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外風捲雪浪,恰似浪濤起伏,四個人的心裡,都隨着雪浪掀起了一陣陣的心緒。如此的夜晚,有多少人願意在風雪中搏擊!又有多少人願意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生存!
蕭問天靜靜地站在窗口邊,舉着夜視望遠鏡觀察着土坡周圍的動靜,他的確好睏了,但卻不敢有着絲毫的鬆懈。
凱麗、巴桑和高曉飛都靠着帳篷、枕着膝蓋閉目養神。帳篷裡很擠,七匹駱駝和裝備已經佔去了百分之八十的空間,只留下了門口的一小塊地方,可以容納他們四個人立足。帳篷只開了一個窗口,裡面的空氣不夠流通,雖然外面冰天雪地,但裡面的溫度卻不低。
問天打了一個哈欠,他看了看手錶,顯示是凌晨一點多鐘了,但土坡的周圍還是靜悄悄的毫無動靜。
難道是我的猜測錯了?他對自己的判斷力提出了疑問!
還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又或者,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狼羣?問天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又張嘴打了一個哈欠,重新打起精神對着夜視望遠鏡觀察。
忽然間,從土坡最高處的石頭邊閃出了兩點光點,像一雙幽靈的眼睛,閃着幽幽的綠光。
他精神一振,回頭壓低聲音喊了一聲:“來了!”
凱麗、巴桑和高曉飛幾乎在同一時間裡猛地站了起來,在這個生死存亡的時刻,誰都不可能真正地入睡。
“大家準備好,它們真的來了!”問天緊緊地盯着土坡上面。
一雙雙閃着綠光的眼睛從土坡背後閃出,一匹匹餓狼的身影清晰地出現在夜視望遠鏡裡,像一羣鬼影似的聚集在土坡的高處。
問天輕聲說:“大概有三十五隻狼,大家都出去準備好,聽我的指揮。”
巴桑輕輕拉開帳篷門,四個人拿好裝備,低着身子陸續鑽出了帳篷外,在門口旁邊的岩石後面躲了起來。
一隻頭狼突然跳到了土坡的岩石頂上,仰頭“嗷嗚”一聲嚎叫,聲音不高,但讓人聽得毛骨悚然,四個人都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中的防禦武器。
狼羣聽到嚎叫後,其餘的狼也都引頸長嚎,聲震四野,更是讓人心驚膽戰!
所有的狼都齜起了鋒利的尖牙,目露兇光,向着土坡下面的營地走了過來。眼睛像無數的螢火蟲般閃爍着兇惡的綠色光芒,一羣窮兇極惡的餓狼終於來了。
凱麗、巴桑和高曉飛目視前方,只見土坡的半坡上一大羣惡狼的身影緩緩地向營地迫近,三個人拿着照明彈和瓦斯彈的手上都滲出了汗水,右手拿着彈藥,左手拉着引線,胸口一起一伏,等待着問天的戰鬥指令。
問天一邊觀察着狼羣的動向進度,一邊壓低聲音說:“大家別緊張,調整好呼吸,狼羣既然是按照我們猜測到的步驟進攻,這就說明了我們的計劃是正確的,只要我們把握好時間,勝利的一方肯定就是我們。”
問天在夜視望遠鏡裡清晰地看到,走在最前面的是一隻身形高大的狼,頭部高挺,腿直,神態堅定,耳朵直立向前,尾部擡高並帶有微微的向上捲曲。
他想:這一隻應該就是狼王!他很清楚,狼喜歡集體出動,超過五頭的狼羣一定不是臨時拼湊起來的,而其中必然有個首腦,它是狼羣的優秀代表和象徵,更是狼羣的核心所在。在整個羣體遇到困境時,狼王必須挺身而出,用自己最鋒利的牙齒將敵人撲翻,撕開受困的包圍圈,率領狼羣逃出生天。這就是狼王,集中了狼性當中最優秀的品質。一般的大狼羣都是由狼王統領,在狼王的帶領下,狼羣呼嘯山林,出沒荒原,所過之處,讓天地爲之變色,這就是狼王效應最直觀的表現。
只要狼王在前面衝,狼王效應就會將狼性發揮到極致,讓羣狼向狼王看齊,當某一狼因爲怯弱或者乖張而影響整個羣體利益時,狼王會毫不猶豫地將其趕出隊伍,甚至將其獵殺,實行優勝劣汰,以保持狼羣的整體戰鬥力,這就是狼性的恐怖之處。
