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桑反手從背後的箭筒裡抽出一支羽箭,並排着弓一起擺在了地上,又拔出了腰間上的匕首,然後又把轉經筒也輕輕地放了下去,和弓、箭、匕首一起並列。
“蕭大哥!我阿爸,曾經來過這裡!”巴桑流着眼淚說。
問天、高曉飛和凱麗一齊湊近來看,只見弓中間的金屬包套上、羽箭的金屬箭頭上、匕首的刀身上和轉經筒上,都刻着一串同樣的藏文。
“巴桑大哥!這是你阿爸的物品?”高曉飛忍不住問道。
巴桑點了點頭,慢慢地說:“這是‘英雄’兩個字的藏文,是我們家族流傳下來的記號。”
問天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吩咐道:“凱麗!曉飛!去把衛星和無人機調過來,對這片丹霞地貌來一次大搜索,今晚在這裡紮營。”
沙塵暴漸漸遠離,一束束的陽光從天空中透過層層的沙霧射了下來,把整片丹霞地貌映襯得光怪陸離!
問天和巴桑在附近搜索了幾遍,沒發現什麼線索,返回來把駱駝牽過來安置好,搬出裝備紮營。凱麗和高曉飛則調動實況衛星和無人機進行全方位搜索,但還是一無所獲。
“巴桑!你還記得解開轉經筒的時候,那個結是怎樣打的嗎?”問天問道。
“記得,那種結是阿爸教我打的,從小就會。”巴桑看着問天回答。
“好!我們過去藏羚羊頭角的地方,你重新打個結,咱們推測一下當時的場景。”
大家又來到藏羚羊頭角骨骸的地方,巴桑拿着轉經筒,慢慢地按照原來的樣子,在藏羚羊的角上打了一個結。
問天若有所思地問道:“巴桑!這個結,有什麼特殊的含義嗎?”
巴桑說:“這叫祈福結,是藏族傳統中用來祈福的。”
問天說:“你阿爸,應該只是路過了這裡而已。”
高曉飛插話問道:“老大!這怎麼說?”
問天並不馬上回答高曉飛的問題,而是轉頭對巴桑說:“你阿爸走出了羌塘,進入了可可西里,這是毫無疑問的了,但他爲什麼要進入可可西里呢?我們可以從各個方面來推測一下。”
巴桑毫不猶豫地說:“阿爸肯定是發現了偷獵者,而一直追蹤過來的!”
問天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說:“對!這就是問題的關鍵!因此可以推斷,你阿爸是一路追蹤偷獵者,所以來到了這裡。他所走的路線不一定和我們一樣,但最終也發現了這個地方,同樣也看到了這輛車和這一堆藏羚羊頭角骨骸。雖然這是幾年前就留下來的東西,但你阿爸做爲一個藏羚羊的保護者,當然會對這種殘暴的殺戮行爲痛心疾首,但他也改變不了事情的發生,所以,他只能把最有信念意義的轉經筒掛在了藏羚羊的頭角上,打上祈福結,爲這些死去的高原精靈們祈福!”
巴桑點了點頭:“蕭大哥!這麼說,阿爸是一直追下去了?”
問天接着說:“祈福結的打法有點複雜,這就說明了,你阿爸是在一種比較安靜的狀態下來打這個結的,由此可見,他當時的情況,應該沒有危險。”
“有道理!”巴桑、高曉飛和凱麗一齊點頭。
問天接着又說:“你阿爸經常出入羌塘,對於這片荒原當然非常熟悉。在這片區域中,他知道怎樣去找到淡水,也知道該怎樣去找食物,但他走到這裡,食物肯定也沒有了儲備。我們進入荒原也已經差不多兩個月了,這麼多的駱駝,所攜帶的食物淡水尚且緊張,更何況是一個人?所以,他要回頭更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是向着前面走;況且,他還有着一個信念在支撐着,那就是阻止偷獵者。”
問天一轉話題,對着凱麗說:“凱麗!馬上調出實況衛星,定位一下我們的位置,和離這裡最近的人類活動點。”
凱麗答應一聲,打開筆記本電腦,一陣忙碌後,彙報說:“uncle(叔叔)!我們現在的位置是在崗扎日雪山往回九十公里處,往前繞過了崗扎日雪山就是青海地界了,從這裡到109國道的直線距離有四百公里。”
問天湊近了電腦看,指着上面的一塊藍**域說:“放大了看看這叫什麼湖。”
凱麗把地圖放大,藍**域裡顯示了一行英文字符。
“叫什麼?”問天問道。
“西金烏蘭湖。”凱麗翻譯說。
“西金烏蘭湖?”高曉飛看着巴桑說,“巴桑大哥!這湖的名字好像你曾經提過。”
巴桑說:“是的,我阿爸說過,在可可西里的地方,有一個烏蘭烏拉湖、西金烏蘭湖、可可西里湖,都非常漂亮,還有錯尼湖。”
問天說:“凱麗!你把烏蘭烏拉湖和可可西里湖,還有錯尼湖也都定位出來。”
凱麗又忙碌了一會,說:“從我們這裡到西金烏蘭湖的直線距離是一百四十五公里,從西金烏蘭湖往下就是烏蘭烏拉湖,直線也只有三十公里,中間經過一個明鏡湖。從西金烏蘭湖上去就是可可西里湖,直線距離是七十五公里,而到錯尼湖,卻要越過109國道,離這裡還有八百多公里。”
“好!既然巴桑阿爸都提到了這幾個地方,那我們就順着一路找過去,總會有線索的。我們先從這裡開始,明天起程,繞過了崗扎日雪山,先去西金烏蘭湖,然後去烏蘭烏拉湖,最後向上去可可西里湖,我相信,總會有結果的。”
巴桑感激地說:“蕭大哥!讓你們爲了我阿爸而到處冒險受累,我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好!總之,巴桑謝謝你們了!”
