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如棋局局新

朗日如金,折射在武臺殿雀羽色青藍水透琉璃瓦上,將陽光幻出一片寶光瀲灩。一個青衣內侍匆匆邁上殿階,進了殿中,下意識便放輕了腳步。

深色近墨的檀木地板光潔如鏡,倒映出重重金帷肅垂的影子,錦字花紋飄浮如雲,一直延進幽深的內殿。當值宮人都遠遠屏息站着,人人低眉斂目,不聞半絲聲響,內侍的足音落在空寂的殿中仍舊格外清晰,不覺背心已見了微汗。待見到御前常侍晏奚,他低聲稟報了什麼,晏奚斟酌了片刻,便往宣室走去。

隔着一段殿廊,宣室中隱隱傳來說話聲。晏奚行至最後一道九龍墨玉屏風跟前,聽到皇上沉冷的聲音便遲疑了一下,雖有急事,但也不敢輕易打擾。卻只這麼一站,裡面的話聲停住:“什麼事?”

晏奚趨步上前,轉過屏風,只覺得氣氛凝重迫人。裡面除了湛王,只有鳳衍、杜君述和斯惟雲三名重臣,人人面無表情,唯湛王一雙微挑的眸子淡淡看着對面的鳳相,頗有幾分犀利的味道。

晏奚俯身垂首,目不斜視,稟道:“皇上,含光宮剛纔急召御醫入見。”

夜天凌黑沉沉的眸底輕微一波,連帶着湛王也擡眸。這消息對鳳衍來說卻來得最爲及時。果然,皇上將手中的奏疏一合,丟下話來:“回去想清楚該作何處理,明日奏本上來。”言罷拂袖出了宣室,起駕含光宮。

鳳衍躬身領了,轉身退出時暗中瞥了湛王一眼,心下恨恨。

今年夏天,滄浪江遭遇水患,連續不斷的暴雨使得江水決溢,河道氾濫,湖、雲兩州十七郡田毀城淹,盡成一片澤國。這樣的洪水已有多年未遇,皇上急調江左水軍出動戰船遷移百姓,搶修因洪水而決口的廣安渠,復又兩次撥銀賑災。七八月過後大水漸退,由於賑濟得當,兩州未再出災疫亂情,忙亂了數月,各方都鬆了口氣。

不料此時,帝曜二年的金榜探花,接替斯惟雲督修廣安、廣通雙渠的梅羽先,卻一道奏表將鳳衍的長子,身兼工部侍郎、江左布政使重任的鳳京書參到了御前。參他私自挪用修渠造項,使得廣通渠遲遲不能竣工。大雨來臨,江水暴漲,廣通渠不能發揮預期作用,以致廣安渠不堪重負,決堤千里,盡毀兩州房舍良田。

這一彈劾到了御前,皇上極爲震怒。近年清查虧空,第一查的便是挪用,這本便犯了大忌,何況又造成毀堤淹田的重災,即刻傳鳳衍入宮見駕。

鳳衍一到武臺殿便覺出氣氛不對,跪拜後未聽到叫起,劈面一道奏疏落在了面前,“自己看吧。”

黃綾奏疏落地,赫然展開在眼底。梅羽先剛勁挺拔的筆跡力透紙背,墨跡深亮,字字如刃,看得鳳衍漸漸冒出一身冷汗。正惱火這一個微不足道的六品外官,哪裡來這麼大的膽量彈劾鳳京書,一擡眼,正看見湛王淡笑間一抹亮刃般的眼神。

鳳衍心念電閃,將奏疏重新呈上,俯身叩首:“皇上,奏疏中所言事涉犬子,按定製臣應該避嫌,不便多言。”

湛王烏墨似的眼梢輕輕一挑,脣邊笑意隱隱加深幾分,處變不驚,穩而不亂,不愧是三朝宰輔相臣。

御案之後,皇上冷眼看向鳳衍:“廣安渠毀壩決堤,水淹千里,你身居中樞之要,難道也沒有話說?”

