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真的。”老人既然進了正題,言辭就不再有任何迂迴遮掩。
俞凡頓時站了起來:“好,這樣再好不過!實不相瞞,這骨魔實在太厲害了,我專爲它做了一件法器,但把握也不大,政府既有此意,那我就借那地藏菩薩像一用,怎麼樣?”
徐先生頷首道:“你什麼時候用?”
шωш⊕ тт kan⊕ CO
“不是現在,到時候自會通知。”
“沒問題,任何與法術相關的物品,隨時聽憑俞天師調用。”徐先生說的雲淡風輕,好像借出一件國寶跟借出一支碳素筆沒什麼兩樣。
俞凡暗地裡砸咂舌頭,這徐老頭的權勢肯定大到了常人難以想象的程度。
這時,林道靜忽地舉起幾張印有照片的資料:“俞凡,我看了夏備進入武夷山後的形跡,監控錄像顯示,他最後是去了天遊峰。而天遊峰距離我們阻擊骨魔的那道峽谷極遠--這是一個疑點,夏備肯定以爲,骨魔會從別的地方出世,這個地方是哪兒呢?”
俞凡趕緊翻了翻手裡的資料,資料排列很有條理,他在武夷山的資料只有寥寥幾張,前後的全不相關。他忽地發現一張資料,講的正是夏備那個女友,他匆匆掃了一眼,先收了起來。
爲防萬一,他仔細看了看記錄夏備近期言行的那些,夏備一個好兄弟提起,夏備請假前,在單位裡曾很神秘地提到幾次武夷山,但只是籠統一說,沒有提到更具體的信息。
他心頭一亮,對林道靜道:“我明白了,這是骨魔用的障眼法,它派張芙蓉到那座峽谷,再派一個部下到夏備所去之處,這樣故佈疑陣,就可以使法師摸不準它真正的出世地點。”
林道靜恍然大悟:“對了,一定是這樣,我們都上了它的圈套!”
俞凡聳聳肩,先看了徐老頭和夏廳長一眼,用盡量通俗的語言解釋道:
“武夷山深處,是陰陽兩界的交匯地之一,骨魔想從武夷山回到陽間,但大的妖魔鬼怪出世,一定會導致氣息有相應的變化,厲害的法師們感測到這種變化,可以順藤摸瓜,找到它出世的地點,趁機襲擊它。但骨魔不僅法力厲害,而且很特殊,能分化出許多鬼怪,它先派一些鬼怪出來,把不同地區的氣息搞亂,這樣就可以迷惑人間的法師了。”
徐夏二人都點了點頭,眉間憂色深深。徐老頭忽道:“林法師,你們跟骨魔的部下交手了嗎?”
林道靜緩緩點頭:“是,我們打輸了,我舅舅和三個法師都死了。”
她語調平靜,顯然不想多談此事,徐老頭立即不問了,頓了頓,他一手托起胸前所戴的白球掛墜,對俞凡道:“俞天師似乎對這個很感興趣,看來一定認識了?”
俞凡輕笑一下,先問林道靜:“你更接近佛門,認識嗎?”
林道靜仔細看看,瞧出了些蹊蹺,驚愕的說:“難道是舍利子?”
“答對了,”俞凡得意地道:“這是地藏菩薩的護法,道明和尚留下的舍利子,靈力無窮,戴上它,就連五方鬼帝也得退避三分。”
佛門法寶,以高僧大德留下的舍利子最貴重。道明和尚又叫“導冥”,是地藏菩薩兩大護法之一,生前追隨地藏菩薩在九華山修煉,因爲佛法高深,他父親閔公都拜他爲師,父子兩人並肩成爲地藏菩薩的護法。道明圓寂後,在陰間接引鬼魂,外表溫柔慈祥,其實法力通天,相應的,他的舍利子也就含有無窮靈力,是世上最好的辟邪寶物之一。
林道靜不可思議地道:“怎麼可能?道明和尚的舍利子不是都保存在九華山嗎?”
俞凡笑道:“他的舍利子確實放在九華山化城寺,我見過一次,而且是化城寺的鎮寺之寶。這種寶貝絕不會送給別人的,我想,徐先生這一塊,肯定是找化城寺的高僧暫時借的吧?”
徐老頭臉上升起一抹異色:“俞天師說的不錯,很多年前,我曾遇到一個很厲害的鬼,差點被他害死,多虧一位高僧救了我,然後又指點我去化城寺借來這塊舍利子,讓我一生佩戴,死前安排好,等我死了三日後再派人送回去。”
俞凡古怪地笑了笑:“救你的那個人,是堆藍山的空桑師太吧?”