凱麗說:“巴桑大哥!這沒什麼,我們本來就是出來旅行探險的。”
問天說:“我們現在都是歷經過生死的朋友,所以巴桑也不要太見外了。大家過來挖個坑,把這些藏羚羊入土爲安吧!”
又走了兩天,終於繞到了崗扎日。西金烏蘭湖也已然在望。
崗扎日海拔六千三百零五米,是可可西里山最高峰。聳立在可可西里核心區,終年積雪。崗扎日海拔較高,降雪多年不融化,逐漸積壓,由於重力的作用慢慢向山坡下方移動。冰川的下移力量巨大,裹帶着冰塊和岩石與山體表層的岩石磨擦,就形成了擦痕。
繞過了崗扎日雪山,繼續向着西金烏蘭湖出發。
西金烏蘭湖位於青海可可西里核心區,湖區周圍是沼澤草原和荒漠丘間沙地。
西金烏蘭湖東西長五十三公里,最寬處十六公里,湖面海拔四千七百六十九米,湖南岸平直,北岸凹凸不平。湖中固體鹽類沉積,有石鹽、石膏、芒硝、無水芒硝等,碎屑層沉積中有方解石等碳酸鹽礦物。
問天選擇了在湖邊的高地上安營紮寨,凱麗和高曉飛又分別調動實況衛星和無人機對着湖區進行了全方位搜索。
第二天,四人吃過了早餐,又分成兩組對周邊進行了幾次的實地探索,但仍然一無所獲。
在西金烏蘭湖又住了一晚,天亮收拾停當後,騎上駱駝,向着烏蘭烏拉湖的方向出發。
從西金烏蘭湖到烏蘭烏拉湖只有三十多公里,中午的時間也就趕到了。
烏蘭烏拉湖位於中國青海可可西里,面積約爲六百一十平方千米,屬於可可西里核心區最大的湖泊之一。
烏蘭烏拉湖水溫比較低,封冰期長達六個月之久,屬於大羌塘盆地北緣一個大型鹹水湖及毗鄰的沼澤地,該湖有深鋸齒狀的湖岸及幾個大型島嶼,是由北、西、東三個湖以環狀排列而成,北湖狹長,東、西兩湖面積差不多,海拔五千三百米。烏蘭烏拉湖周邊補給水系的水源有高山冰帽冰川消融水,和中一新生代碎屑岩系的泉線涌水,其南面分佈有等馬河,其西南面分佈有跑牛河、熊魚河,其西面分佈有天水河等,其東面尚有一些季節性河流。
大家首先選好了地點扎營,凱麗和高曉飛又分別調動實況衛星和無人機對着湖區進行搜索。
問天做好了中餐,招呼着說:“先過來吃了飯,暖一曖身子,然後我們再全方位實地搜索。”
吃過中餐休息了一下,四個人拿上防身武器,背上隨身裝備出去尋找線索。問天怕有危險,就讓四人一起行動,大家排成一排,拉開了距離沿着岸邊搜索。
搜索了大半天,卻是一無所獲。下午時分回到營地,做晚餐吃了後,早早休息,準備明天再全面搜索。
第二天,天沒亮問天就起來做早餐了。
吃罷早餐後,大家又背上隨身裝備出去。此刻的天空非常純淨,從烏蘭烏拉湖遠處的湖面上躍出了一輪紅日,鮮豔奪目,湖水和天空頓時灑滿了金輝,在清晨陽光的照射下,湖面由墨藍變成了湛藍!非常夢幻、漂亮!