問天拉近鏡頭,甚至可以看清楚了狼王的恐怖面孔。
狼王一步步地走到了土坡腳下,雙眼射出森森的綠光。
“大家準備,記住我的話,巴桑和曉飛五十米投擲照明彈,凱麗三十米投擲催淚瓦斯彈。”問天發出了預備指令。
“五、四、三、二、一,投彈。”
“呼呼呼”三聲,凱麗、巴桑和高曉飛三人幾乎同時把手上的催淚瓦斯彈和照明彈向前擲出,力道準確,兩顆照明彈正好投在了狼王的面前,凱麗的催淚瓦斯彈也正好投在了三十米左右的地方。
兩顆照明彈一左一右落在了狼王的兩邊,耀目刺眼的火光瞬間把周圍都照得發亮。狼王吃了一驚,猛地停下了腳步,狼羣跟着也停了一停。但那狼王隨即後腿微屈,前腿向前伸出,擺出了一副向前俯衝的架勢,兩隻眼睛裡發出幽幽的兇光!這是狼進攻的前奏。
可是還沒等它起步俯衝,一大股的煙霧已隨風飄了過來,瞬間瀰漫開來,把整個狼羣包圍。
四個人接二連三地把催淚瓦斯彈投擲過去,基本都投擲在按事先要求的位置上,三十米的距離一字擺開投了五顆,十米的距離也一字擺開投了五顆,一時間濃煙滾滾,隨風飄揚,煙霧繚繞,佈滿了整個土坡的範圍。
催淚瓦斯彈會引起劇烈咳嗽,噴嚏不止,令人難以忍受;更會刺激到眼黏膜還有鼻腔內膜,讓人不住地流淚流鼻涕流口水,這種催淚瓦斯彈真的非常可怕,是天下最難受的物質!
四個人吹響口哨,又不時高聲吶喊,凱麗和巴桑還拿着工兵鏟使勁地敲打着岩石,只聽得喊殺聲連天,又像古戰場上金戈鐵馬的廝殺!
一場人類和野狼之間生死存亡的較量,在這個雪域荒原上的死亡黑夜裡激烈地展開!
狼羣受到了催淚瓦斯煙霧的攻擊,一時間辨不明方向,頓時亂作一團,悲泣哀號聲響徹了整個夜空。又聽得前方喊殺連天,狼們一時間被嚇得心膽俱裂,加上又難受至極,夾着尾巴回頭就逃,腳步慢一點的已是被煙霧薰得站立不穩,有的甚至倒了下去,痛苦地倒在雪地上瘋狂地翻滾着。
四個人正喊得興起,突然間前方煙霧翻滾,那頭狼王竟腳步踉蹌地衝出了煙霧區,搖搖晃晃地向着凱麗撲了過來。
凱麗先是吃了一驚,心想這麼濃烈的煙霧中,要是人類的話恐怕也給薰死了,沒想到這隻狼居然能夠衝出來。再一看那隻狼已是腳步踉蹌站立不穩的樣子,知道它受到了催淚瓦斯的薰染,攻擊力已經大大地削弱,心裡也就不再恐懼。
她不及細想,飛起一腳,對着狼頭猛地用力踢出。她穿着軍靴,勁力十足。
狼王目露兇光,對着凱麗呲牙裂齧地低嚎了一聲,但卻也無力衝擊。被凱麗一腳正踢中前肢肩膀,把它踢得倒在雪地上翻了兩個跟斗,卻又頑強地爬了起來。
凱麗沒想到狼王竟如此地頑抗,正想再衝上去,耳邊聽得高曉飛喊道:“凱麗!閃開。”
凱麗收住腳步,轉頭看見高曉飛正拿着弓弩對着狼王,當下閃過了一邊。
“嗤”的一聲,一支弩箭快速地射出,正射中了剛翻身爬起來的狼王左前腿上,它一下子又再次倒了下去。
凱麗衝上幾步,舉起手上的工兵鏟,猛地向狼頭劈下……
“凱麗!別殺它!”問天在千鈞一髮之際出聲喊停了凱麗。
“別殺它,它是狼王。”
“狼王?”凱麗、高曉飛和巴桑同時一驚。
“不錯!它就是狼王,先把它捆綁起來。”問天確切地說。
凱麗用工兵鏟壓住了狼王的頭部,巴桑和高曉飛衝上去把它牢牢地按住,問天拿過繩子,先把狼王的嘴巴綁了起來,再把它的四隻狼爪子緊緊地捆綁結實。
四人又重複巡查,確定再也沒有第二隻狼能夠衝出煙霧區了。
催淚瓦斯煙霧漸漸地散去。
“曉飛!去把燈打開吧,我們上前去巡查一下。”問天提醒道,“拿好防禦武器,提高警惕。”
高曉飛把燈打開,頓時燈火通明,把帳篷周圍的雪地都照亮了。
那隻狼王躺在雪地上,睜大了雙眼怒視着衆人,卻無法動彈。
問天看了狼王一眼,說:“先別管它,我們先過去看看,注意警戒。”
四個人都拿着強光手電,慢慢地走了過去。此時煙霧已經散盡,雪地上一片凌亂,連一隻狼影都看不見了——想是狼羣受到了重創,全部都逃得乾乾淨淨。
催淚瓦斯殘留下來的氣味還是把人嗆得咳嗽,噴嚏不止,令人難以忍受!