“臣等失職,未能事先防患於未然,以致發生這樣的事情,臣請皇上降責。”鳳衍先行請了罪,繼續道,“但廣安渠究竟何故決口,臣以爲應先查清原委。堤壩出了問題,負責督造的官員難辭其咎,難免會爲了要推卸責任尋些藉口,其言不可全信。”

話音一落,身旁響起湛王的聲音:“這幾年清查虧空,各部的缺漏都一一補齊,唯有工部一直以兩渠工程浩大爲藉口,一拖再拖。現在虧空仍舊在,廣通渠工程停滯,廣安渠毀於洪水,不知工部的造銀究竟用在了何處?鳳相不說造銀的事,卻將原因歸咎於其他,這是爲何?”

鳳衍立刻道:“王爺,臣剛纔只是回皇上的話。至於修渠的造銀,若要問,當先由尚書省追究負責此事的戶部。王爺若想知道,臣儘快發文尚書省,讓他們責查。”

聽似恭謹的語調,卻因爲太過恭謹,便帶出了些非同尋常的意味,彷彿皇上的問話可以暫且放下,湛王的話卻不能不答。

湛王如何聽不出鳳衍是想將殷家拖下水,冷笑道:“何必如此麻煩,此事只需問一問鳳京書便明白了。聽說鳳京書在司州故里修了一座佛寺替鳳相夫人祈福,以南嶺檀香爲木,東海白玉爲階,自稱連皇上爲太皇太后修築的昭寧寺也不能及,不知此事鳳相以爲如何?”

鳳衍暗驚,不想鳳京書酒後一句醉話,千里之外湛王竟知道得如此清楚,除此之外,不知還有多少事落在了他手中。當即道:“小兒爲母捐資禮佛一事,事先曾蒙皇后娘娘准許,娘娘還因此恩賜修繕之資。山野小廟豈敢與昭寧寺相提並論?昭寧寺的規模造項王爺最爲清楚,此話豈不荒謬?”

湛王眼中冷芒一沉,對面杜君述和斯惟雲同時皺眉,鳳衍果然姜老彌辣,這一招攻守兼備,不但搬出了皇后,更是將皇上與湛王間的一筆舊賬也暗算在裡面。

想當初湛王與皇上不甚和睦,因深知皇上誠孝祖母,對昭寧寺不肯有半分馬虎,命人將昭寧寺的造價成倍提高,造金爲佛,琢玉成塔,劃方圓百里之地,斥建寺之資千萬,使得國庫越發吃緊。昭寧寺竣工之後,堪稱天下佛寺之首,尋常寺院無一能出其右,如今不僅是皇家寺院,更是天竺、西域、吐蕃等僧侶東入中原論法的勝地,弘揚佛法,教化民衆,香火十分鼎盛。

這幾年湛王盡心爲政,國庫充盈,皇上雖心知其中曲折,但並不欲追究,只是話自別人嘴裡說出來,難免讓兄弟兩人心中都生出些微恙。

湛王擡眸間與鳳衍凜然凝對。鳳衍眼中森森陰冷,湛王脣角那絲清雅的笑容已緩緩淡了下來,尚未說話,便聽皇上道:“朕問的是廣安渠之事,與昭寧寺何干?廣安渠耗資四十餘萬,三年始成,現在毀於一旦,明年若再有暴雨,你們想讓朕置江左百姓於何地?”

兩人都肅容不再作聲,這時旁邊斯惟雲忙順着將話題帶回了修渠之事:“皇上,當務之急還是要搶修廣通渠,此次若不是廣通渠未成,湖、雲兩州不至於遭此災難。但梅羽先也有不當之處,洪水來時,既知廣通渠不能使用,便應該及時在上游開閘泄洪,則可以毀瀘陽、灃知等幾郡的代價,保全兩州十七郡,亦使廣安渠無恙。”

這話說得公正,誰也不偏幫,杜君述接着道:“梅羽先一個六品郡使,年紀輕輕,怕是難做此決斷,說起來也不能完全怪他。”

斯惟雲點頭道:“皇上,不如還是讓臣回湖州吧。”

夜天凌沉思片刻,卻問湛王:“你覺得呢?”

