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攻略鬼城之主 5
一整夜都把心思放在了傅輕寒身上,睡得實在是不踏實,因此等到他的腳步聲遠去後,語琪便立刻陷入了一種昏昏沉沉的狀態,隨時都可能睡過去。
而就在此時,一個瘦小苗條的身影躡手躡腳地貼着牆壁挪了過來,外面守着的丫鬟和侍衛眼觀鼻鼻觀心只當做什麼都沒看見——只要人不往外跑,他們就是看到語琪和許靈靈抱在一起跳舞都不會多上一句嘴。
“林小姐。”許靈靈幾乎是趴在被子上跟她說話,聲音壓得極低,顯得神秘兮兮,“城主走了。”
語琪還以爲她要說什麼,聽到這話連頭也沒回,只慵懶地嗯了一聲。
見她如此不在意,小姑娘急了,一張小臉憋得通紅,“再不跑,你就要被他吃掉心啦!”
語琪是什麼人?便是看着別人的眉頭動一下,她都能分析出別人是喜是怒是哀是悲,所以小姑娘這句話一出來,她便知道這姑娘確實是真心真意地在爲自己焦急,不摻雜半分虛僞。
不愧是原著女主,這心地還真純粹乾淨……面對一些本就不算好人的反派時,她可以毫無芥蒂地狠下心來,但一旦遇到許靈靈這直腸子二愣子一般心無塵垢的人時,她還真是毫無辦法。
在心中暗歎一口氣,她不緊不慢地翻過身去,簡要地給小姑娘分析了一下現在的情形——那城主命人將這裡圍了個水泄不通,她們兩個手無寸鐵的女子要想逃出去簡直是笑話。
這僅僅是她打發許靈靈的託辭,但誰想到這牛脾氣的小姑娘一點兒也不知道知難而退,一雙小母牛似的黑眼睛瞪得溜圓,“我有辦法。”
語琪幾乎是下意識地擡眼看她,“什麼?”
小姑娘低下頭去在自己的懷裡掏掏摸摸,最終小心翼翼地捧出了由細細紅線纏着的三個黃色小紙包來,“有個很厲害的人給我的——他說如果我遇到了麻煩,可以打開第一個紙包通知他,就算他遠在千里之外也能來救我;另外兩個紙包都是在危急時刻才能用的。”
——到底還是胸無城府的小姑娘,半點兒不懂得藏私,就這麼大喇喇地講了出來。
語琪正感慨的時候,胸無城府的小姑娘一擡頭,眼睛亮亮地看着她,“所以我們跑吧!可以用一個紙包來把殿外的人都打趴下,再用一個紙包把城門破開,然後我們就可以逃出去啦。”信心滿滿的樣子。
……不明白她從哪裡來的信心,簡直蠢得令人傷心。
語琪懶得再說什麼,仰頭躺回牀上,隨意揮了揮手,“不可能逃得出去的……通知他過來救你吧。”
根據原著,給她黃紙包的正是男主的師父,他早算準了許靈靈命中會有此一劫,又看這小姑娘心地純善才打算拉她一把的,誰知道最終非但把女主給救了,還促成了男女主這一對金玉良緣。其實現在就把男主師徒叫過來也不錯,起碼促成了男女主之後也算她完成了一樁任務,更重要的是,此刻的傅輕寒的實力尚未被削弱,男主此刻將許靈靈救走還是能做到的,但要是想滅掉傅輕寒,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只是語琪將這一切都合計地好好的,卻獨獨犯了一個錯誤——低估了許靈靈的惹禍能力。
這小姑娘雖然蠢了點兒但確實聽話——男主就是因爲這一點喜歡上她的,所以雖然沮喪,但她還是準備按照語琪說得來做。只是不知爲何,她錯將第三個紙包當成第一個紙包打了開來,於是——
“——轟”
紙包雖小,威力卻驚人,震耳欲聾的爆裂聲中,幾乎整個大殿都隨之搖了三搖,大理石鋪就的地面以許靈靈爲中心“格拉格拉”地迅速蔓延出無數道深切猙獰的裂縫,強勁的熱浪將殿外守着的一干人等全部掀翻了去,一時之間殿內殿外站着的人只剩下滿臉茫然的許靈靈。
語琪在第一時間便覺察到了不對,裹着錦被緊緊貼着牀角,倒也僥倖沒受什麼傷。等到一切平靜後,她一把掀開落滿了灰塵的被子坐起身來,看着一片狼藉的大殿沉默了片刻,心中只剩下三個字——
完蛋了。
傅輕寒絕非表面上那般和善好相處,若他真的被惹怒了,那麼後果絕對不堪設想。
還未等她擡手撫額,就感覺到昨夜那種陰氣瀰漫的熟悉感覺又出現了——
語琪心中一凜,當機立斷地下了牀,一把拽過許靈靈就往殿外走——直覺告訴她,若是再留在原地會有麻煩。
此刻殿外的天色與剛纔相比已經陰暗了不少,源源不斷的深重陰氣正從四面八方急速涌來,周遭的溫度以可以感覺到的速度迅速下降,不一會兒空蕩蕩的臺階上已經形成了一小股一小股的陰冷旋風,將昨夜落下的厚厚灰燼卷得漫天紛飛。
更加詭異的是,那些裂縫竟仍然在緩慢地開裂着,細細碎碎的“格拉”聲此起彼伏,語琪自然是注意到了此事,她一開始並不如何在意,等到意識到不對的時候,許靈靈的腳踝已經被一隻從裂縫中伸出的枯骨手掌死死捉住了。
小姑娘啪得一聲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大馬趴,回頭一看嚇得整張臉都白了,還未等她掙脫開來,又有無數雙慘白的手掌從裂縫中僵硬地伸出來,緩緩朝她伸去。
