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點溜走,夜色越來越濃,紅葉山遠近萬籟俱寂。
暗金神符被一個桃木做的支架支起,支架中軸可以旋轉,神符被俞凡的罡氣所激,符面紫光隱隱,跟着北斗七星緩緩轉動。
玄黃`星盤是陣法的樞紐,俞凡盤腿坐在星盤前面,手掐道指,放在兩膝蓋上,靜靜等待着。
突然,暗金神符發出輕輕的“吱吱”聲,又朝西北轉動了幾分距離。就在這時,東北方的坤位和東南方的乾位,兩座山峰上,同時騰起兩團模糊的紅光。俞凡驟然睜開眼睛,他左右兩側的七小姐和妙希也睜開眼來,瞧得清楚,那紅光正是五血殺鬼陣被激活後發出的光,白皮的鬼兵開始進攻了。
三人都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兩道紅光隱約變得越來越濃,顯然是越來越多的鬼兵衝進了陣裡,過了約有十分鐘左右,紅光達到鼎盛,但就在同時,七小姐身子猛地一顫,她感受到,兩股龐大靈力,從那兩座山峰遙遙傳來,壓在她身上。她不禁哼了一聲。
俞凡瞥她一眼,道:“陣法堅持了這麼一會兒就被攻破,看來那兩隊鬼兵都有鬼首率領。真正的大戰,就要開始了。”
話音剛落,就見正東、正南、正北、西北、西南五個方向同時騰起紅光,迅速變濃,七團紅光遙相呼應,從俞凡他們所居的震位山峰來看,這七團光已然形成一個規範的八卦形狀,在渺遠漆黑的夜色裡搖曳扭動,越來越亮,看上去頗似一道奇觀。
然而,景色雖奇,七小姐卻慘了,在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裡,一道又一道巨大靈力從另外五座山峰交叉傳來,將她牢牢捆縛住,倒剪雙手,撅起屁股,臉朝下被牢牢按在地上。
俞凡和妙希隔着霧氣看到了,心裡無不解氣:“該!平常那麼自高自大不講理,沒想到你也有今天!”
但他們這個欣喜的念頭剛剛轉過,山丘下的東坡上,便傳來一大片腳步聲,這腳步聲十分沉重,而且面積廣大,裡面還隱隱夾雜着“嗬嗬”的喘氣聲,俞凡和妙希都經驗豐富,一聽便知道,正是一大羣殭屍來了。
他們倆對望一眼,俞凡笑了笑:“我沒猜錯吧,白皮的鬼兵都得消耗在神符上,首先跟咱們打的,肯定是殭屍。”
妙希又瞧了七小姐一眼,她正好用屁股衝着她,那姿勢不雅極了,妙希忍住笑,問道:“我真納悶,成百上千的鬼,怎麼那麼快就化爲鬼氣注入了五嶽符裡面?”
“有什麼好奇怪的,白皮修煉的就是鬼術。只要修爲夠高,再用一定的法器或藥草,短時間把幾千只鬼煉成鬼氣,也沒什麼大不了。”
“嗯。”妙希點點頭,突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是天師,人間無敵,有你在,她自然沒什麼大不了。”
俞凡微微一笑,此時暗金神符又隨北斗轉動,正面恰好對着他的後腦,紫光映襯之下,他的臉俊美威武,猶如天神,分外給人一種安全感,妙希瞧得眼前一亮。
俞凡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很帥,他微微一笑,正要說幾句豪言壯語來裝裝比,但殭屍的腳步聲和喘氣聲都忽然加快,好像受到了驅趕一樣。俞凡一皺眉頭,把目光投向了山丘的邊緣,那裡有一個樹妖,就見它身子顫了一下,彷彿看到了什麼恐怖無比的東西,繼而,腳步聲和喘氣聲都變得更快,殭屍們邊跑邊擴散,迅速從東坡擴散到了南坡,還在繼續向西坡跑,眼看就要成爲四面合圍之勢。
俞凡對妙希一笑:“壞了,碰見一羣懂兵法的殭屍,人間無敵的天師,這回說不定就要變成殭屍們的夜宵了。”
妙希其實相當緊張,見他這時還開得出玩笑,心下稍安。正在這時,東面同時發出了幾聲兇悍的吼叫,接着是“砰砰”幾聲重響,正是殭屍和妖兵交上了手。
妙希不再說話,坐直身子,伸長脖子朝東望去。
不過片刻,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殭屍和妖怪的吼叫聲大作,一陣“兵兵乓乓”的打鬥聲,猶如驟雨頓發,山丘頃刻間就陷入戰亂之中。
由於妖兵的數目只有平常的一半,而且精銳大都被淇淇帶走,誅屍陣外的妖兵,很快便被殭屍如摧枯拉朽一樣擊潰。大約十幾分鍾後,一頭頭臉上長着白毛、綠毛,口吐獠牙,眼睛血紅的殭屍就從四個方向爬到了山頂。
它們有的手裡還掐着一隻血淋淋的狼頭,有的嘴裡嚼着野兔的半個身子,破碎的腸子掛在嘴角外,面目猙獰,兇惡無比。
一般而言,殭屍是沒有智商的,更沒有規矩可言,一聞到活物的氣息,就會主動襲擊。但奇怪的是,這些殭屍攻破了妖怪的防線,來到誅屍陣前面,卻立即停住了,好像知道腳下有危險似的。它們越聚越多,但都在最外一層紅印外面,或站或爬,徘徊不前,只用眼睛狠狠地盯着俞凡三人。
妙希四面望了望,略略一數,殭屍最少有三百多頭,要知道七小姐今晚沒用幻術,這山頂也不過二畝大小,山頂下面應該還有殭屍,如果一共真有個千八百頭,那這誅屍陣真能對付的了嗎?