湛王道:“臣弟以爲事情關鍵倒不在人上,而在於例制。就拿這修渠的造項說,經戶部到工部,入布政使司,再到州府,其中多少無用之功,費時費力。其實各處造項完全可由戶部直接調撥給督造處,不但提高效率,亦可杜絕那些貪贓枉法之事。”

鳳衍方要說話,忽然瞥見皇上冷淡的目光往這邊一帶,聽到四個字:“此事可議。”

鳳衍霍然警覺,雙目微眯,眼縫裡一道精光暗閃。

天下三十六州九道布政使統管所轄州府軍政,無不重權在握,眼前明擺着皇上是有心要收權中樞。湛王看準了這個時機,猝然發難,梅羽先彈劾鳳京書定然是早已設計好了的。

九道布政使中有四人是鳳家嫡系親族,再議下去,湛王必是拿鳳家的人開刀,鳳京書首當其衝。鳳衍心知一不留神,這步是落在了下風,正要設法周旋,恰巧晏奚的稟告打斷了議事。

皇后雖體弱多病,但向來很少傳御醫,突然急召,定是出了什麼意外。莫說是皇上,便是在座所有人都懸起了心神。

退出武臺殿,鳳衍出宮回府,一路盤算。有皇后在,看來皇上還是給鳳家留着情面的,否則今天這彈劾直髮廷議,那便無論如何都無法挽回了。湛王如今勢頭逼人,這關口皇后可不能有任何不妥,但只靠着皇后,鳳家卻也步步都在險中。鳳衍前思後想,正思慮難平,不料此時,宮中卻傳出了喜訊——皇后有妊。

去年澄明殿之後,有了秦國公的例子,朝臣都不敢再提儲君一事。但天子無嗣始終是大事。如今御醫已證實皇后得嗣,舉朝內外都鬆了口氣,紛紛上書賀表,鳳衍亦藉機再上了一道請罪的奏疏。

不知是不是因爲中宮的喜訊,皇上並未嚴懲鳳京書,只是革了他的戶部侍郎,限日填補挪用造項。日前那場風波便暫且被壓了下來,朝中湛王和鳳家的勢力依舊均衡,一時都不能佔上風。

剛入十月,天氣略微有些轉涼,卿塵有孕之後身子畏寒,便比往年早些移居清華臺。夜天凌早增撥了數十名宮女隨侍,指派御醫每日請脈,格外緊張她,只差沒下道聖旨將人禁足在寢宮。

卿塵雖笑他小題大做,但自己也很是小心。所幸數月下來,除了開始那段時間略有不適,一切還算平安。

這時新年漸近,四域藩屬之國紛紛來朝覲見,一些準備來年提調使用的官員也奉旨入帝都述職。夜天凌諸事纏身,每天不得空閒,卻不管多忙,隔幾日必定親自召見御醫令黃文尚。

黃文尚自聖武朝入宮,多經歷練,一手醫術在御醫院中已是佼佼者。去年老御醫令宋德方告老還鄉,他便升遷御醫令一職,主理御醫院。這日入宮,因皇上一直與湛王在議事,他便候在偏殿,等了一個多時辰,纔有內侍前來宣見。

轉過階廊,黃文尚遠遠在殿前見湛王從裡面出來,溫玉樣的臉上似籠着層淡霜,不甚清晰。再看時,沿着雪色冷清的龍臺玉階,那白袍玉冠、風華俊雅的背影已遙遙而去。

穿過殿廊進了內殿,內侍通稟後退了下去,黃文尚俯身叩首,頭頂傳來皇上淡淡的聲音:“起來吧。”

黃文尚起身,略微擡頭,見皇上斜倚龍榻,身上搭着件雲青長袍,身旁銀炭添沉香四足臥獸點金爐一絲煙火氣也無,暖得四周空氣微微浮動,卻難掩他神色間一股倦意。

不見垂問,黃文尚便躬身立着。過了會兒,皇上放下手中看着的奏疏,半合雙目往後靠去,問道:“去清華臺請過脈了?”

黃文尚回道:“臣剛從清華臺過來,皇后娘娘脈象平安,胎息安穩,並無不妥,只還是心血不足,身子太弱了些,臣仍擔心再過幾個月生產的時候,會很辛苦。”

夜天凌睜開眼睛,“你究竟有幾分把握?”

黃文尚遲疑,道:“要看娘娘這幾個月調養得是否得當。”

夜天凌道:“宮中難道還缺滋補的藥品?該用什麼藥便用,怎麼會調養不當?”