語琪本想去將她救出來,自己這邊卻也陷入了麻煩,好在她行事幹脆,擡腿就是狠狠兩腳下去,那本死死卡住她小腿的森森白骨頓時“咔擦”一聲斷成兩截。
但是這顯然並非長久之計,隨着越來越多的白骨從地底伸出,她自己都撐不了多久,遑論還要帶着一個傻姑娘離開此地。
……
不過片刻之後,如荒草般瘋長的白骨就攥住了兩人的腳踝、小腿、衣襬……頭髮,慘白嶙峋的枯骨如密網一般將她們緊緊鎖住,就連動彈一下都難以做到。
將兩人纏住的慘白骨頭似是想要將她們都拖進裂縫中去,而隨着細而深切的裂縫愈裂愈開,許靈靈的哭聲也愈來愈絕望。
語琪忽然看到掉落在地的那兩個黃紙包,原本黯淡的目光亮了一亮,連忙艱難地伸手去夠,只是還未等她的指尖觸到一絲邊兒,那兩個黃紙包便掉入了逐漸擴大的裂縫之中。
她眼睜睜地看着救命之物消失在眼前,還未來得及沮喪絕望,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襲上心頭,她下意識地移開視線,艱難地朝大殿門口看去——
殿外漫天紛飛的灰燼之中,此刻正立着一個清瘦頎長的身影,冷風獵獵之中,他墨發飛揚、紅衣翻涌,俊美陰柔的臉上此刻是一片肅然與冰寒,眉間那粒硃砂痣豔麗如血,卻只是襯得那鳳眸愈加陰鬱暗沉。
他沉着臉一步一步地走來,似是全然沒有看到這滿殿的白骨茬茬,步伐絲毫不亂,堪稱秀麗的眉目之間卻流轉着奪目逼人的光華,眼角那抹暗紅妖異得令人心悸。
——他走過之處,那些白骨皆無聲地化爲乾粉,漫天灰燼也似乎落不到他的肩頭。
語琪像是一個自知闖禍的孩子看到了嚴厲長輩一般,緩緩收回目光垂下了眸子,靜靜地看着他的靴子愈來愈近,直到停在自己面前。
傅輕寒不帶任何情緒地低頭看她一眼,沉默地擡手覆在她的肩膀上。語琪被他冰冷的掌心凍得顫抖了一下,接着就感到那些白骨所散發出的陰冷氣息像是有生命一般地順着自己的筋絡百脈朝右肩涌去,被他直直吸入了掌心。
死死卡在她身上的白骨漸漸化爲飛灰,語琪動了動脣,用略帶沙啞的聲音道,“……抱歉。”
話音剛落,一旁的許靈靈卻出乎意料地哭喊了起來,“你要殺殺我好了!都是我幹得,跟她沒有關係!”
傅輕寒連一個眼光都沒有施捨給她,只肅着臉收回手按在地面上——周圍的白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寸寸坍塌化灰,就連那道道深切的裂縫也在他一人之力下開始無聲地緩緩合攏!
雖然這似乎逆轉乾坤的氣勢已將許靈靈震得哭也不敢再哭了,但是語琪知道他此刻鎮定從容的表面之下其實並不輕鬆。
——他似乎也拿這些陰氣沒有辦法,無法化解,只能以己身來將它們納入體內來制止這一場混亂。
果然如她所猜測的那樣,隨着這滿殿枯骨化爲粉末,他的臉色也變得極爲難看,眉心那一粒本是嫣紅的硃砂此刻已經泛黑,就連眼尾處那一抹薄紅也都化作了暗沉的烏色,看上去就像是劃了一道深黑的眼線一般,陰鬱而冷厲。
語琪不由得有些擔憂地看向他,卻見他的臉色雖已蒼白如紙,脊背卻依舊筆挺如刀,按在地面上的手掌也是紋絲不動。
最後一道裂縫緩緩合攏,傅輕寒的手掌輕輕顫抖了一下,深黑長睫也隨之垂下,像是長舒了一口氣的模樣。但與此同時,他的面色卻是迅速衰敗下去,像是初秋變作深冬,青枝化爲枯藤,短短瞬息之間他的眼底便泛出了一大片青黑,連原本淡粉的薄脣也沁成了極其病態的黑紫。
語琪一怔,連忙伸手去扶他,這回是真心誠意地感到擔憂了,“夫君,你——”
只是指尖剛觸到他的衣袖,便被他不動聲色地躲了開去。
傅輕寒別開臉,皺起的眉頭之間有細細一道褶皺,“這裡不能住了,收拾一下,我讓樑安帶你去西宮。”
對於剛剛這裡所發生的一切,他竟沒有提到半句,也沒有任何責備,就連語琪也不免愣了一愣。
——如果他的用意是讓自己感到內疚的話,那麼這一招實在是有些高明,高明到她就算可以看破也註定無法躲過。
他穩穩地贏了,她此刻的確……十分愧疚。
傅輕寒看她表情就知道自己已然達到目的,心中一鬆,突然吐出一口烏黑暗血來,落在襟口露出的一截雪白領子上,無比刺目。
語琪找不到帕子,只來得及用手替他擦去脣角血跡,聲音無意識地便帶了絲隱隱的焦急,“你沒事吧?”
傅輕寒搖搖頭,擡手握住她的手,剛想說些什麼卻只覺得眼前一黑,暈眩感鋪天蓋地涌來,整個身體小幅度地晃了一下。
躲在陰暗之處一直觀察着殿中動靜的樑安心中一緊,卻又礙於他家主子的命令不能上前,只能按捺下衝動繼續看着——若是那十一夫人有一絲異動,他便會立刻將她制住,反之,若是一切如他主子所推測的一般進行的話,那麼他唯一需要做的便是躲在角落裡將自己當做一團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