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損心頭一寸天

位於臨仙坊的歸鴻樓向來是伊歌城中把酒清談的好去處,登樓閒坐,放眼大江,潑墨揮毫,擊築笑歌,都是賓客們常有的雅興。眼前雖還不十分暖和,但二月一過,楚堰江冰消雪融,走馬長街,吹面而來輕風料峭,已帶了桃紅柳綠的清爽氣,讓人深吸一口便心生愜意,渾身輕鬆起來。

歸鴻樓開闊的前堂人聲喧譁,賓客如鯽,和往常一樣頗爲熱鬧,這幾天多數人都在樂此不疲地談着同一件事情。

今年二月甲申,昊帝納欽天監正卿莫不平之議,設祀禮,行大典,登五明臺遙祭驚雲山。

當日,帝都上空日月同輝,照臨萬方。驚雲山境內紫雲繚繞,面南一側山崖無故崩裂,失蹤數十年的皇族至寶歸離劍重現蹤跡。

得歸離劍者得天下。

昊帝在繼位之前,外御強敵、內肅九州的形象早已深入民心。他深知多年戰亂,民生不安,稱帝之後薄徭賦,廢苛政,與民休養生息,復又罷貪官,懲酷吏,興農工,通商路,破格提拔有識之士,這一切都使寒門士子及百姓深爲擁戴。歸離劍出,人人奔走相告,無不稱天命所歸。

歸離劍一事越傳越是神秘莫測,緊接着昊帝頒詔天下,廢除強徵兵役,廢奴役賤籍。此舉使得天子威望日盛,先前些許流言蜚語很快湮沒在這來勢洶涌的天命之中。

雖已事隔多日,但無論走到天都何處,都常能聽到“歸離劍”的字眼。此時歸鴻樓中正有樂女曼聲彈唱關於此事的唱曲,瑤琴輕鼓,隔着珠簾玉戶不時傳入裡面略爲安靜的一間雅室。

鞏思呈凝神聽了會兒,喟然一嘆,對面前的人道:“歸離劍出,四海鹹服。莫先生技高一籌,在下佩服。”

莫不平眉梢微動,呵呵笑道:“天讚我朝,聖主應命而生,歸離劍失而復得,實爲幸事。”

鞏思呈明知歸離劍之事另有蹊蹺,卻也清楚莫不平不可能露出半點兒口風,只得隨他笑笑,道:“莫先生神機妙算,常常救人於危難,今天我請先生來,正是有事相求。”

莫不平道:“請講。”

鞏思呈道:“想必先生早已知道,犬子不爭氣,惹下大禍,還望先生救他一命。”

十日之前,原穎川轉運使鞏可被押至帝都,如今正關在大理寺刑牢。定州之事雖尚未定案,但任誰都知道,鞏可此番已難逃一死。

莫不平端起面前的天青玉瓷盞,卻不急着飲茶,“此事你應該去求湛王殿下,何故找到我這裡?”

鞏思呈頹然搖頭:“莫先生是明白人,定州出了這樣的亂子,我還有何顏面再去求湛王?他沒怪罪於我,已是看在多年賓主的分上,給足了我情面。眼下唯有先生能救小兒,將伯之助,義不敢忘,請先生務必成全!”

莫不平道:“定州之事交由三司會審,證據確鑿,老夫也無能爲力。”

鞏思呈不想他這樣直截了當地拒絕,臉上立時一白:“莫先生……”

莫不平倒並非絕然無情之人,只是這事的確無法相幫:“你應該很清楚,究竟是誰想要令郎的性命,又是爲了何事。實不相瞞,一個時辰前,御史臺又有奏本彈劾府上二公子國喪之中宴酒行樂,這道奏本已明發廷議,很快便見結果,你還是有個準備吧。”

鞏思呈臉上已是蒼白如死:“百丈原之事全是我一人過錯,各爲其主,娘娘若因此要取我性命,我無話可說。煩請先生代爲轉告,我願以此身告慰澈王在天之靈,請娘娘高擡貴手,放過小犬。”

“娘娘並不想要你的性命。”莫不平嘆道,“痛失至親是何等滋味,想必你現在也已明白一二,我能說的也只有這些了。”他起身告辭,終究還是有些不忍,便再道:“其實有個人你不妨去試試,他若願幫你,令公子或許有救。”

鞏思呈忙問:“是誰?”