黃文尚聽得皇上語氣中有些不悅,心想或許今天來得不是時候,回話便分外小心,“回皇上,娘娘平時並不常用御醫院配的藥。”

夜天凌也知道因爲卿塵醫術精湛,御醫們在她面前都十分謹慎,而她也不很習慣讓御醫看診。中宮設有專門的尚藥司,平日卿塵所用之藥一般都按自己的方子,御醫除了奉召入宮外,只負責替她遴選藥材。他倒不是要責備黃文尚,但見他欲言又止,皺眉道:“有什麼話便說。”

黃文尚便道:“臣剛纔在娘娘那裡見到幾味藥材,似乎有些不妥當。”

“藥有何不妥?”

黃文尚道:“臣見那些藥,其中幾味有破血催產的功效,還有些比較罕見,臣也不十分認得,不能清楚藥效。若尋常人用藥倒好說,但如果有孕在身,還是要仔細些。以娘娘的身子,萬一用了什麼不該用的藥,後果不堪設想。”

“皇后怎麼說?

“娘娘用藥向來自有主見,臣不敢多問。”

“皇后那裡的藥材不都是由御藥房挑選的嗎,你們怎麼不提醒着點兒?”

黃文尚低頭垂目:“那些藥材是湛王府送入中宮的,並沒有經過御藥房,臣也是偶爾所見。”話音方落,便感覺到皇上眼眸一擡,他心頭就像被絲縷薄刃一掠而過,頓時不敢再多言。

空氣中有片刻的凝滯,繼而被一聲低低的輕咳打破,隨之而來是皇上徐緩的話語,“皇后熟知藥理,應該自有分寸。”

黃文尚擡眼覷了覷皇上的神色,只見一色漠然無痕,叫人探不出絲毫端倪。夜天凌坐起來,突然身形一停,深深蹙眉,稍後才道:“你退下吧。”

“是。”黃文尚察言觀色,跪安前試探着問了一句,“皇上似乎不太舒服,要不要臣請下脈?”

夜天凌坐了會兒,淡聲道:“也好。”

黃文尚便上前跪着請了脈,仔細斟酌後,道:“皇上近日太過操勞了,怕是有些引發昔年的舊傷。倒不必特地用什麼藥,只是靜養一下便好。若再覺得不適,也可以用一點兒南詔進貢的玉靈脂,有鎮痛提神、除勞解乏的功效。”

夜天凌這幾日常覺得舊傷處隱隱作痛,事情一多便有些疲乏,聽了這話,點頭道:“你明天呈藥上來吧。”復又囑咐了一句,“直接送到武臺殿,不得驚動皇后。”

黃文尚領旨退出後,夜天凌閉目似在歇息,但從他搭在龍榻之旁扶手上輕輕叩動的手指卻可以看出,他正在思量什麼事情。

過些時候,他重新拿起剛纔看着的奏疏,再次瀏覽那洋洋灑灑長篇大論,修長的手指在那精美的金龍浮雕之上微微收緊,略泛出些蒼白,忽然間廣袖一揚,便將那奏疏迎面擲在了御案上。

那是中書令鳳衍彈劾湛王的奏疏。

入春之後天朝有幾項極大的盛典,是一年之中最熱鬧的時候。四月中旬,正逢一年一度天都春獵,昊帝起駕宣聖宮,自親王以下皇親士族盡皆隨行。皇后如今身子沉重,連本應由她親自主持的親蠶禮都免了,此時這些狩獵、射典之類的便不曾參加。

崑崙苑中,天子行營旌旗連綿,御林侍衛哨崗密集,人聲馬嘶,遙遙可聞。

寶麓山原野起伏,奇峰深谷,頗有些珍禽走獸,羚羊、白鹿、猛虎、金豹都不在少數。夜天湛尚爲皇子的時候便常入山中狩獵,對寶麓山的地形極爲熟悉。他對行營附近那些被驅趕出來的小獸並不十分感興趣,這日帶了侍衛一路深入山中,縱馬引弓,收穫頗豐,眼見暮雲四起,落日西沉,一日已近黃昏。

天邊一片火色的雲彩連綿不絕,飛鳥自晚霞間成羣飛過,紛紛投入密密的山林中。夕陽餘暉在陡峭的岩石上落下最後的光影,更使得山色深遠,層疊峻美。夜天湛正停馬欣賞這山野暮色,突然聽到身邊侍衛叫道:“王爺,那邊有鹿羣!”

