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妝師放下手上的工具, 低眉說了一句:“董事長好,容總好。”
王老是個很和善的董事長,拍拍女員工的肩:“下午好。”
“不知姜小姐拍攝感覺怎麼樣?”
姜暖彎着眼笑:“哪有王老精明。”
這句話, 似褒似貶, 心知她在說什麼, 王老哈哈大笑, 對着容印開口道, “兩位可否賞臉吃頓便飯?”
姜暖瞟了一眼容印,正想回答不用了,哪知容印看也沒看她, 官方回答:“正好我有時間。”
四人在華品宣落座,還有半路遇見的蘇妳。
姜暖是什麼人, 演技大牌。
縱有萬千心思也會毫無表露, 要了杯白水風輕雲淡縮在角落, 也不算是角落,她的對面是容印和蘇妳, 主位坐着王老。
王老是這裡的老顧客,服務生熟絡上了幾道招牌菜,便退了下去,偌大的包廂只剩王老和容印誇誇其談。
蘇妳對姜暖的興趣不是隻有一點點,而是很大, 她輕抿了一口紅酒, 睨眼對面的女子, 暗自思索。
恰巧姜暖擡頭, 兩人視線片刻對上, 一股天雷地火。
半晌,蘇妳笑笑:“能和姜小姐共餐是我的榮幸。”
姜暖放下刀叉, 眯眼:“也是我的榮幸。”
兩個男人似乎沒注意到這邊的玄妙,依舊笑容滿臉恰恰其談。
容印起身給王老倒了杯小酒,不經意看了兩人一眼。
姜暖說完便垂頭吃菜,不在理會她。
蘇妳看了一眼毫無表情的姜暖,眼珠一轉,夾起盤子裡的胡蘿蔔絲,放在容印餐盤裡,親暱嘟囔:“阿印,我不喜歡吃這個。”
王老看到這一幕,感嘆道,“年輕就是好。”
只見容印若無其事吃進嘴裡,蘇妳滿意露出笑容,眉眼誘惑,頗爲撒嬌般挽上他的胳膊,不經意瞟了一眼對面的女子。
似爭諷,似炫耀。
兩人之間的舉動一點也不像外界傳聞所言的政治聯姻,姜暖垂下眼皮,默了一會,禮貌站起身:“我去洗手間,你們慢用。”
直到姜暖的背影沒入裡堂,容印兀自收回目光,蘇妳可是將這小動作看在心裡,她拉拉容印的衣服,“我也要去洗手間。”
容印眯眼。
蘇妳仰頭對着王老頷首,起身,不在理會容印的警告。
冷水撲在臉上真是透心涼,姜暖自嘲扯扯嘴。心裡有個聲音一直再說:走吧,姜暖你走吧,別在傷害他了。
“我和容印要結婚了。”蘇妳清醇的聲音在空曠的衛生間響起,站在姜暖的身後。
不用回頭,姜暖透過鏡子就能看見她,抱着雙臂,對着自己莞爾一笑,優雅又禮貌。
姜暖僵硬,轉過身,對上蘇妳那雙如墨的眼瞳,平靜吐出兩個字:“恭喜你們。”這句話是出自內心,真心實意。
蘇妳走近她,一點也不客氣:“我希望你離容印遠一點,我不想他和你傳出什麼緋聞。”
姜暖擦乾手上的溼水,輕嗯一聲:“我知道。”
蘇妳有點怪異,難道她的話還不夠狠?這樣也沒反應,難得她想蓄意生事。不知怎麼,看見姜暖吃癟的樣子,她就特別開心。
姜暖見她沒說話,側身繞過她,同時說:“蘇小姐若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姜暖!”
姜暖回頭。
蘇妳諷刺扯嘴笑:“姜暖,你一點都不值得容印所愛。”
對面的人如蘇妳料想一樣,全身一顫,臉色微變。
蘇妳又涼涼開口,“怎麼?你還放不下?還愛他?”
姜暖控制好情緒,對着字字挑釁的女人淡淡一笑:“前男友要結婚了,多年的感情,難免會流露出不捨,但並不代表我還愛着他,所以請蘇小姐不要多想。”
說完,轉身出了洗手間。而她並沒有看見,身後貼在牆壁上的男子低着頭。
直到姜暖走遠了,容印才擡頭。他望着她的背影,眼神更冷了幾分。
蘇妳走出來,看見容印的身影,絲毫不意外,她說:“容印,她不愛你,你看,你又自作多情了。”
容印指尖微涼,他默了一會,聲音有些低沉沙啞:“蘇妳,別鬧。”
“好,我不鬧。”
蘇妳嘆口氣,容印連招呼都沒打,轉身離開,腳步走得更快了。
她爲什麼要和容印訂婚,說白了,完全是政治聯姻,她承認自己喜歡容印,但那是以前的事了。
她絕對不能讓蘇家到她這一代敗落。
而容印,這些年越來越成熟,有手段,所以,她必須和容印結婚,蘇家不能敗。
夜幕降臨,月色朦朧。
姜暖剛出了華品宣,碰巧遇見禾禾。
禾禾坐在馬路對面的車裡,對着她招手,姜暖伸手拍拍緊繃的臉頰,露出一絲笑容走向禾禾。
她才坐進車裡,禾禾餘光看見容印和蘇妳的身影,她稍微蹙眉,不經意問,“有情況?”
“嗯。”姜暖靠在車頭,不想多搭話,“你這是去哪裡?”
“回家,順路送你去酒店?”
禾禾說完發動車子,姜暖淡淡一笑,看着後座購物袋裡裝着一大堆生活用品,還是不少食材,笑着道:“還真打算從良?”