莫不平道:“漓王。”

伊歌城南以射日臺爲中心的騎射場週迴二十餘里,佔地廣泛,最多可容納騎兵兩萬,步兵三萬,是平時天軍操練的主要場地。

聖武朝以來因戰事頻繁,天下尚武之風逐漸盛行,無論是士族子弟還是平民百姓,大都騎馬射箭,修習武藝。久而久之,士族之中除了遊園擊鞠、清談宴樂之外多以此爲消遣遊戲,騎射場中處處不乏他們的身影。

夜天漓在封王之前便是天都大名鼎鼎的放浪人物,一等一的疏懶,一等一的紈絝,雖然現在接管了京畿司也絲毫不見收斂,照樣縱歡行樂,顯然沒有做個良臣賢王的打算。從那道委他以重任的詔令下後,京畿司中從來不見他的影子,非但如此,他還一聲令下將數千京畿衛大半趕出府營,任他們出入賭坊青樓也不過問。

滿朝皆知漓王聖恩隆寵,昊帝對他簡直就是縱容。他這般行事,惹得一羣老臣憂心不已,頻頻上書規勸。可偏偏最近帝都中上報有司的案件逐日減少,城坊間治安良好井然有序,誰也挑不出什麼錯處,昊帝放任不理,漓王我行我素,十分逍遙。

天氣回暖,騎射場上就比往常多出幾分熱鬧,京畿衛的士兵們近來最怕的便是隨漓王來校場,一見到漓王手中那杆銀槍,人人心中都發怵。

漓王的槍法現在是越來越出神入化,這幾個月興致極好,幾乎每天都點十幾名京畿衛陪練槍法,哪個花拳繡腿讓他看不順眼,當即便逐出京畿司,連委屈訴苦的地方都沒有。

場中銀光暴閃,一柄長刀當地被激上半空,四周侍衛們齊聲叫好。夜天漓瀟灑地將銀槍一擲,丟給身旁近衛,“刀都拿不穩,回頭練去!”

方纔和他對練的士兵已在他手下走了近百招,正跪在面前惴惴不安,聞言喜形於色,知道今天算是過關了,“多謝王爺指教!”

夜天漓往外走去,剛纔就聽到相隔不遠的左營校場鬧鬧嚷嚷,一邊走一邊問道:“那邊吵什麼?”

侍衛立刻回道:“是麟臺少卿鞏行和殷家大小姐在較量箭法。”

夜天漓奇道:“怎麼回事兒?”

侍衛道:“聽說年前殷家和鞏家訂了婚約,殷小姐想必是不願,卻父命難違,便帶人找上了鞏行,好像是要逼他退婚。”

夜天漓聽罷,心裡便將殷監正暗罵了一聲,他到底把女兒當什麼?轉念又一想,道:“走,去看看。”

左營校場中除了圍觀的將士和一些前來射獵的士族公子外,另有十餘名身着騎裝的女子圍在四周,個個冠帶束髮,英姿颯爽,看來是隨殷採倩一同來助聲勢的。

這時候原本亂糟糟的鬨鬧聲漸漸低了下來,夜天漓沒讓侍衛驚動別人,先站在了外圍往場中看去,卻見這哪裡是在比箭。殷採倩騎在一匹紫騮馬上,身着雪貂鑲邊騎裝,足踏烏皮勒金靴,手中飛燕銀弓彎如滿月,正隔着數步的距離不偏不倚地對準鞏行,面如寒霜,“鞏行,我話說得夠明白了吧?你到底答不答應!”

這鞏行正是鞏思呈的二公子,此人平時舞文弄墨,自命風流,除了鬥雞走狗花天酒地外倒也沒什麼劣跡,至少比起他的兄長要好得多。此刻被殷採倩拿箭指着,倒也不慌張,“大小姐何必如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是我一句話就能作罷?你我自幼相熟,也算是青梅竹馬,這婚約也無不妥當,怎麼至於動刀動槍呢?”

殷採倩柳眉冷挑:“胡說!誰和你青梅竹馬了?再說就算是要定青梅竹馬的婚約也輪不到你!”

鞏行笑道:“這麼說,大小姐難道是心有所屬?卻不知是哪家的公子,何不請來一見?”

殷採倩向來崇拜的是霸氣英武的男兒,對他這種油腔滑調的花花公子最是厭惡,銀牙咬碎,臉上沒有半分好顏色:“對!我就是心有所屬,非他不嫁。他好過你千倍百倍,你若不服,先贏了我手中的箭,再去和他較量!”

即便天朝民風並不拘謹,在場的也大多是生性豪爽的將士,但有女子當衆說這樣的話還是引得四周譁然一片。她話音落後,人羣裡卻傳來陣掌聲,只見夜天漓緩步邁入場中:“說得好!”