中午時分,太陽光照加強,周圍的雪山閃閃發光,天空中沒有一絲的風,加上走得累了,更感到周身悶熱。
巴桑心中深感過意不去,指着前面不遠處的石壁說:“蕭大哥!曉飛!凱麗!太陽太大了!咱們先到那邊休息一下吧。”
大家確實也感到累了,連續不斷的搜尋,和高海拔的反應條件,加上太陽強光的照射以及天氣悶熱等一連串的起因,都感到了口渴和頭昏腦脹的感覺。
大家相擁着來到那一片岩石前,面對着美麗的烏蘭烏拉湖坐下休息,喝了點熱水,吃了點乾糧補充體能。
“凱麗!不能馬上脫衣服,現在的溫度還是很低,這樣會感冒的。”問天看到凱麗熱得想脫衣服,連忙出聲阻止。
高曉飛也喘着氣嘟囔道:“老大!現在一點風都沒有,悶熱死了!”
問天仰頭看了看天空,說:“在晴朗少雲、平靜無風的天氣裡,陽光照射在乾燥的沙土上,沙土的比熱小,土溫上升極快,土壤分子傳熱又極慢,熱量集中在表層,所以接近土壤層的空氣溫度也上升得很快,但上層空氣溫度仍然很低。”
只見遠處的湖面上雲蒸霞蔚,飄忽的光線把整片湖泊折射成了一片光怪陸離的世界,更增加了一種非常夢幻的感覺。
高曉飛吃飽喝足後,伸了伸腰,雙手枕着頭就靠着岩石躺了下去,卻感覺到腰間被什麼東西頂住了不舒服,他只得又坐了起來,往腰部下面看去。只見腰下是幾塊岩石連在一起,一條石縫下有着一條棕黑色的東西,他伸手拿了出來,認得好像是巴桑的匕首。
他想也不想,拿着匕首朝巴桑喊道:“巴桑大哥!你的匕首掉這了!”
巴桑應了一聲,伸手一摸腰間,隨口說:“我匕首在這啊。”
他轉過頭去,卻看見高曉飛的手上真的高高舉着一把匕首,和他的基本一樣。
巴桑一個箭步跨了過去,從高曉飛的手上接過匕首,激動地問道:“在哪找到的?”
“就在這。”高曉飛指着石縫說。
問天和凱麗都湊了過來,一齊看着巴桑手上的匕首。
巴桑看了一會,把匕首拔出了刀銷,只見刀身寒光一閃,並沒有生鏽。他伸手又把腰上的匕首拔了出來,拿着兩把刀身並列湊在了一起,只見兩把匕首的刀身上都刻了一行一模一樣的記號,正是“英雄”兩個字的藏文。
“阿爸!我阿爸真的來過這裡!”巴桑激動地說。
“蕭大哥!你推斷得非常準確,我阿爸真的來過!”巴桑激動得熱淚盈眶。
凱麗拿着望遠鏡周圍觀察,指着岸邊說:“巴桑大哥!那邊好像有一堆人爲的尼瑪堆。”
大家一齊走了過去,離岸邊不遠,真的有着一個尼瑪堆,有六七十公分的高度,最底部的幾塊大石頭上,都刻着藏文,似是用刀慢慢刻成的,雖然刻得不深,也不太清晰,但還是能夠分辨得出來。
巴桑跪在尼瑪堆前,流着眼淚說:“是我阿爸!真的是我阿爸留下來的!”
“巴桑!你阿爸在上面說了什麼?”問天輕聲問道。
“阿爸說:他要永遠留在這裡守護着他的羊子,這裡,就是他的天堂!”巴桑哽咽着說。
凱麗看着遠處的湖面,感慨地說:“美麗的烏蘭烏拉湖,本來就是天堂!”