也許正是爲了回答她的懷疑一般,這時山下傳來一聲淒厲的長鳴,猶如怨鬼夜嚎,聲音直讓人骨髓涼徹。
殭屍們聽見,彷彿接到了進攻的命令,它們齊齊擡頭吼叫,聲音在羣山間遠遠迴盪開去,然後低下頭卯足了力氣,張着冒出獠牙的大嘴,向俞凡三人狂奔襲來。
眼見殭屍的腳步踏進誅屍陣,俞凡猛地打出三十六張天師符,念動咒語,天師符立即變綠,成了茅山天火燈,三十六盞天火燈交相輝映,登時把山頂照的一片明亮。
然後俞凡雙手結成了金光印,朗聲念起金光神咒: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廣修萬劫,證吾神通;三界內外,唯道獨尊;體有金光,覆映吾身;視之不見,聽之不聞;包羅天地,養育羣生;誦持萬遍,身有光明;三界侍衛,五帝司迎;萬神朝禮,役使雷霆;鬼妖喪膽,精怪亡形;內有霹靂,雷神隱名;洞慧交徹,五炁騰騰;金光速現,覆護真人。急急如律令!”
金光神咒的第一個字吐出口,誅屍大陣立即激活,近百道紅印沖天而起,像鞭子一樣縱橫飛舞,抽在殭屍們身上,“啪啪啪啪”的乾脆聲響此起彼伏。
這些紅印都是法器,對殭屍的傷害相當大,它們慘聲嚎叫,被抽倒在地上,滿地打滾,無法站起來。
鞭網細密無遺漏,不過片刻之間,這三百多頭殭屍全被抽倒在地上。偌大的山頂,很快便被它們佔據了一半多的面積。但最令人奇怪的是,殭屍們倒在五帝錢、艾草和銅豆子上,那些法器卻沒有像以往那樣法力激出,它們全都老老實實躺在地上,一動都沒動!
“咦!”妙希驚訝極了,扭頭望着俞凡,只見俞凡站了起來,雙手仍結着金光印,嘴裡一遍一遍地念動金光咒,這些殭屍們果然是真傻,見同伴進陣就被抽倒,仍然源源不斷地跑進來,又過了幾分鐘,地面的殭屍越來越多,妙希突然注意到,俞凡的眼睛來回轉動,在每一頭殭屍的臉上都掃了一遍,似乎在尋找什麼,她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俞凡是在找劉媛的屍體!
妙希頓時站了起來,她不敢打擾俞凡,便幫他左顧右盼,尋找劉媛模樣的屍體,但殭屍實在太多了,而且大多臉上被長毛蓋滿,她也好,俞凡也好,離得大老遠如何看得清楚?
俞凡眼見不再有殭屍從外面跑進來,忽然手印一變,又成了三清印,他笑道:“不使絕招不行了!妙希姐,你坐下,看我的,一下子把劉媛師姐的屍體找出來!”
說完,又念道:“天靈地靈,上帝敕行。飛捷使者,直符吏兵,天丁力士,承吾符命。收捕逆鬼,杵碎 邪精 ,盡黨收捉,急速奉行。如敢違拒,天有常刑。急急如律令!”
天丁咒!咒語念畢,俞凡從腰帶裡掏出封印劉媛的楓葉,對着葉子道:“師姐,借點血一用!”說着,也不等她答應,靈官指直接葉面一劃,劉媛在裡面驚呼了一聲,葉子上的傷口處流出幾滴碧綠的鬼血,俞凡再用靈官指將那血一沾,大拇指捻了捻,笑道:“夠了!”
屈接下來,就見他又把靈官指指尖劃破,天師血和鬼血融在一起,再往空中一彈,念道:“五鬼五鬼,奔逐茫茫,我奉赦令,逐厲避荒,如敢有違,化骨飛揚。”
咒語念罷,就見天師血和鬼血紅綠糾纏,彷彿兩條陰陽魚一般團團轉動,在空中飛來飛去,突然照準正北方一具瘦瘦的白毛殭屍飛去,倏地貼在了殭屍的額頭,隨即蔓延開來,像溶藥一般溶掉了殭屍臉上的白毛,露出了面容。俞凡和妙希看去,那殭屍肌膚還比較完整,五官也比較正常,正是劉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