突然見漓王前來,鞏行和身旁諸人紛紛上前見禮。殷採倩也不能再這樣拿箭指着鞏行,收弓下馬:“王爺。”

夜天漓盯了她一會兒,挑一挑脣角,慢悠悠轉身對鞏行道:“鞏行,你好大的膽子,也不先問問她是誰的人,就敢訂下婚約。本王倒想看看你有多少能耐,還能逼她嫁你不成?”

這話讓所有人愣住,人人心中都冒出一個念想——殷採倩方纔所說的人,難道竟是漓王?若果真如此,按漓王平時飛揚跋扈的性子,這事絕不會善罷甘休。

鞏行呆了呆,他惹誰也不敢惹眼前這位驕橫的王爺,先時應對自如的模樣全無,“王……王爺,我並沒有逼她嫁我,這是兩府長輩替我們訂下婚約,我只是遵從父命而已。”

夜天漓眉梢一吊:“殷採倩早有婚約,尚未解除,豈能隨便嫁與他人?你們兩家若糊塗了,本王給你們提個醒。”

鞏行道:“請問王爺這是什麼意思?我們從來不曾聽說殷小姐另有婚約啊。”

夜天漓道:“聖武二十六年,殷皇后做主將殷採倩指爲澈王妃,雖當時因虞呈叛亂,十一皇兄帶兵出征沒來得及大婚,但此事早就內定下來,這不是婚約是什麼?你鞏行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娶澈王妃?”

衆人都不想他說的竟是這件事,頓時面面相覷。當初這指婚雖確有其事,但澈王戰死沙場後,這事便到此爲止,無人再提,可偏偏現在漓王一說,大家卻又都覺得無法反駁。宮中從來沒有旨意廢除這婚約,那麼殷採倩在名義上,的確應該是尚未舉行大婚典禮的澈王妃。

鞏行愣了半天才道:“可是澈王……”話說到一半,夜天漓一道鋒利的眼神直刺過來,竟駭得他沒敢說下去。夜天漓顯然不打算和他講什麼道理,警告過後,將目光轉到了殷採倩身上,待要看她什麼反應,卻意外地發現殷採倩正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神情間一絲迷離的哀愁,讓他有些不解。

殷採倩見他看過來,往前走了一步,對鞏行道:“王爺說得沒錯,我與澈王的婚約從來都沒有解除。我剛纔就已經說過了,我喜歡的人,他比你好千倍百倍!”她一擡下頜,揚聲讓所有人都聽得清楚:“無論澈王生死,我殷採倩非他不嫁!我現在就入宮請旨完婚,鞏行你要是有膽量的話,咱們去請皇上和娘娘聖裁!”

她此舉大出夜天漓的意料,因爲澈王的事,夜天漓恨極了殷家和鞏家,對殷採倩的態度也大不如從前。他今天插手此事,原本就是想讓這兩家騎虎難下,就算不陷入兩難的境地,也要顏面盡失,落人笑柄。至於殷採倩是不是真要爲澈王守節,這原本並沒在他的考慮之中。突然聽到殷採倩要履行那時的指婚,驚愕之餘,不免有些震動,“你要和十一皇兄完婚?”

殷採倩道:“不錯,我要和他完婚。”她決心已定,當即翻身上馬,便出校場而去。

夜天漓比殷採倩遲了一會兒,沒能在入宮之前攔住她。他趕到致遠殿,才知皇上和皇后都在清華臺。

清華臺殿閣玲瓏,因在宮城偏南一方,臨近岐山地脈,有溫泉之水接引而成五色池,池水色澤深淺多變,靜暖如玉,清氣馥郁,常年不竭。每到冬季,四處冰寒雪冷,唯獨這裡溫暖。五色池四周遍植蘭芷,這時候修葉娉婷,已嫋娜綻放,淡香縹緲於蘭臺鳳閣,那股出塵的安靜與外面翦翦風寒的冷春自不相同。

卿塵因怕冷,入冬以後便常居此處,一來避寒,二來那溫泉之水略具療效,對身子十分有益,便於調養。夜天凌除了召見外臣,平日批閱奏章、處理政事也都在這裡,今天正和卿塵商量什麼事情,神色沉肅,卿塵臉上亦略帶傷感。殷採倩和夜天漓先後求見,一個提出這樣離譜的要求,一個站在那裡欲言又止,夜天凌聽着眉間便見了幾分深色,也不看殷採倩,只問夜天漓:“怎麼回事兒?”

