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野興致勃勃, 正想娓娓道來他們那些歷史,姜暖歉意一笑,接了電話, “我剛到了, 嗯好的, 我知道啦, 你就放心。”
掛斷電話, 石野夫婦一臉八卦,眼神亮晶晶,昔子問出了石野想說的話:“讓我猜猜這個人是誰呢?”
姜暖哼了哼:“你怎麼變得這麼八卦了, 肯定是石野帶壞你了。”
石野寵溺一笑:“夫唱婦隨嘛!”
聽的姜暖一陣惡寒。
姜暖坐正了身子,正經地說:“我要結婚了。”
石野目光閃了閃, 只說了兩個字:“恭喜。”
昔子很歡喜, 熱情拉着姜暖, 問她婚禮什麼時候舉行,要注意些什麼, 婚紗買哪個設計師云云之類的。
兩個女人一臉興高采烈,卻沒注意前面的石野輕輕嘆息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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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雪天極其漫長,連續下了幾天,道路鋪了厚厚的一層白雪。
姜暖站在石野家的門外,哈了一口氣, 合攏雨傘, 又抖了抖雨傘上的雪絮, 才按門鈴。
發佈會舉行很成功, 比預想的日子要快幾天。
她本打算回國, 但是昔子偏留了她一天。
今天是24,是中國南方的小年。
姜暖一邊跺腳邊搓手, 等待石野或者昔子來給她開門,但她沒有想到會是他,手搓着搓着就愣了,睜大了眼看着他。
眼前這個男人,站在門和門框的中間,扶着門框的五指白淨修長,指甲透明圓潤。
他很喜歡穿毛衣,這次穿了一件米白色的毛衣,領口折出白色的襯衣,乾淨而整潔,黑色的休閒褲,襯出修長的身材。而腳下穿着一雙很可愛的毛絨拖鞋。
其實他們已經有很久沒見面了。
容印眼眸裡閃過一絲異訝,等姜暖把目光再次看移向他的臉,他雋黑如漆的眼神漠然,疏離轉身走掉,讓她進來。
似乎那一眼異訝只是她的錯覺。
屋內暖氣很舒服,姜暖頓時覺得暖和了不少,在玄幻處換上拖鞋。
她偷偷看去,容印已經坐在沙發上了,昔子是中國人,所以客廳放的是沙發。
這個方向,正好可以看見他腳下的拖鞋,好像和她這雙款式一樣……
姜暖搖搖頭,把心裡的雜質搖出去,她剛剛在亂想什麼。
姜暖繞過他,熟練往廚房走去,還沒進去,就聽到石野夫婦兩人說着肉麻的情話,她停住腳步,這些話聽得她耳根慰熱。
姜暖思索一會,最終走回客廳。
容印疊腿坐在單人沙發,茶几上放了一杯茶水,和一疊文件。
他手上正在翻閱藍殼子文件,看到某一頁,情不自禁地蹙眉。右手拿着筆,時不時在上面圈圈寫寫。
看完這本,俯身換上另一本文件。
偶爾,端起茶輕抿一口。
然而,他始終沒有擡頭看姜暖站的那個方向。
儼然兩個人不曾認識過。
工作還真忙啊。
姜暖沉默着走到陽臺,外面的雪下小了點,扶手上凝固着透明冰雕,姜暖畏冷,但此刻,她一點不想進去。
不知過了多久,昔子扭扭捏捏從廚房走出來,嘴脣紅腫,問容印:“姜來了嗎?”身後的石野滿面春風,好不歡喜。
容印瞟了一眼陽臺的方向,姜暖從陽臺探出頭,曖昧的目光落到兩人身上,大喊道:“在這裡!”
昔子轉頭,看到她的目光,神情扭捏地說:“可以開飯了。”
容印放下手上的工作,走在他們的後面。
按照習俗,昔子做了十碗菜。
姜暖注意到,有她喜歡吃的菜,還有容印喜清淡的口味。
昔子和石野坐在一方,而她和容印坐在對面一方,姜暖下意識繃緊身子。
石野拿出燒酒,給自己和容印一人倒了杯酒,突然問:“姜你要嗎?”
姜暖略略思忖了一下,點頭。
石野有點意外,笑着給她倒滿。
酒過三巡。姜暖臉頰慰熱,連身子也熱呼呼。
石野喝得有點多,話也很多,指着容印說:“我還沒給你們倆介紹吧?這就我亦師亦友的好兄弟!容……”
昔子在桌子底下朝石野一腳踢過去,打斷了石野的話。
姜暖望着容印乾乾笑。
容印微彎嘴角,笑得很輕淡。
石野又指着姜暖說:“這是姜暖!大明星,容你經常在電視裡看到她……”
昔子又一腳踢過去。
姜暖繼續幹笑,容印放下筷子,禮貌對姜暖點頭,輕聲道:“不認識。”
姜暖收住乾笑,嘴角怪異彎勾,但有些慶幸,他這樣的回答。
昔子又踢了一腳,笑容牽強:“呃……不認識也不奇怪!畢竟容……在日本留學!”
昔子給石野夾了一個雞塊,小聲對石野咬耳朵:“吃都塞不住你嘴!”
