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緩緩落下,紅霞將遠處的天邊染成一片鮮紅。湛藍的天空也漸漸失去鮮亮的顏色,變成深藍的一片。
百合坐在陽臺上,從望遠鏡裡看到天邊的晚霞,不禁被這美景吸引了,她放開望遠鏡,怔怔地看着晚霞發呆,心中感到一陣落寞。
她記得一本書上曾說,人在憂傷的時候喜歡看日落,可她覺得,看到日落會讓人憂傷。
篤篤篤,外面響起了敲門聲,應該是牛扒送到了。百合朝浴室看了一眼,易小刀還沒出來,她只好自己去開門。
百合警惕地從貓眼看了一眼外面,是一個餐館服務生,手裡提着一個紙袋。
百合將門打開一點,用英語說:“錢不是給旅館老闆了嗎?”
“是的。但是錢不夠,他讓我送上來。”服務生低頭說。
“我馬上拿給你。”百合接過紙袋,回身去房間拿錢包。
甫一轉身,她就聽到身後木門輕微響了一聲,反應敏捷的她立刻回頭,剛好看到那個服務生一隻腳輕輕將虛掩的木門推開,同時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支裝着消聲器的小巧手槍。百合一眼認出那是一支暗殺專用的手槍,只能裝三發子彈。百合右手一甩,手裡的紙袋朝門外扔去。
沒能從背後開槍襲擊百合,但那個服務生一點也沒有慌亂,在百合回身的時候,他已經瞄準了她。看到紙袋凌空飛來,他也不慌不忙,紙袋根本不能抵擋子彈的穿透。他的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然後扣下了扳機。
“噗——”“啪——”兩聲響聲幾乎同時發出,子彈飛出槍口,穿透紙袋,朝百合飛去。
百合側身一躲,子彈擦身而過,射進了對面的木牆裡。同時,百合欺身向前,凌空飛腿,準備把木門關上。
沒想到服務生早已料到她的舉動,上前一步,一腳將門完全踢開,使得百合一腳踢了個空。趁着這個時機,服務生又開了一槍。
百合一腳踢空,立刻側身後撲,撲到了牀邊的地上,竟然再次躲開子彈。
這只是兩秒鐘的事,而且沒有發出多大的聲響,易小刀可能還不知有人入侵,服務生就已經跟着走進了房間。
百合躲在牀下,心中飛快地盤算着怎樣對付這個服務生——不,他應該就是同時在找陸雲飛的殺手。
側耳聽着殺手輕微的腳步聲走近了,而浴室還有水聲,百合知道不能等待易小刀出來救她,於是心一橫,準備掀起牀單,擋住殺手的視線,然後出擊。
百合深吸一口氣,輕輕抓住了垂到木地板上的牀單邊緣,陡地長身而起,將牀單拉起有一人多高,懸在自己和殺手之間。緊接着,她一個飛腿,隔着牀單朝殺手踢去。殺手還有一顆子彈,如果殺手隔着牀單剛好打中她,那麼她就可能喪命,如果沒有打中,那麼她就可能踢中殺手。
當然,有槍在手的殺手不會對此感到恐懼,他嘴角浮出一絲冷笑,槍口穩穩地瞄準着牀單,只等百合的腳接觸牀單,暴露位置,他就能隔着牀單將百合擊中。
就在他手指扣住扳機,只等開槍的時候,突然感覺眼角一花,一片雪白的東西朝自己的手腕飛來。他的大腦迅速做出反應,縮手、收槍、後退,但他的第一個動作沒有完成,一條白色浴巾已經纏住了他的手。情急之下,他扣下了扳機,但已經槍口已經偏離了牀單,直接擊中了天花板。
易小刀手腕一抖,殺手的手槍頓時掉落。殺手接下來的動作也沒有完成,包括後退,所以接下來的一秒鐘,他的胸口結結實實地捱了一腳,一下子退到了牆邊。
不過,趁着後退的時候,他已經將手上的浴巾掙脫,同時他的左手也多出了一把匕首。
百合定睛一看,只見易小刀幾乎全裸,只穿了一條內褲。
易小刀此時可顧不上自己的形象,危急之下,手指的浴巾再次朝殺手甩去。殺手手一揮,將浴巾隔開了一個大口子,然後轉身朝門外撲去。
易小刀追上去,浴巾一揮,纏在門把手上,一拉,木門立刻關上。殺手一手抓住木門門邊,阻止木門關上,同時反身一刀朝易小刀刺去。
易小刀赤身裸體,對寒光閃閃的匕首有所顧忌,不由得退了兩步。而門口地方又比較小,百合也不好追擊,於是只能看着殺手拉開門,消失在門外。
易小刀關上門,走回房間,百合已經回到了陽臺,背對着房間。
“看來我們不能呆在這裡了,得馬上離開這裡。”易小刀朝百合說。
“我知道。”百合一邊收拾望遠鏡一邊說。
“那你還不快點?”易小刀一邊穿衣服一邊說。
“你先把衣服穿好。”百合抱着望遠鏡說。
“穿好了。”易小刀說。
百合回頭看了一眼,易小刀確實穿好了衣服,正在穿鞋了。這才走了進來。
“他們只來了一個人,看來其他人已經去找陸雲飛了。”百合將望遠鏡收到揹包裡。
“唉,本來還想先睡幾個小時,現在看來是要泡湯了。”易小刀直起腰說。
“別忘了你來這裡不是睡覺的。”百合沒好氣地說。
離開旅館,兩人乘着夜色朝鎮外走去。
鎮子小,自然沒有太多路燈,在主幹道上還間或有幾盞路燈,在小街上,除了街邊人家透出的燈光外,就是一片漆黑。
漆黑的小巷子裡,易小刀和百合快步而行,偶爾會遇到一兩個夜行人,都遠遠地繞開了他們。
走了十幾分鍾,眼看就要出了鎮子,街角陰影裡突然出現一個人影,把易小刀嚇了一跳。
百合眼疾手快,伸手摸出匕首,瞬間架到了黑影的脖子上。藉着朦朧的天光,易小刀發現那個黑影就是下午遇到的瓊斯。此時她穿着一件薄如蟬翼的衣服,下身穿着超短裙,正倚在街角的牆上抽菸,被百合這麼一嚇,她的煙早已掉在地上。
“等等。”易小刀叫住了百合。他本想問瓊斯爲什麼會在這裡,但想到現在的自己和下午已經不是一個模樣,料想瓊斯也認不出,不想多事,便說,“我們走。”
“大衛。”瓊斯低聲叫。
易小刀早已忘記自己隨口編的這個名字,跟着百合朝前走。
“等等,大衛。”瓊斯再次叫道,並追上兩步拉住了易小刀。
易小刀這才反應過來,不過他很快說:“小姐,你認錯人了。”而且用的是漢語。
瓊斯不知有沒有聽懂他的話,接着說:“我知道你在找誰?你在找安太太,是不是?”