他扭頭看去,果然見近百隻野鹿自山谷那邊成羣而過,鹿的數量越來越多,像是被人驅趕至此。夜天湛忽然看到當先一隻居然是極爲罕見的白鹿,十分驚奇,將手一揮:“追!”

侍衛們聞聲應命,紛紛打馬,隨他追入山谷。幾支流箭過去,鹿羣受驚,漸生混亂,那白鹿立刻被和其他鹿衝散開來。夜天湛目標是那隻白鹿,縱馬緊追,不由便深入山谷。天色漸暗,道路愈窄,四處密林叢生,兩邊山勢也越發嶙峋參差。

夜天湛座下之馬乃是大宛名駒,十分神駿,穿過一片叢林,逐漸便追上那白鹿。他自馬上反手抽箭,遙遙引弓,箭如流星,直取獵物。便在此時,身邊響起一聲尖銳的嘯聲,一支狼牙羽箭自不遠處閃電般射來,幾乎和他的箭同時而至,正中白鹿。

那白鹿身上中箭,復又奔出數步,撞倒在山林間。夜天湛奇怪是什麼人的箭如此凌厲,便勒馬回頭,不料卻見射箭的人竟是皇上。夜天凌自林間縱馬過來,白衣烏靴,手挽金弓,他和十二一路追獵羣鹿至此,也沒想到會遇上夜天湛。

夜天湛翻身下馬:“見過皇兄!”

“免了。”夜天凌擡手命他免禮。十二隨後而至,見了夜天湛便笑道:“哈哈,原來是七哥,我正奇怪這是誰的箭,竟能和四哥一較高下。”

夜天湛聞言一笑,眉宇間卻略帶了幾分異樣的神情。最近天都內外雖是一片興盛熱鬧,但朝堂上一直不甚平靜,漩渦的中心,便在湛王府與鳳家。

上次廣安渠的事情過去不久,梅羽先自湖州入調天都,任了工部郎中。鳳家對梅羽先彈劾鳳京書一事懷恨在心,對他百般打壓。不料梅羽先毫不畏懼,再次奏本彈劾,這次竟是針對鳳衍,參他曾經私下會見吐蕃使臣,收受賄賂,通敵誤國。鳳衍驚怒之餘,明白事情絕不是一個梅羽先這麼簡單,即刻將矛頭直接對準了湛王。事有湊巧,今年三月,天都出現一次日食。鳳衍藉此機會再次上書昊帝,言“日有食,象陰之侵陽,臣之侵君”,以爲大不吉,暗指湛王有不臣之心。面對這番局面,昊帝不曾有任何表態,但朝局波瀾暗涌,湛王與昊帝間便漸漸生出些難以明說的隔閡。

侍衛們尚未趕到,夜天湛便跨過山石去看那白鹿。想起近來朝中諸多事端,皇上的態度一直十分耐人尋味,他不由微微蹙眉,這一天遊獵的興致便淡下了幾分。

兩支羽箭皆穿頸而過,鹿死誰手已然難以分辨。夜天湛手握長弓,淡淡笑了笑,轉身道:“皇兄這一箭後發先至,臣弟甘拜下風。”

夜天凌亦緩緩帶馬上前,半明半暗的暮色下,兩人目光一觸,突然間,夜天湛聽到十二驚呼一聲:“七哥小心!”他看到夜天凌眼中銳光驟現,身後似有一陣猛風襲來,眼前精芒如電,夜天凌手中利箭已迎面射來。電光石火間,他幾乎是未假思索,引弓一箭,擡手射出,箭勢凌厲,直襲夜天凌。

夜天凌先前一支長箭從他左側擦身而過,手下連珠箭出,千鈞一髮之際,雙箭半空相交,噹的一聲,刺目的白光應聲飛濺,撕裂昏暗的夜幕。

一切都在眨眼之間,十二的驚呼,凌厲的箭嘯,隨即伴着一陣猛獸嘶吼的聲音,身後重物落地,夜天湛第二支箭亦搭在了弓上。

對面,夜天凌手中的金龍長弓也同時弦滿箭張,利芒一閃,冷冷對準了他。

弓如滿月,隔着數步的距離,幾乎可以看清對方箭尖上雪白的利芒,冷如冰,寒似雪。

這時兩面隨行的侍衛先後趕至,突然見到這番局面,盡皆震驚。衛長征將手一揮,御林侍衛迅速圍上前去。湛王府的侍衛都是忠於湛王的死士,也立刻應聲而動。

夜天凌和夜天湛卻對此視而不見,兩人一動不動地鎖定對方,夜天凌眼中寒意凜冽,夜天湛面如嚴霜。對視之間複雜而銳利的鋒芒,隨着兩張長弓逐漸緊緻的力道,慢慢溢出懾人的殺氣。