高曉飛喘着氣咳嗽着說:“受不了了!快回去吧!”
大家跑回帳篷的燈火處,還在不住地咳嗽、噴嚏、流眼淚!
“我現在,好可憐那些狼啊!在那種煙霧瀰漫的惡劣環境中,居然也能逃掉,佩服!要是我早就被薰死了!”高曉飛拍着胸口嘆息。
凱麗抹着被嗆出的眼淚笑道:“要不要現場來一個,再深切地感受一下?”
高曉飛搖頭擺手:“這個不用客氣了,絕對會死人!厲害!厲害!”
他喘了幾口大氣,走過去用腳踢了踢狼王,說:“大王!知道厲害了吧?居然想吃我們!”
轉頭對問天說:“老大!紅燒還是烤全狼?你說了算。”
“烤你個頭!”問天笑罵道,“士可殺不可辱,給它治傷,放了它。”
“放了它?還要給它治傷?不是吧老大,它要吃了我們!”
“放了它,我們不能結這個仇怨,更何況它是狼王!”
巴桑點頭說:“蕭大哥說得對!我們應該放了它。”
問天說:“狼獵殺我們,那是狼天生的本性,是自然界的法則,怨不得它們!但它的勇敢頑強我們剛纔也看到了,它是王者,兼具着力量與智慧!值得我們尊敬!”
三人一齊點頭。
凱麗把醫藥箱拿了過來,巴桑和高曉飛一起把狼王壓住,問天找了一塊布條,把狼王的雙眼包住。狼王看到他們一齊動手,想要掙扎,卻無法動彈,雙眼又被包住了,只得停止了反抗,肚子一起一伏激烈地呼吸。
問天拿出剪刀把弩箭周圍的狼毛剪去,再把箭撥出,接着給傷口止血、清洗、消毒、上藥,然後用消毒紗布把傷口包紮好。
問天讓大家退開一段距離,對着狼王說:“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聽懂人言,我們是路過中無意之間闖入了你們的領地,但我們無心結仇,我們不殺你。”
他先解開狼王眼睛的布條,看到它不再咬牙切齒,再試探性地慢慢解開它腳上的繩子,最後才解開了它嘴巴上的繩子。
狼王的肚子一起一伏地呼吸着,它看了衆人一眼,眼裡沒有一點懼色。它想要掙扎着站起來,卻一下子又跌倒在雪地裡,想來是被繩子捆綁得太久了,腿腳已經麻木。
“曉飛!你去拿點水給它喝。”問天說。
高曉飛拿了一隻喂駱駝的盆子,倒了一些水下去,拿過來放在狼王的面前。
狼王休息了一會,終於站了起來,低頭把水喝了。
凱麗又割了一塊烤羊肉拿過來,它居然也毫不客氣地吃了個乾乾淨淨。
“你走吧,我們不會難爲你。”問天看着狼王說。
狼王擡頭看了問天一眼,慢慢地轉過身,一拐一拐地向前走去。
走出五六米左右,狼王又轉過頭來看了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去了。
四人望着狼王一拐一拐把走上土坡,直到它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土坡的背後。
問天看了看手錶,說:“再過一個多小時,天就要亮了,我們趕緊收拾收拾,補充體能,天亮後離開這裡。”
高曉飛看着土坡的方向問道:“老大!你說它們還會再來嗎?”
