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上老徐都很沉默,雖說他們相識不久,可老徐算得上是他們在安縣唯一的熟人。最先發現古怪的還是陳震,當時天空下下着小雨,他們三個渾身溼漉漉的像是落湯雞一般,而老徐身上似乎並沒有被打溼,從頭到腳甚至連地上的泥都沒有粘上。於是陳震就留了一個心眼,雖然他的膽子是最小的,卻還是一個勁地給兩個同伴提示,因爲擔心被聽到,他不得不用手勢代替語言。只可惜,當然另外兩位同學完全沒有能夠領悟到他的意圖,因爲每個人都是那麼的疲憊不堪,只想早點回到營地。
天太黑了,只有老徐手裡有一盞燈,他們的電池已經耗盡了,得在補給的時候才能領取。淺一腳泥後一腳坑的,走着走着,前方豁然就出現了一片開闊地並且有一幢大房子。這間房子他們從未見過,有點像是古代的那種閣樓,閣樓的正前方還有個小廣場,廣場兩邊都點着火盆,在這山林裡呆了這麼久怎麼從未發現還有這樣的場景。可是此時再等待陳震去拉拽自己的兩個同伴時,兩人卻毫無反應,他發現王亮和楊鋒的眼神呆滯面無表情,手腳機械式的前後擺動着,陳震不得不壯着膽子喊道:“我們不能再走了,前面那地方不是我們的營地!”
就在這時老徐轉身了,他用一雙冰冷的眼睛盯着陳震,陳震覺得那是他見過最恐怖的眼神,那種眼神裡寫着殺意,好像老徐隨時都會過來把他的腦袋給擰下來。
老徐盯着他看,看的陳震渾身發毛一動也不敢動,陳震覺得老徐有一股魔力在吸引着自己,而他腦海裡則一直有另外一個聲音在反覆提醒着自己:千萬不要相信他,那個人有問題!
聽到這兒的時候,查文斌問道:“你當時身上是不是帶了什麼護身符?”
“有一枚平安符,”陳震說道:“我是十堰人,就生在武當山山腳下,那枚平安符是我奶奶從武當山上求的,我上大學的時候就給了我,一直戴在身上,也得虧了那枚符後來才救了我們。”
查文斌點點頭示意陳震繼續講下去。
老徐盯着陳震,陳震不敢動彈,他現在還要顧及那兩位已經迷糊了的同學,自己能不能跑掉一說,可不能丟下這兩位同伴不管。儘管陳震膽子小但是爲人仗義,所以他也就慢慢把視線降低,他奶奶跟他說,遇到強勢的髒東西時若是敵不過可以先示弱但是自己腦子一定要清醒,不能被人勾了魂。
所以他一直在反覆地提醒着自己,就這樣雙方僵持了幾分鐘,雨水打的他渾身不停的哆嗦,老徐終於又轉過了身去繼續帶着他們往裡面走。走到那座金碧輝煌的大殿裡時就出現了好多宮女,就跟他們前幾天見到的一樣,大殿的中間有很多人坐着,那些人都穿着古代的衣服,中間的位置有人在表揚宮樂,陳震說他認得那是編鐘和石磬。他們被老徐安排到一個角落裡,很快就有宮女端着盤子上來,盤子裡面裝着好些食物,王亮和楊鋒兩人便拿起來吃,一旁的老徐就盯着陳震,他害怕那種眼神,不得已也拿了一個蘋果塞進了嘴裡,可是卻一點也沒能嚐出來蘋果的味道。
知道不對勁的陳震儘量使得自己表現的順從,過了一會兒有人過來把老徐給叫走了,臨走時老徐那兇惡的眼神又朝着他瞪了一眼。估摸着等下可能沒什麼好事要發生了,陳震忽然想起自己脖子上掛着那枚符,於是他鼓起勇氣摘下那枚符給丟到自己身旁的一個火盆裡。
那個符是裝在一個小布袋子裡面的,外面有口子扎着,若在平常這樣的東西丟進火裡瞬間也就給化作了灰燼了。可是那時,這枚符就好似是一枚煙霧彈,瞬間燃起的火光閃耀出一種紫色,一種奇怪的香味開始瀰漫在大殿裡,煙霧騰起的時候他的兩個同學幾乎同時是眼睛一亮,然後這才清醒過來問道:“我們這是在哪兒?”