四周無人敢妄動,只怕一絲聲響,便能引發血濺三尺的局面。

面對着皇上深冷的注視,夜天湛脣角緊抿,臉上漸漸泛出一絲煞氣。十二手已經壓上劍柄,往前邁了一步,沉聲道:“七哥!”

夜天湛沿着十二的目光緩緩扭頭,猛地一怔。身後離他半步之遙的地方,一隻豹子翻倒在地,依稀可見鮮血濺滿四周岩石樹木。夜天凌先前那支長箭洞穿豹子的額頭,直沒箭羽,一箭斃命。他心中如驚電閃過,霍地回身,夜天凌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手中金弓紋絲不動,長箭鋒銳。

夜天湛心中瞬間掠過無數念頭,片刻之後,他迅速將弓箭一收,隨即單膝跪下,“皇兄,臣弟……魯莽了!”

白衣肅殺,身形堅冷,衆人只見皇上寒意凜凜的箭依然鎖定在湛王身上,漸濃的暮色下,誰也看不清皇上的表情。山風忽起,旁邊馬匹似已經受不住這樣的殺意,不安地嘶鳴。湛王始終低着頭,手卻在弓箭間越握越緊,無論如何,方纔那一箭,已是死罪。

時間似乎凝滯在這一刻,也不知過了多久,皇上終於將金弓緩緩放下,似乎輕笑了一聲:“起來吧。”