“你們看!”凱麗突然間指着遠處的湖面發出幾聲驚叫。
大家一齊轉頭。
遠處的湖面上出現了一片淡黃色霧帶,霧帶裡變幻莫測,呈現出各種不同的形狀。同時,原本空曠的湖面上,出現了多個奇形怪狀的綠色島嶼。
霧蒙天,只見水天相連處,劈面立起一片從來沒有見過的山巒,黑蒼蒼的,像水墨畫似的。滿山都是古鬆古柏,松柏稀疏的地方隱隱露出一座宮殿。緊跟着,許許多多的宮殿樓臺出現在其中。再仔細看,樓棟瓦檐,色彩鮮明,形形**的都有。飄渺中都能辨出形體,有的像雨傘,有的像旗幟,有的像佛塔,如人竊竊私語,到處綠樹成蔭,春意盎然。高低不平遠遠近近,橋樑島嶼之間,斷斷續續聯在一起,時而分離時而結合,一會兒顯形,一會兒隱身,就是美術大師也難以用自己的畫筆描繪出巧奪天工的美意和靈氣。
霧氣繚繞中,蜃景裡像是鋪開了一幅巨大瑰麗的、雄偉壯觀的天然彩圖,雲霧包裹着的神光雲彩像極了天上的宮闕。但見那天庭之上,雲霧繚繞,給人以虛幻的感覺,漸漸地,朦朧中的宮闕巍然聳立在七彩祥雲之中,上有金色的盤龍圖案,又似活物蠢蠢欲動,在宮闕里左右盤繞,彷彿隨時都會衝出來仰天長嘯一般!宮闕的盡頭,又有一座若隱若現的金色大殿,大殿金光流轉,在雲霧中散發着金光,此情此景,無論是誰,都有一種雙膝跪地、向上朝拜的衝動!
四個人一時之間都驚得呆了!
“天堂!真的是天堂!阿爸真的是到了天堂!”巴桑伏地拜倒。
問天意識到這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樓奇觀,見到巴桑誠懇地祈禱着,當下也不說話,拿出相機,瞄準了這片海市蜃樓奇觀拍照。
凱麗和高曉飛呆呆地觀看着眼前出現的奇景,一時之間也忘了拍照。
“拿相機出來啊,還愣着幹嗎?”問天對着他們喊了一聲,這才把他們驚醒。
與此同時,一座猶如天宮般的宮殿鑲嵌在烏蘭烏拉湖的上空,雲霧繚繞,霞光萬道,一派天堂勝景!
那射穿雲塊的陽光就像根根金線,縱橫交錯,把淺灰、藍灰的雲朵縫綴成一幅美麗的畫卷。金燦燦的陽光傾瀉下來,注進萬頃碧波,使單調而平靜的湖面而變得色彩鮮豔!
海市蜃樓奇觀整整持續了一個多小時還沒有隱去,讓四人驚歎不已。
此刻,祈禱過後的巴桑,內心裡非常平靜。在藏族人看來,死亡是不可避免的自然規律,不同於漢族對於死亡的理解。死亡,在藏族大衆觀念中,並非意味着生命的終結,而是預示着新生命的開始。因爲,藏傳佛教講究萬物有靈、生死輪迴之說,認爲世界上萬物都是外殼與靈魂的結合體,人即是靈與肉的結晶,軀殼不外乎是靈魂的載體,死亡只是二者的分離,靈魂逸出廢舊軀體投轉另一個新的軀體繼續存在,周而復始。
佛教所指出,生命是在三界六道中輪迴,行善業者可進入三善趣(天、人、非天),行惡業者會墮入三惡趣(地獄、畜牲、餓鬼)。人們極力想進入三善趣,避免掉入三惡趣,這就是藏傳佛教所傳頌死亡和新生的藝術。
隨着一陣微風吹過,海市蜃樓奇觀的景象飄忽變幻了一陣,最終消失在衆人的視野之中。
“好壯觀啊!”高曉飛回過神來後,驚歎了一聲。他定了定神,轉頭問道,“老大!你說,這海市蜃樓,是真的還是假的?”
問天不忍打破巴桑對天堂的信念和夢境,他寧願讓巴桑相信,阿爸是上去天堂了,進入了他們一生追求的三善趣之中。
他對着高曉飛豎起食指,放在嘴巴中間輕輕地“噓”了一聲,看了看一直跪在尼瑪堆前的巴桑,又緩緩地搖了搖頭。
凱麗和高曉飛兩人心神意會,一齊點頭。
“海市蜃樓是一種因光的折射和全反射而形成的自然現象,是地球上物體反射的光、經大氣折射而形成的虛像,但當然也會有實景。”凱麗壓低聲音說。
高曉飛輕聲地反問道:“那爲什麼又說,海市蜃樓的原景從來沒被找到過?”
凱麗一時語塞。
問天輕聲笑道:“海市蜃樓既然是通過一種光學折射、而形成的虛幻景象,應該是有實景的,那麼能不能被找到又是另外一個問題,因爲你不知道它是從哪裡射來的,而且景觀飄忽不定,蜃景也會跟着變幻莫測。所以,要想找到實景的難度就會非常大,所以,我也認爲,海市蜃樓的原景是可以被找到的,只是現在還沒有人找到過罷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