姜暖聽到了,她沉默垂下頭,一口菜一口菜往嘴裡夾。
過了一會,石野又大舌頭起來,“想當年我和容在學校……”
昔子無奈衝着姜暖一笑:“又來了。”
容印偶爾符合幾句,但他的話並不多。
姜暖也聽出來了不少,原來石野和容印是同學。
有些思緒在腦海裡一閃而過,很快很快,姜暖抓不住,索性也沒去深想。
吃完飯,昔子和石野家的小寶寶醒了,兩人又是換尿布,又是衝奶,忙得不可開交。姜暖便自告奮勇在廚房洗碗。
也許酒喝得有點多,姜暖覺得腦袋一陣暈乎,臉頰越發越燙。
她剛在池子裡倒了點洗潔精,正準備洗碗,余光中一個身影走進來。
是容印。
他抱着雙臂靠在門框那,像是在笑,嘴角彎勾,有些模糊不清。
姜暖眨眨眼又望去,門框那竟空無一人。
她咬咬脣,疼痛瞬間清醒了不少,又用胳膊肘撞撞自己的腦袋,懊惱輕嘆,酒喝多了,連幻覺都產生了。
姜暖把碗洗完,廚房衛生整理好,走進客廳。
容印站在玄關處,外面套了一件黑色風衣,領口豎直。他正和石野道別,說:“等有機會再來。”
姜暖張大耳朵。
石野無奈蹙眉:“你的下次是什麼時候?”
容印尷尬摸摸鼻頭,俯身換了鞋。
他擡頭,正巧對上姜暖的雙眼,輕輕一斂,便快速挪開,對着石野說:“再見。”
石野目送他走遠,轉身看見姜暖站在沙發後面,怔怔看着門外,他疑惑地問:“你在看什麼?”
姜暖恍然回神,收回目光:“我,我……”看見地上放着她從廚房提出來的垃圾袋,說:“我去倒垃圾!”
說完,她腳步磕磕絆絆出了門,石野若有所思走進臥室。
順着雪地裡的腳步,姜暖一路走到馬路。
容印走的離她有點遠,姜暖扔了垃圾跟着跑上去。
卻在距離他很近的身後,停了腳步。姜暖躊躇站在原地,手裝在大衣口袋裡,腳踢着雪堆。
“容……印。”她喊住他。
“嗯?”容印停了腳步,回頭看着她,眉眼明淨,很有耐心等着她接下來的話。
姜暖張張嘴,話就像被哽在咽喉下,怎麼都說不出口。
容印默了幾秒,走向她,兩人面對面而站。他只是看着她,雋黑的眼球,目光幽深。
被他盯得太久,姜暖極不自然低頭,手慢慢從口袋裡掏出,擡起,手在他面前展平,手心上面躺在一枚戒指。
容印微怔,他的眉心只是微微輕扭,便快速展開,極其模糊笑了笑,十指僵硬地張開。
姜暖把戒指放到他的手心,手指不小心碰他到的指尖,卻讓他的心輕輕一顫,他快速握住戒指,戒指有些冷,有些涼,不過他還承受得住。
姜暖把手重新放回口袋,正準備說道別的話,只聽見容印漫不經心地說:“聽說你要結婚了,恭喜。”
姜暖垂頭看着自己的腳尖,猛然擡起頭,吶吶回答:“謝謝。”
容印含糊輕嗯一聲,眼神落到她的臉上,隨即很快移開。
便轉身離去,沒有猶豫,亦沒有道別的話。
風颳起他的衣角,又落下,雪地裡,只有他離去的腳印。
姜暖站了許久,直到他的背影在拐彎處消失不見,直到她的腳趾頭又冷又麻,姜暖才收回視線。不知是不是睜得太久,她的眼睛很酸很澀。
姜暖揉揉眼皮,轉身走進石野的別墅。
不知何時,天空又飄起了小雪,遠處的樹木伸展光禿禿的枝椏,堆積着雪絮。
然而,她不知道,容印沉默靠在牆邊,手心握住那枚戒指,閉眼許久,許久。
原來,這纔是真正的放手。
姜暖進屋,昔子連忙倒了杯茶水給她,熱騰騰的水捂在手心,彷彿連身體也暖了不少。
姜暖懶洋洋窩進沙發裡,石野窩在沙發里正翻着一本很厚實的書籍。
“他走了?”石野說道。
“嗯。”
“姜?”
姜暖怏怏不樂睜開眼皮:“什麼事?”
石野歉意一笑:“我以爲你睡了。”
過了一會。
“姜暖?”
“嗯?”姜暖半夢半醒應了一聲。
“你……”
這下,姜暖睜開眼看着他,說:“不要吞吞吐吐。”
石野默了一會,把書放在廳桌上,又給自己倒了一燒酒,昔子正在哄孩子,隱約聽到孩子的哭聲。
姜暖等得快要睡着了,石野遺憾地聲音在耳邊響起,語氣平緩:“聽到你要結婚的消息,我以爲新郎是容。”
姜暖頓時清醒了不少,坐起身來,她和容印的事,石野是不曾得知,她好奇問:“爲什麼會這麼想?”
石野蘸了一口燒酒,有些回味又蘸了一小口,慢幽幽地說:“其實你已經猜到了不是嗎?”
姜暖霍然一怔,眼裡寫滿了果真如此。
她早就應該猜到了,從她進門看見容印的那一刻,從昔子在桌子底下踢石野的那腳,她就知道了,只是她不願意承認罷了。
誰都知道他們曾經認識,容印的那句不認識,還有她自以爲是的圓謊。
“姜,你已經錯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