問天說:“白天它們不會來進攻,再說它們現在可是元氣大傷了,估計不會再來了,但是我們也必需要儘快離開這片區域。”
大家趕緊清理現場,收拾裝備,然後做好了早餐,打算吃完早餐後馬上撤離。
吃得正香時,幾聲“嗷嗷嗷”的叫聲從雪地處面傳了過來。
大家都被嚇了一跳,一齊站了起來看過去,卻是一隻小狼仔,正一邊叫着,一邊搖搖擺擺地向着這邊走了過來。
高曉飛向着土坡上看去,疑惑地說:“怎麼會有一隻小狼?它家裡的大狼老狼不會也來了吧?這可怎麼辦?”
巴桑周圍看了看,搖搖頭說:“不像是來打架的。”
高曉飛指着小狼說:“那這小東西幹什麼來了?”
問天說:“別亂猜測了,小狼肯定是跟着大部隊一起過來參加實戰演練的,後來被催淚瓦斯薰昏過去了,狼羣逃跑時顧不上它,現在剛醒了過來,肚子又餓,聞到香味找到了這裡。”
凱麗“咯咯”地笑了起來:“這小傢伙好可愛呀!”
高曉飛說:“你說它可愛?我們差點就成爲它的盤中餐了!”
凱麗反問道:“那你被它吃了嗎?”
高曉飛說:“這倒沒有!”
凱麗說:“那就得了,人家又吃不成你,你這麼反感幹什麼?”
高曉飛嘆息一聲,搖了搖頭不答。
凱麗拿來盤子,倒了一些熱水,小狼一口氣喝光,然後兩隻眼睛怔怔地看着她手上的羊肉,“嗷嗷嗷”地叫着,就像一個餓急了的小孩子向母親要吃的一樣!
凱麗把手上的烤羊肉遞給小狼,它一口叼了過去,趴在地上貪婪地吃了起來。
“你看它,都餓壞了!”凱麗心痛地說。
天漸漸地變亮,雪停了,風也停了,周圍天連着地,地連着天,白雪茫茫,無邊無際,整個大地都變成了玉琢銀雕的世界。
大家準備起程,可小狼還是一個勁地圍着凱麗在轉。
“小傢伙!你都吃飽了,快回家去啊!老跟着我幹什麼?”可小狼還是不走。
她拿過工兵鏟,使勁拍了一下岩石,追過去恐嚇着說:“你走不走,再不走打你了!”
小狼被她嚇了一大跳,見她追來,回頭就跑。可是一轉頭見她停下來,又蹦蹦跳跳地跑了回來,凱麗連續趕了幾次都是如此!
惹得高曉飛和巴桑哈哈大笑。
“凱麗!你乾脆收養它算了!”高曉飛笑着說。
凱麗白了他一眼,看着問天說:“uncle(叔叔)!這怎麼辦?”
問天看着小狼說:“它可能不認得回去的路了,看來,我們還得去一趟狼谷!”
高曉飛吃驚地說:“去狼谷,我們這不是親自送上門了嗎?”
問天說:“帶着它更不現實,何況,狼王走的時候,對我們已經沒有敵意了,我相信狼們不會攻擊我們了。”
巴桑也說道:“我同意蕭大哥的說法,我們繞着狼谷出發,不進去狼谷就可以了。”
問天抱起小狼,騎上駱駝,巴桑在前,向着狼谷的方向前進。
還沒靠近狼谷,就聽到谷口邊響起了幾聲“嗷嗚”的狼嚎,從狼谷裡跑出來十幾只狼來,帶頭的狼高大威猛,氣勢非凡,前腿上包着紗布,正是受了傷的狼王。
問天抱着小狼下了駱駝,向着狼羣走上幾步,把小狼放在雪地上,蹲下來摸了摸它的頭,說:“回家去吧。”
小狼看見族羣,蹦蹦跳跳地跑了過去。剛跑出一小段路,又轉身跑了回來,挨着問天轉了兩個圈子,伸出舌頭舔了舔問天的手。
問天笑着說:“回去吧,它們都在等你了。”
他看着小狼跑回了狼羣裡,纔回頭騎上了駱駝,巴桑指揮着駝隊,繼續前進。
剛行出不遠,背後的狼谷裡響起了一片的狼嚎,聲震雪原!
大家都嚇了一大跳,問道:“它們又想幹什麼?”
問天哈哈大笑:“放心走吧,狼們是在爲我們送行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