聽到她說出安太太的名字,易小刀不好再裝下去,問:“你認識她?”
瓊斯擡腳踩滅了地上的菸頭,說:“跟我來。”
“爲什麼?”易小刀問。
“我知道她在哪裡。”瓊斯說。
聽她的語氣,不像是隨口說的,易小刀和百合對視一眼,決定先跟瓊斯去看看。
瓊斯卻沒有朝樹林邊上的那座房子走去,而是改變了方向。
“他們不會在那座房子裡。”瓊斯似乎猜到了易小刀的疑問,一邊走一邊說,“那座房子是安太太以前的住所,但現在她不會再住在那裡,我是說,她可以從那座房子裡到另一座房子裡,也就是暗道。”
易小刀不由得一怔,說:“你是說,那座房子有暗道與別的地方相通?”
“是的。”瓊斯點頭,“現在我們正是要去那個‘別的地方’。”
聽了這話,易小刀不僅沒有豁然開朗,心頭的疑雲反而越來越重。扭頭看百合,只見黑暗中百合的右手一直放在腰間,一有風吹草動,立刻會出刀制服瓊斯。
“你怎麼知道這個秘密的?”易小刀問。
瓊斯陡地站住,引得百合差點出手。瓊斯輕嘆一口氣,說:“那座房子原本是我家的。”然後她開始邁步,邊走邊說,“五年以前,我們家不是現在這個樣子。那時爸爸還算有錢,我們也有幾處房子,包括樹林邊的那一座,原本是準備給祖父祖母住的。也許是爲了好玩,也許是爲了應急,爸爸在祖父母的房子和我們自己位於湖邊的一座房子之間修築了一條地道,總之,地道是修好了。後來,爸爸不聽家人的勸告,跟着別人學習炒股,我們家的好日子也到了盡頭。只用了半年時間,爸爸就賠光了所有的錢,還欠下了很多債務。祖父祖母被活活氣死,媽媽也離開了家,只剩下我和爸爸。爸爸賣掉了所有的房子,都不夠還債。沒有人知道我們有多窮,爸爸在消沉了幾個月之後,重新做起了農民,他以前就是這樣勤勞地攢下了家產的;而我,爲了幫助爸爸還債,成了性工作者。”
說到這裡,瓊斯回頭看了一眼易小刀,然後又看了看百合,才繼續說道:“安太太就是買下我們的房子的人,兩座房子都買了。她一個人,沒人知道她爲什麼要住兩套房子。她說她的丈夫和女兒在老家,有一天他們會來這裡,到時其中的一套就給她的女兒住。是的,安太太看上去很有錢,她付給我們高價,卻一點不心疼。我們就把暗道的秘密告訴了她。三個月前,她的丈夫好像來了,但是沒見到她的女兒。安太太從此不再露面,她原來住的那座房子,也不見人影,所以我想,他們應該住在湖邊的那座房子裡。那裡很少有人去。”
易小刀四下一看,早已出了鎮子,沿着一條小路往山裡走去。
聽了瓊斯的故事,易小刀突然想到一個很關鍵的問題,瓊斯和自己素不相識啊。“你爲什麼要帶我們去找安太太?”易小刀問出這個關鍵性的問題。
“因爲我相信你是好人。”瓊斯站在路邊,回頭看着易小刀說,“今天在酒吧,我也注意到那兩個陌生人,他們不像是好人,肯定想在鎮子裡製造陰謀。你看起來像好人,而且你在打聽安太太的事,所以我相信你是來保護安太太的。雖然我不知道這中間有多麼複雜的關係,但是安太太也是好人,如果那些陌生人是來害她的,那麼她需要你們的幫助。”
“難道,你就沒有想過,我們可能是另一夥想害安太太的人?”易小刀問。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瓊斯說,“我每天都要接觸不同的人,要跟他們對視,一個人的好壞,是可以從眼神看出來的。”
話音未落,樹林那邊的黑暗中出現了此起彼伏的閃光,並伴隨着輕微的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