夜天漓遲疑片刻,便將剛纔的事大概說了。而後又對殷採倩道:“我在校場說的話只是存心讓鞏行難堪,你何必當真?再說當初那賜婚,十一皇兄也沒答應,並不算數。”

卿塵見殷採倩神情堅決地跪在面前,輕聲嘆道:“剛剛纔和皇上在商量,要將澈王的靈柩遷回帝都入葬東陵,你們倒好,先鬧上這麼一場。”她移步上前,伸手扶了殷採倩:“你起來,這樣的事豈能拿來兒戲?”

殷採倩順着她的手擡起頭來,不料早已滿臉是淚:“求娘娘成全我,我是真的願意嫁給澈王,當着那麼多人說下的話,我並不是玩笑。”

卿塵垂眸看她,羽睫投下深影如扇,堪堪掩住眉宇間的悽然,輕聲道:“澈王已經不在了,我成全不了你。你與他的婚約我替你們取消,當時你離家出走不也就是爲此嗎?如今,各得其所吧。”

殷採倩臉上漣漣淚水濺落在冰涼的青石地上,只是向前叩首:“採倩心意已決,求娘娘成全!”

卿塵原本便心緒不佳,略有不悅,蹙眉道:“你在幽州軍營前,曾當着我的面請澈王收回請旨完婚的話,與他彼此兩清,難道忘了?”

殷採倩道:“當時當日,他不識我,我不知他;今時今日,我敬他胸懷磊落,愛他快意瀟灑,念他生死情重。那時候我離家出走,並不是因爲澈王殿下不好,而是……”她突然有些怯懦,停了停,最終鼓起勇氣往皇上那邊看去:“我喜歡着別人。後來等到我想清楚了很多事,但是,卻都晚了。”

卿塵眼底浮起雲水般的顏色,一時間深淺難辨。殿裡擷雲香的氣息沉沉渺渺地散開,如輕微的嘆息遙遙的思念,飄落錦屏御案,漸漸地落了滿地。

眼前的殷採倩分明已不再是當年那一味刁蠻任性的小姑娘,她如含苞初綻的花朵,正逐漸盛開她的美麗,那一雙杏眸中不僅僅帶着明豔與俏麗,兩年的時日已在其中沉澱了太多東西,淚光之後,黑若點漆。

驀然邂逅,擦肩而過,生命中本就有太多的來去匆匆,快得甚至讓人來不及去遺憾。過往與相逢或許在深夜夢迴中殘留下淡淡的痕跡,縱不能相忘,已無處可尋。

不管現在殷採倩對十一究竟是什麼樣的感情,這份情義終究是有的,就因此卿塵也再狠不下心斥責她,言語便也溫和許多:“漓王剛纔只是無意說了那話,你若執意如此,倒讓他不好收場了。”

這時夜天凌目光掃過殷採倩,突然問道:“你真的想清楚了?”

殷採倩一閉雙眼,淚水自臉上劃出兩行清痕:“回皇上,想清楚了。”想清了,看透了,傷透了,那個榮耀的家族能帶給她的都是什麼,她來不及選擇,就這麼守着那個男子風一樣遠逝的笑容一生一世,也好。

夜天凌站起身來,在殿中緩緩踱步,腰間龍佩垂下深青色的絲絛隨着他的腳步輕微晃動,一步步無端透出沉重的壓力。過了些時候,他道:“既然如此,你隨行去雁涼,先將澈王的靈柩迎回天都再說。”

他的聲音清冷冷的,不辨喜怒,卿塵聞言一震,卻接着嘆了口氣,沒有出言反對。讓殷採倩去一趟雁涼也好,來回幾個月,想必等她回來,情緒便也定下來了。

殷採倩對夜天凌原本便心存敬畏,自他稱帝之後威嚴與日俱增,言行號令,越發讓人不敢忤逆,她呆了一刻,輕聲道:“採倩遵旨。”

夜天凌往殿外看了會兒,對夜天漓道:“禮部已經擬好了儀程,讓別人去不妥當,你便親自去一趟雁涼,護送你十一哥回來吧。”

夜天漓肅容道:“臣弟領旨。但是她……”

夜天凌擡一擡手,讓他不必多言,拿起案前一道奏疏給殷採倩:“至於鞏行,你帶這個回去給殷監正,讓他自行斟酌。”

殷採倩上前接過來,翻開一看,是御史臺彈劾鞏行的奏疏。貶遷涿州的定論之上赫然是明紅的硃批,簡單一個“準”字鋒峻峭拔,撲面而來竟帶凌厲之氣,看得她手心涔涔盡是冷汗,心裡百感交集。這樣一來,與鞏家的婚事自然不復再議,但鞏行日後的境地也由此可見。

夜天漓和殷採倩一併出了清華臺,殷採倩極沉默地走在前面,夜天漓一反常態,也默不作聲。

到了宮外,殷採倩低頭行了個鞠禮,便要轉身上馬,夜天漓忽然叫住她:“哎,你等等!”