夜天湛擡頭,夜天凌從馬上看了他一眼,轉身道:“回頭把這隻豹子送到湛王行營。”說罷反手一帶馬,揚鞭先行。

山明落日水明沙桂宮長恨不記春水隨天去秋無際第34章 只怨生在帝王家第22章 素手蘭心絃中意第28章 撲朔迷離起蕭牆第39章 青山何處埋忠骨海到盡頭天作岸第38章 路漫漫其修遠兮第58章 如寄空翠渺煙霏第40章 一朝選在君王側第30章 縱馬擊鞠奔月場山登絕頂我爲峰第7章 漠北西風瀚海沙第54章 笑裡江山風滿樓第4章 杜曲梨花杯上雪萬樹桃花月滿天第36章 人生長恨水長東世事如棋局局新第30章 縱馬擊鞠奔月場雲去蒼梧湘水深第22章 素手蘭心絃中意第24章 山河半壁冷顏色萬里同心別九重萬樹桃花月滿天第22章 素手蘭心絃中意第50章 撥雲開霧見月明莫損心頭一寸天第6章 千帆過盡長江水第23章 一劍光寒十四州第25章 只道江湖是江湖千古江山萬古情第1章 機關算盡太聰明第1章 機關算盡太聰明第60章 醉笑陪君三千場麒麟吐玉盛陽春第2章 萍水相逢天涯人第21章 萬馬千軍只等閒第5章 火海風波平地起雲去蒼梧湘水深激濁浪兮風飛揚第35章 無情不似多情苦第21章 不意長風送雪飄第34章 只怨生在帝王家第43章 子欲養而親不待第8章 前塵今生幾度情第63章 地動山搖天珠落奇花凝血白凝脂第35章 滿目山河空念遠第3章 錦瑟無端五十弦崑山玉碎鳳凰鳴崑山玉碎鳳凰鳴第4章 萬里星辰萬里心第34章 百丈原前百丈冰第29章 玉潔冰清冽寒深第59章 抽刀斷水水更流第26章 雲破日出青山遠第25章 山陰夜雪滿孤峰第19章 熙熙攘攘天涯行第36章 風雲凌肆銀槍冷第7章 漠北西風瀚海沙第34章 只怨生在帝王家激濁浪兮風飛揚玉寒雪冷軒轅臺激濁浪兮風飛揚第56章 天生我材必有用第18章 繁華過後成一夢第53章 碧血青天赤子心第40章 一片幽情冷處濃第14章 馳騁不讓鬚眉意崑山玉碎鳳凰鳴第36章 風雲凌肆銀槍冷第41章 英雄肝膽笑崑崙傷心一樹梅花影第53章 碧血青天赤子心第53章 碧血青天赤子心第3章 錦瑟無端五十弦第19章 熙熙攘攘天涯行第13章 三千青絲爲君留第11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第40章 一朝選在君王側第46章 正在有情無思間第42章 樹欲靜而風不止第31章 花令繽紛各自春第40章 一片幽情冷處濃第25章 山陰夜雪滿孤峰天河落處長洲路第3章 芙蓉帳暖度春宵第6章 風流零落從此始第4章 萬里星辰萬里心山登絕頂我爲峰第64章 乾坤始知九宵清第15章 蝶衣蹁躚流光色第22章 斷馬斜風江湖劍第10章 紅宵帳底臥鴛鴦第19章 昨夜西風凋碧樹第5章 火海風波平地起九天閶闔風雲動傲骨冰心徹明寒一川明輝光流渚
山明落日水明沙桂宮長恨不記春水隨天去秋無際第34章 只怨生在帝王家第22章 素手蘭心絃中意第28章 撲朔迷離起蕭牆第39章 青山何處埋忠骨海到盡頭天作岸第38章 路漫漫其修遠兮第58章 如寄空翠渺煙霏第40章 一朝選在君王側第30章 縱馬擊鞠奔月場山登絕頂我爲峰第7章 漠北西風瀚海沙第54章 笑裡江山風滿樓第4章 杜曲梨花杯上雪萬樹桃花月滿天第36章 人生長恨水長東世事如棋局局新第30章 縱馬擊鞠奔月場雲去蒼梧湘水深第22章 素手蘭心絃中意第24章 山河半壁冷顏色萬里同心別九重萬樹桃花月滿天第22章 素手蘭心絃中意第50章 撥雲開霧見月明莫損心頭一寸天第6章 千帆過盡長江水第23章 一劍光寒十四州第25章 只道江湖是江湖千古江山萬古情第1章 機關算盡太聰明第1章 機關算盡太聰明第60章 醉笑陪君三千場麒麟吐玉盛陽春第2章 萍水相逢天涯人第21章 萬馬千軍只等閒第5章 火海風波平地起雲去蒼梧湘水深激濁浪兮風飛揚第35章 無情不似多情苦第21章 不意長風送雪飄第34章 只怨生在帝王家第43章 子欲養而親不待第8章 前塵今生幾度情第63章 地動山搖天珠落奇花凝血白凝脂第35章 滿目山河空念遠第3章 錦瑟無端五十弦崑山玉碎鳳凰鳴崑山玉碎鳳凰鳴第4章 萬里星辰萬里心第34章 百丈原前百丈冰第29章 玉潔冰清冽寒深第59章 抽刀斷水水更流第26章 雲破日出青山遠第25章 山陰夜雪滿孤峰第19章 熙熙攘攘天涯行第36章 風雲凌肆銀槍冷第7章 漠北西風瀚海沙第34章 只怨生在帝王家激濁浪兮風飛揚玉寒雪冷軒轅臺激濁浪兮風飛揚第56章 天生我材必有用第18章 繁華過後成一夢第53章 碧血青天赤子心第40章 一片幽情冷處濃第14章 馳騁不讓鬚眉意崑山玉碎鳳凰鳴第36章 風雲凌肆銀槍冷第41章 英雄肝膽笑崑崙傷心一樹梅花影第53章 碧血青天赤子心第53章 碧血青天赤子心第3章 錦瑟無端五十弦第19章 熙熙攘攘天涯行第13章 三千青絲爲君留第11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第40章 一朝選在君王側第46章 正在有情無思間第42章 樹欲靜而風不止第31章 花令繽紛各自春第40章 一片幽情冷處濃第25章 山陰夜雪滿孤峰天河落處長洲路第3章 芙蓉帳暖度春宵第6章 風流零落從此始第4章 萬里星辰萬里心山登絕頂我爲峰第64章 乾坤始知九宵清第15章 蝶衣蹁躚流光色第22章 斷馬斜風江湖劍第10章 紅宵帳底臥鴛鴦第19章 昨夜西風凋碧樹第5章 火海風波平地起九天閶闔風雲動傲骨冰心徹明寒一川明輝光流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