“不錯。”徐老頭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他:“你跟妙希很熟,是不是也見過空桑師太?”—他們已經把俞凡在天京的事情查了個七七八八,他跟妙希的關係,自然放不過。
“嗯,我見過她一面。”俞凡不想把話扯遠,又道:“空桑師太有個習慣,每次驅除厲害鬼妖救人,都不會對當事人解釋說明,免得嚇到他。徐先生,你知不知道,你遇到的那個鬼是誰?”
“是誰?”徐老頭確實不知道那個鬼是誰,一談到自己的事,他竟然有些沉不住氣了。
俞凡坐直身子,正正神色道:“你當時遇上的,是北方鬼帝楊雲。徐先生,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招惹了他的,但你不愧是紫薇命格,真是福大命大,被鬼帝盯上,居然還有高人來幫助你脫身。”
“不過,”他話鋒一轉:“你要知道,鬼帝就相當於古代的一方諸侯,對轄區內的所有鬼魂,都有生殺予奪的大權。天京恰好是北方鬼帝的地盤,你是凡人,惹了他,就算活着時,他放你一馬,但等你死後,他恐怕不會給你好果子吃。”
徐老頭聽罷,臉上浮現一股複雜的神色,既有恐懼,又有懷疑。他畢竟是政界人物,絕不會輕信任何人的話,這時隱約感到,俞凡在對他循循善誘,似乎有所圖謀。
想到這裡,他臉色一變,厲聲道:“俞天師,你好像話裡有話,是不是在欺騙我?如果有事情,直說就好,不必這樣拐彎抹角。”
哪知俞凡聽了,竟然毫不動容,他淡淡道:“徐先生,這你就錯了。我如果有所圖,一開始幹嘛拒絕你示好?而且,你也答應,我想要什麼都可以隨便調用,那我還有什麼理由對你拐彎抹角呢?說這番話,只是認出這塊舍利子後,自然而然引出來的罷了,事關你死後的安危,如果你不願意相信我,那我可以不說。”
徐老頭被他說的一愣,目光遊移了片刻,忽道:“是我錯了,俞天師請講。”
“你先告訴我,你是怎麼得罪鬼帝的?--以鬼帝的身份,一般人就算想得罪,也得罪不到的。”
徐老頭不禁一呆,過了半響才道:“很多年前,我曾在一個地方當書`記,那裡經濟發展很快,我決定在市內規劃一片中心商業區,選中了一塊地方,那裡恰好有幾座古蹟。我想將它們搬遷,跟上級領導商量過後,他們也支持,於是我就着手準備,誰知剛開工,我、我的領導和這一工程的直接負責人,就都生了病……”
他剛說到這裡,俞凡打斷了他:“接下來的事不用說了,我猜得出來。”
然後,他驚奇地道:“徐先生,真沒想到,你竟然敢打北方鬼帝的道場的主意!多虧空桑師太道心崇高,天下鬼神無不佩服,當年有她出頭,又指點你去請這塊舍利子,這算是救了你一命。但是,鬼帝的怒氣未必會就這麼過去,身後之事,你還是未雨綢繆。”
“怎麼綢繆?”徐先生看着俞凡,眼神更狐疑。
俞凡從腰帶裡拿出一張紫色符紙,又拿出暗金神符,一起平放在桌子上,然後他咬破靈官指,神色凝重,仿照暗金神符的符膽,一筆一筆畫在符紙上。
暗金神符的符膽由由秘字、神像、咒語三部分組成,非常複雜,俞凡認真無比,畫了足有二十分鐘才告完成。畫完後,他將符紙雙手捧起,遞給徐老頭,肅然道:
“徐先生,真心想綢繆,其實也簡單。鬼神最敬重心氣端正之人,這張符,叫 ‘介符’,是介於普通符紙和神符之間的意思,它只有一種作用,就是煉心。你把它請回家,每天三次,反省自己有沒有做愧對良心的事,如果有,就對着介符默唸淨心神咒,再把就用紙筆記錄下來,逐一改正。等時間長了,你的心氣就會日益端正,將來去世以後,內心坦蕩,不管是鬼帝,還是十殿冥君,一府三判,都對你只有敬重的份兒,絕不會找機會給你穿小鞋。”
徐老頭雙手接過了介符,微帶不悅地道:“俞天師,你這是在教老朽做人?”
俞凡淡淡一笑:“正是,徐先生,說老實話,當年你要拆遷鬼帝道場,不僅僅是爲了發展經濟,也是出於私心,想給自己增加政績吧?”
徐老頭頓時語噎,許多年了,沒有人敢當面對他說這樣的話。
俞凡看看他,又看看夏廳長,夏廳長沉穩的表情被他最後一句話崩塌了,他臉上呈現出深深的震撼,因爲他知道這老人的身份是何等尊崇,以及他的權力有多大,更知道如果把他激怒了,他夏廳長的仕途前途說不定就此終結,而俞凡哪怕是天師,下場也好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