殷採倩站住腳步,夜天漓皺着眉頭:“抱歉,我今天並不是想讓你爲難,你也別再賭這份氣,若十一哥知道了,倒要怪我了。”

殷採倩目光淡淡投過他身邊,並不看他,“王爺今天說的並沒錯,不必跟我道歉,我往後就爲澈王守一輩子靈,念一輩子佛,也是我應該的。”

“你這算什麼?”夜天漓臉上冷了下來,“想替殷家贖罪嗎?”

殷採倩搖頭:“若要說罪,你們男人的恩恩怨怨,輪不到我來贖。我就只記着在北疆最難過的時候,是澈王他陪着我,雖然他那時候也沒把我當成未來的澈王妃,但他陪我喝酒聊天,騎馬射箭,現在想起來,還真是開心。你們爭你們的恩怨,我陪他喝杯酒,說說話,難道不好嗎?”她半仰着頭看那透藍的天,衣袍紛飛,微風輕寒掠過鬢髮:“又要去北疆了呢,我倒是想,犯不着一定要回天都,他應該更喜歡北疆,可以縱馬馳騁、仗劍嘯傲的地方,才適合他。”

夜天漓心底滋味難言,沉甸甸壓得人難受,喝了句:“別說了!”

殷採倩終於看向他,細看了會兒,悵然道:“方纔在校場見着你,我真以爲是澈王回來了。可是現在仔細看,是像,可又不十分像。他發起怒來更像皇上,冷冰冰地不說話,想想也挺怕人呢。”

夜天漓有些惱火,話中就帶了狠意:“我們本就是兄弟,像有什麼奇怪?你回去告訴殷監正,十一哥這筆賬,我和殷家沒完!”

殷採倩將頭一轉,眼中酸楚刺痛,淒涼難耐:“王爺要怎樣便怎樣吧,只是別誤了去北疆的正事。”說罷翻身上馬,嬌叱一聲,紫騮馬放蹄而去,很快便消失在青石平闊的大路上。

夜天漓滿心情緒無處發泄,緊繃着臉打馬回府,身邊人都看出他心情惡劣,格外小心翼翼。府中內侍見他回來,有事情慾上前稟報,看看他臉色卻又猶豫。

夜天漓轉頭沒好氣地道:“有事就說,幹什麼吞吞吐吐的?”

那內侍忙俯身道:“是,王爺,鞏思呈又來求見,等了王爺半天了。”

夜天漓揮手將纏金馬鞭擲下,心頭噌地就是一陣怒火。鞏思呈昨天便來過漓王府,夜天漓心知他是爲鞏可之事而來,見都不見,沒想到他今天還來。

那內侍跟着夜天漓大步往前走去,眼見他將身上披風一扯兜頭撂了過來,轉身站住:“讓他來見我!”

內侍躬着身去了,不多會兒引了鞏思呈前來。夜天漓已經進了寢殿,內侍前去通報,鞏思呈站在階下再等。高檐華柱之前他獨立的身子有些佝僂,花白鬢角,風霜蒼老。他擡頭往殿內看去,宮幔遙遙,深不見底,無端令人覺得壓抑和不安。原本連着兩天都見不到漓王,他早有些心灰意冷,只是現在除了漓王外,沒有人能在皇上和皇后面前說上一句話,不管漓王是什麼態度,他總是要試一試,這畢竟是最後的希望了。

過了好一會兒,寢殿深處終於有人走了出來,正是漓王。鞏思呈來不及細思,忙趨前幾步:“王爺。”

夜天漓此時已經換了一身雲錦長衫,扣帶鑲玉,箭袖壓金,頭綰攢珠七寶冠,玉面俊俏,帶着高貴與冷傲。他緩步在殿前站住,居高臨下看向鞏思呈,臉上倒也不見先前的怒意,只是陰沉沉地有些駭人,驕狂中透着幾分煞氣。

他不出聲,鞏思呈只得彎腰候着。良久聽到上面冷笑一聲,夜天漓道:“你想保鞏可一命?”