禾禾露出暖意的笑容,目光又看了看右手的鑽戒,笑容更深了幾分:“你呢?”
“我啊?”姜暖頓了頓,說:“拍完戲就回英國,畢竟我在那裡定居了。”
“其實……你不該回來的。”
姜暖聞言看着禾禾,苦笑,“你總是比我看得通透……”
禾禾打斷她,眉眼認真:“我早就跟你說過,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姜暖頓住,連禾禾也明白的道理,她卻鑽了牛角尖,是啊,她有了魚,爲何還要苦苦守着熊掌,早該一刀兩斷了。
車子轉彎,手機在包裡響起,姜暖拿出手機,是容印的號碼,他怎麼會打電話過來?
容印在電話那邊言簡意賅,“車停下,在巷口等我。”
姜暖握着手機下意識回頭,果然,身後不遠處跟着一輛黑色的車,熟悉的面容。
他不是和蘇妳回去了麼?怎麼會跟在後面,姜暖想了想,對着禾禾說:“停在前面那個巷口。”
禾禾疑惑不解,卻也沒多問,車頭微轉,停在路邊。
“怎麼了?”
姜暖抿抿嘴,沒隱瞞,“是容印。”
“姜暖!”禾禾若有所思看向容印的車位,輕輕嘆了一口氣,斟酌幾番: “若有合好的機會……”
姜暖打斷她的話:“禾禾,你知道的,他要結婚了。”
禾禾抿抿嘴,發動車子,走了不遠,仍回頭看一眼。
這兩人,有點怪。
姜暖走過去,許是吃飯的時候,他喝了酒,姜暖走近些,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香。
容印坐在車裡,手指尖夾着一支猩紅的菸頭。
無人的巷子,寂寥安靜。
其實他等了她很久,從接到塗索的電話,他便跟在她身後。
看見她走過來,容印下意識往角落丟掉菸頭:“上車吧。”
地上的菸頭頓時熄滅,他突兀扯扯嘴角,有些諷刺的笑了。
姜暖收回看在地上的菸頭,頓了頓,拉開前車門。
縱然三年的時間也消磨不掉兩人彼此的習慣,可除了愛,他們之間還有恨。
姜暖沉默靠在座椅上,容印調轉了車頭,穿過墨色的黑夜,到達如白天的街道。
車內靜得只聽見彼此的呼吸聲,姜暖看了看左邊的容印,張張乾澀嘴:“找我什麼事?”
姜暖等了許久,容印沒回話,也沒看她一眼,面容薄涼清冷,眼睛望着前方。
她垂下眼,靠在車窗邊,索性不問了。
車子一路駛向盤山公路,高低起伏的山石在黑夜裡隱隱約約。
容印扭頭,姜暖歪着頭,秀美的面容閉着眼睛,呼吸均勻,睡着了呢。
她說她不愛他了呢?
他下意識手撫上左胸口,心臟的位置,可她在這裡,趕也趕不走。
他疼得想把這顆心臟挖出來。
突兀冒出的想法,容印猛然一怔,隨即眼神望着墨黑的夜空,在車頭轉彎處,容印重力壓下剎車,連他的人也微微向前傾,而姜暖的身體猛然向前傾,她驚嚇似的睜開眼,擡頭不解而迷離望着容印。
容印輕聲譏笑:“放着富太太不做,非要過這種累死累活的生活?怎麼?後悔麼?”
姜暖陡然睡意全無,坐正身子,兩眼直視前方,對容印的話充耳不聞,但袖下的手抓緊座椅套,指甲陷入皮套。
姜暖咬住下嘴脣,沉默不說話,扭頭望着車窗外,隱約看到遠處的山峰,山尖瀰漫着迷濛的雲霧,整個夜空如星星點燈。
這裡真美。心裡是這樣想,也如實說了出來。
容印下意識跟着她的視線望去。
夜晚的景色確實很美。
還沒下盤山公路,沉寂的夜空突然傳來一陣一陣的警笛聲,刺耳又響亮。警笛聲越來越響亮,遠處刺眼的燈光打在玻璃上,傳來人羣嘈雜的聲音,一輛接一輛的車停在路邊。
容印停車,推開車門,姜暖頓了頓,也跟着下車。
“好冷。”姜暖抱着手臂,只穿了一件針織衫,陰冷的空氣都讓她胳膊起都了雞皮疙瘩,容印頓了頓,脫下夾克遞給她,姜暖異訝擡眼,低聲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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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印看了她一眼,朝人羣走去。
姜暖笑了笑,心情頓時愉快,小跑跟上去。
一輛挨着一輛的車,路上蹲了不少的人。
“請問這裡出了什麼事?”
蹲在路邊的男子擡頭,上下打量兩人一番,問:“兩位是從楓竹橋過來的吧?”
容印點頭:“急着回家。”
家?姜暖疑惑望着他的背影。
“我們都等了一個多小時了!”又走過來一中年男子:“聽說前面出了連環車禍,死了很多人!道路一時半會是不會通的。”
容印抿抿嘴:“謝謝。”
姜暖突然問:“差不多還要等多久?”
中年男子搖頭:“不知道!兩位還是回車裡等,外面陰氣重。”
姜暖禮貌一笑:“謝謝!”
回到車裡,姜暖扭頭問:“怎麼辦?”
容印看了看外面,低聲說:“你先睡會。”
姜暖垂下頭,問:“我們是不是回市區?”
容印默了幾秒,剛想開口,一陣手機鈴聲傳來,他指指包,“你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