陳震也顧不得害怕了,他已經看到老徐氣勢洶洶的衝着他們跑了過來,於是拉起兩位同學手喊道:“快點跑!”三個人瘋了一樣一般的拼了命跑,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跤,也不知道被劃了多少道口子,反正就是馬不停蹄的滿林子竄,結果等到他們看見山下有燈火的時候才知道自己已經翻過了整座山都到了安徽境內。
他們在山的那一面找了一座山神廟,就在那座廟裡三個年輕人跪在身披紅綢子的土地公公跟前不停的哆嗦,好在一直到天亮都沒有再出現狀況。天亮後三個人下了山跟人打聽了地址才知道自己在哪兒,他們商量若是現在回去的話,肯定就會被辭退,這三個人都是從農村裡走出來的大學生,就這樣回去的話,一是學校裡不好交代,二是再找工作的話可能會有被辭退的檔案記錄,這對於他們而言會是一個極大的人生污點。
於是三人商量重新回去,只不過從此以後不管如何一定不能在下午三點之前還留在山上,就這樣膽戰心驚的一直過着,他們在白天乘着太陽加班加點,若是天色不好有烏雲都不會輕易出門,現在總算是要熬到頭了,可巧今天就遇到了查文斌他們。
王亮這時纔對查文斌說出心裡話道:“這件事我們猶豫再三,幾位大哥都是本地人,又是在縣裡當差的,若是把這件事傳了回去,單位一定會認爲我們在外面傳播迷信,估計工作也就沒了。我們只想能夠平安地回去然後拿到單位鑑定回去拿畢業證書,將來不管在不在這裡工作,這對我們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
查文斌瞧了一下天色,現在是下午四點,按照現在的季節,距離天黑估計也就個把小時,一時間他也開始有些猶豫了,從剛纔那幾個學生的話語中他不難判斷出這片林子裡肯定是有古怪的,而且若是沒有那枚符這幾人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你放心,事情我們會給你們保密的。”查文斌對胖子說道:“回頭你找點關係給他們單位打個招呼,這幾個孩子都不錯可以留下,另外讓他們明天天一亮就下山,這個地方不能讓他們冒險了。”
“大哥,您是說真的嘛?”王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胖子問王亮要來紙筆寫了個地址和號碼道:“你把這封信,按照這個地址和電話去找一個叫李安的人,情況我都在信裡給他說了,餘下的事情他們會給你辦的,我們查爺說話向來一言九鼎。”
這時一直沉默的李成功忽然問道:“你們說的老徐是不是掛在國土局下面的那個省屬第九測繪大隊的徐長髮?個子挺高,有些胖,五十多歲的年紀。”
三個年輕人同時點頭道:“沒錯,大哥,你認識徐師傅?”
李成功把臉轉過去看向查文斌道:“一個多月前老徐就死了,他的兒子跟我是同事,在我們院戶籍科裡工作,而且從時間上判斷,老徐應該就是從這裡回去的第二天人就沒了,聽說是死於心臟病。”
王亮陳震那幾個孩子聽到這個消息當時臉就白了,他們明明是聽說老徐被調到別的地方去了,怎麼就死了呢?難道送信的人在說謊?
“李大哥,您確定嘛?”王亮的眼神裡一片死灰,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單位爲什麼要對他們進行隱瞞呢?
“確定,這件事我看已經很明顯了,”李成功說道:“你們單位估計是怕你們幾個聽說他的死訊後在這山上呆不住,這種條件艱苦的地方一時半夥兒也找不到人接替,所以就先瞞着你們,要不然怎麼不給派老師傅來呢?”
“這羣老王八蛋!”胖子氣憤道:“他媽的自己一個個怕死,合着讓這幾個孩子來踩地雷,估計他們那些人都知道死的有問題,什麼夢遊都是藉口。你們放心,這件事我給你們做主了,回去不給你們三個安排一份好工作,我要他們做領導的掉一層皮!”
三個剛剛踏入社會的年輕人第一次領教到了什麼叫做殘酷,這個社會從來就是充滿着險惡的,虧得他們一心想完成工作卻沒想到竟然會是等來了這樣一份難以接受的信息。看着他們失落的樣子,查文斌也有些於心不忍,於是他說道:“該給你們的公平都會給你們的,這對你們來說也是一件好事,既然選擇了這一行就難免以後還會遇到,好在你們夠團結有毅力,所以不也一直好好的嘛?我還得謝謝你們給了我這個提醒,既然這樣的話,晚上我就留下順便幫你們看看到底有什麼問題。”
“您不是警察嘛?”陳震怯生生地說道:“這種事最好要找先生……”
查文斌哈哈笑道:“我就是一個先生。”說罷他慢慢脫去自己的外套,裡面一身紫金的道袍在這林子裡是那麼的飄逸和灑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