他直接就這麼問,鞏思呈倒愣住,接着道:“逆子混賬,百死莫贖,但請王爺救他一救。王爺若肯說話,皇上定會開恩。”

夜天漓道:“好,本王答應你。”

他如此痛快,非但沒有之前料想的羞辱,連一句推諉都不見,鞏思呈意外至極,隨後匆忙道:“……多謝王爺!”

夜天漓盯着他,脣角慢慢生出抹極冷的笑:“用不着謝本王,皇上說了,鞏行既然定了貶去涿州,鞏可,就發配定州充軍,你謝恩吧。”劍眉一挑聲音一揚:“來人,送客!”說罷頭也不回徑自轉回殿中去了。

他那句話如同晴天霹靂,鞏思呈眼前幾乎漆黑一片,仿若由死路直墜地獄。天下三十六州,單單發配到定州,鞏可軍糧一案害死定州數十名將士,定州軍民早恨不得將其扒皮抽筋,生啖其肉,落到他們手裡,這是生不如死啊!鞏思呈僵立在原地,混濁的眼中一片空茫,冷風襲來,寒徹心骨。

第48章 九峰晴色散溪流崑山玉碎鳳凰鳴第13章 三千青絲爲君留崑山玉碎鳳凰鳴第35章 滿目山河空念遠第15章 驚雷動地移山海第16章 三願如同樑上燕第43章 奈何此事誤蒼生第19章 熙熙攘攘天涯行第29章 玉潔冰清冽寒深第16章 名門鐘鼎玉馬堂水隨天去秋無際玉寒雪冷軒轅臺世事如棋局局新第29章 雙峰萬刃驚雲水第23章 一劍光寒十四州第6章 何處逢春不惆悵第42章 樹欲靜而風不止第5章 善惡悲歡其心苦第35章 滿目山河空念遠第26章 橫嶺雲長共北征第5章 火海風波平地起第29章 雙峰萬刃驚雲水第63章 地動山搖天珠落第16章 三願如同樑上燕第24章 山河半壁冷顏色第6章 風流零落從此始天河落處長洲路第6章 千帆過盡長江水第5章 前程兩袖黃金淚第1章 機關算盡太聰明碧落黃泉爲君狂第38章 邊城縱馬單衣薄第39章 吾將上下而求索第26章 橫嶺雲長共北征第3章 踏遍紫雲猶未旋第13章 淺碧輕紅復卿卿第34章 百丈原前百丈冰第60章 醉笑陪君三千場暮雨瀟瀟聞子規第3章 踏遍紫雲猶未旋千塵雪底東風破第30章 此身應是逍遙客第59章 抽刀斷水水更流除卻巫山不是雲第10章 紅宵帳底臥鴛鴦第9章 笛音深處水雲天第38章 路漫漫其修遠兮第7章 一池波靜小屏山第40章 一片幽情冷處濃世事如棋局局新公案三生白骨禪第10章 紅宵帳底臥鴛鴦第8章 亂生春色本無意第5章 善惡悲歡其心苦麒麟吐玉盛陽春第1章 落花流水春去也第26章 雲破日出青山遠第2章 明朝更覓朱陵路第3章 錦瑟無端五十弦無限月前滄波意第34章 百丈原前百丈冰除卻巫山不是雲第62章 明眸慧心窺先機第63章 地動山搖天珠落第31章 花令繽紛各自春第3章 錦瑟無端五十弦第6章 千帆過盡長江水第16章 名門鐘鼎玉馬堂第7章 漠北西風瀚海沙第62章 明眸慧心窺先機水隨天去秋無際第64章 乾坤始知九宵清千塵雪底東風破傷心一樹梅花影第37章 重來回首已三秋第8章 前塵今生幾度情傷心一樹梅花影第61章 釋得緣故春風生第18章 繁華過後成一夢第43章 子欲養而親不待第36章 風雲凌肆銀槍冷碧落黃泉爲君狂第4章 杜曲梨花杯上雪雲去蒼梧湘水深千古江山萬古情第35章 滿目山河空念遠第1章 玲瓏九轉幾世醉傷心一樹梅花影第34章 只怨生在帝王家第17章 但願長醉不願醒第47章 竹簫寂寥蒼海笑第7章 漠北西風瀚海沙第62章 明眸慧心窺先機公案三生白骨禪第6章 千帆過盡長江水第26章 橫嶺雲長共北征第5章 前程兩袖黃金淚第14章 千古江流百回瀾除卻巫山不是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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