你是怎麼知道永生決的?”我質問道。
“我帶喬哥哥去看病的時候,那個人說喬哥哥身患絕症,不久於人世,只有姐姐這裡的永生決能夠救他。”
“你說的那個人是誰?”
“我不能告訴姐姐,說了的話我和哥哥還有家裡人都會遭殃的。”她露出驚慌的神情,我可以猜想到那個人是怎麼威脅她的,心裡突然一軟,畢竟她也是出於無奈才傷人的,剛纔擺出來的姿態不過是想震懾住我罷了,我對她下手實在是有些重了。
我想解釋自己不知道那個永生決的內容的話已經到嘴邊,硬生生被另一個聲音逼回去了。
那個聲音的主人是一個小男孩,他脆生生的對那個女孩喊道:“姐姐,姐姐,快回去,喬哥哥不好啦!”
剛纔還一臉傲氣的女孩突然變得慌張起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我的手就往男孩來的方向跑去,我不忍心現在告訴她那些話,只好跟着去看看情況再做最後打算。
跟着女孩走進了一座矮山的背後,那後面竟有一個村子,看上去很荒蕪,來往的人個個垂頭喪氣,還有在家門口燒紙錢的,這個村子應該是發生了什麼重大災難。繞了兩戶人家就到了那個女孩的家門口,走進去就看到了躺在牀上面色蒼白的一個人,已是奄奄一息。
女孩剛一進門就大聲嚷道:“那高人說的靈藥來啦!”話音一落,屋子裡大大小小擡起頭,齊刷刷看向我。
“她就是那個高人說的知道永生決的人!”女孩眼睛裡充滿了希望。我站在這裡彷彿給了他們巨大的希望,每個人的眼神裡都流露出那種渴望,但是我不得不把這個希望毀掉,我知道給的希望越大,最後的悲痛會更難以遏制。
“大家聽我說,”我打斷他們竊竊私語的聲音,“我並不知道你們口中的高人是誰,也不知道什麼永生決。”
女孩聽
見我的話很驚訝,“你騙人!”她的神情非常痛苦,但嘴裡還是倔強的一遍遍重着,“那個高人明明是這樣說的,怎麼會不知道呢……”
“雖然我不知道永生決,也沒有萬全的把握,但是你們若相信我,我會盡力幫你們的。”
“真的嗎?”女孩兩眼放光,鼻涕眼淚已經流到一起。
“不過我還需要找一個人。”
我安撫了她們,不讓她們他過於傷心,然後拿出袖中的竹哨走出了村子。在離村子百步距離的地方,我找了比較隱秘之處吹響竹哨。片刻後,墨玉出現在了我眼前。
帶着墨玉走回村子的途中,我大致給他講了女孩家裡和村子裡的情況,希望他能夠更快了解情況,以便墨玉對他們進行醫治。
墨玉的醫術我非常信得過,不僅是因爲曾經他救過我的命,還因爲他不是尋常人,定會有解決的辦法。
聽完我的介紹,墨玉冥想了一會兒,說:“根據言兒你所說的情況,這村子裡的大部分人應該是感染了瘟疫。”
“瘟疫!”聽到這個我毛骨悚然,“還有得救嗎?”
“不好說,但是我會盡力一試。”
話間我們已經回到村子,和那個女孩說清楚一些情況後,他幫我們找來了村裡健壯的男人們來協助墨玉。
墨玉讓他們將健康的沒有患病的人與那些病人分離開來,收集了村子裡所有的草藥,焚燒了已去之人留下來的所有衣物和用品,安排好一切後,墨玉馬上開始進行醫治方案試驗。
墨玉在竈臺前分配着藥草,我卻有些心不在焉,數次想讓自己集中精力幫忙,但是總不能專注,這個時候那個女孩跑了進來,看見墨玉在弄草藥便咧嘴笑了,看得出她心很開心,但是再看見站在墨玉身旁的我的時候,頭就低了下來,沒再敢看我。她默默走到我身邊,說:“姐姐,解藥我已經讓阿壯送到你住的地方了,還有,對不起。”說到後面,聲音已經小到幾乎快聽不見了。
聽到她的話我懸着的心落了下來,只要解了毒,我就不擔心了,因爲我的方法可以像以前那樣將胤清的寒氣壓下去,可以壓制一段時間,只要在下次發作前找到徹底解決的辦法就好。
我拍拍她的肩膀,說:“沒事的。”大家都會沒事的。我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已經準備好了十個藥罐子,火也生起了,墨玉將第一次選好的藥材此次放入進行煎煮。我將女孩勸回家後便留下來給墨玉打下手。
墨玉用蒲扇扇着柴火,不時打開藥罐蓋子查看草藥煎煮的情況,頭也沒擡,像是不經意的問道:“言兒,你是怎麼發現這個村子裡的疫情的?”
我心裡一顫,現在暫時還不能讓他知道神秘家族還有永生決的事情,只好搪塞道:“無意間從那個女孩口中得知的。”
之後墨玉沒再問我,只是專心煎藥。我真的很怕他下一句會問我是怎麼認識那個女孩的,那樣的話說不定我就會全盤豁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