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數人都認爲劍靈是陳功的靈侍,陳功自己心中卻從來都沒有這樣想過,他將她當做是自己的朋友,至於劍靈心中是怎麼樣的,陳功從來都沒有去考慮過。
“你看到了什麼?”陳功問道。
“我看到了天地爲爐,衆生爲柴,陰陽爲火。”劍靈回答道。
陳功睜開了眼睛,他有些意外地看着劍靈,心中在琢磨着劍靈話中的含意,然後嘆了口氣,說道:“我們能改變什麼嗎?”
“我們什麼都改變不了。”劍靈說道。
陳功沉默了一會兒,衆生只要還在這天地間,或者說還在這虛仙界之中,無論是神還是仙,或者成了亡魂怨靈,都無法擺這天地的法則。
滿城的人都擡頭看着,一邊做事一邊看着,他能夠從他們的眼中看到一種名爲希望的目光。
“雖然什麼都改變不了,但是我還是要做,因爲我是他們唯一的希望。這幾天,我覺得身爲一名神祗,有時候不是爲了自己而活,而是爲那些注視着我們的目光而努力。雖然我可以像黑木王和鐵李城隍那樣離開,實際上我也想那樣做,畢竟我還有許多未完之事,可是我最終還是留了下來。如果我走了,那就是我親手殺死了二十萬生靈,是我吹滅了他們唯一的希望之火。”陳功神情複雜地說道。
劍靈靜靜地聽着,看着陳功,她終於知道了陳功身上那與衆不同的味道是什麼,一直以來這種感覺都很朦朧,並不清晰,今天她終於確切地從陳功的身上感受到了與其他修真者和神祗不同的地方。
陳功又閉上了眼睛,說道:“無論是仙還是神,或者是普通生靈,都應該有敬畏之心。敬畏天地的法則;無論是仙還是神,又或者是普通生靈,都要有憐憫之心,憐憫着那些需要我們幫助的弱小。”
劍靈還是沉默不語,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就在這個時候,下方祭臺搭好了,祭臺四周密密麻麻站着人,安安靜靜地擡頭看着陳功。
陳功靜立虛空看着滿城之人,他的身上散發出來的神光成了這晦暗天地間唯一的光亮。
南城城守宋勃面前擺着香案爐桌,只見他深深地躬身一拜,說道:“茫茫天地,神棄天磨,二十萬生靈的生機,二十萬孤魂無歸處。今有古霄之神陳功願護佑天磨,天磨二十萬生靈願生生世世,永信山神,如違此願,永墜地獄,受無盡罪罰!”
宋勃的聲音迴盪在城中每一個角落,話音才落,滿城的人都同時大聲喊道:“茫茫天地,神棄天磨,二十萬生靈失生機,二十萬孤魂無歸處。今有古霄之神陳功願護佑天磨,天磨二十萬生靈願生生世世永信山神,若違此願,永墜地獄,受無盡罪罰!”
劍靈心中大駭,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危險,在聲音纔出之時,消失在了陳功的身邊。二十萬普通生靈發自內心的聲音乍然而起,匯聚在一起竟然如無形的驚濤駭浪,而驚濤駭浪匯聚的中心則是陳功。
在聲音響起之時,那座木頭搭建而成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祭臺,剎那間就像是燃起了火焰,那火焰無形無質,卻附在祭臺上燃燒着,普通的人自然看不到,就算是四位城守也看不到,但是遠遠地離開了城市中心上空的劍靈卻能夠看到。
她毫不懷疑,自己如果剛纔不是離開得快的話,一定已經被那火焰燃燒到了,雖然不至於讓她魂飛魄散,卻也不是她可以輕易承受的。
“這是信仰願力之火,可以燃燒一切邪靈!”劍靈心中升出一絲明悟,她雖然是第一次看到了這願力之火,可是她卻知道這是什麼,有什麼用。
西城城守在滿城之人話音落下之後,深深一拜,大聲地說道:“昭昭日月,陰邪現世,天磨無依,生魂無歸,今有古霄之神陳功願護佑天磨,天磨二十萬生靈願生生世世永信於他,如違此願,永墜地獄,受無盡罪罰。”
他一說完,滿城之人再次齊聲念喊着,那座木頭祭臺上的火焰在劍靈的眼中更加旺盛了,以祭臺爲中心的那一片空間中的黑暗已經被驅散。
滿城跪拜,齊齊地念喊三遍後,北城城守再次深深一拜,說道:“諸天星君,漫天仙神,天磨二十萬生靈三年祈求,夜夜禱告,卻只求得邪靈滅城,天磨何罪?今有古霄之神陳功願護佑天磨,天磨二十萬生靈願生生世世永信於他,如違此願,永墜地獄,受無盡罪罰。”
滿城二十萬人再次齊聲喊唱三遍,祭臺上的願力之火瘋狂地燃燒着,火焰上方便是陳功,此時他正閉着眼睛,彷彿聽着美妙的仙樂,又似乎是在感受體味着什麼。
東城城守再次深深一拜,大聲念唱道:“茫茫天地,神棄天磨,二十萬生靈失生機,二十萬亡魂無歸處。昭昭日月,陰邪現世,天磨無依,生魂無歸,諸天星君,漫天仙神,天磨二十萬生靈求告,願信奉古霄之神陳功爲天磨永世神祗!”
天磨城中的人再次齊聲喧唱,同念着這一句話,祭臺上的火焰猛然竄起,將陳功吞噬其中。同時之間,祭臺上的火焰竟然在天磨城中四方蔓延開來,火焰的載體並不是大地,也不是靈氣,而是一個個跪拜在地上的人,他們一個個身上燃燒着無形的火焰,卻似乎沒有一個人知道。
劍靈一退再退,直到退到了天磨城頭的邊緣才停下來。她從那願力之火中感受到了深深的危險氣息,她相信,就算是贏城隍在這城中,也無法抵擋那願力之火,因爲那是陳功點燃的,除了陳功之外,任何神靈進入城中都會十分危險。
“或許,如此強烈的願力之焰,可是把那陰世怨靈驅逐吧。”沒人比她更清楚那城隍廟下的城隍府中的氣息是多麼的強大,在她還沒有入城之時,已經確定了這滿城之人都活不下來了,在她看來,城中的人都已經染上了陰邪之氣,就算是離開了這座城,也都會化爲惡靈。
劍靈想到這裡,再看陳功的時候,發現他已經站在了祭臺之上,站在那熊熊的願力之火中,彷彿已經與願火融爲一體。
他看着滿城跪拜在地的人,許久之後緩緩說道:“我偶成神祗,潛修爲古霄山中,不過通天徹地,只求清靜自在;然而有人祈我於天劍峰,祭我於天磨城,以命相求,我無從拒絕。在天劍峰山神廟前,我曾經說過,凡古霄山中生靈,皆可受我庇護,今日再言一語,凡祭我者,皆可受我庇護!”
陳功的聲音在虛空之中震動,雖然聲調不高,卻彷彿不受空間的限制,透過天磨城外圍的黑霧,傳得極遠。
黑木王並沒有走遠,他站在天磨城外的雲頭之上,雙眼閃耀着白色的光芒,仔細看去就會發現,那白色的光芒就像是兩個小小的輪圈,將天磨城中的一切盡收眼底。
這時候他聽到陳功的話,冷笑一聲,對身邊的鐵李城隍說道:“小小山神,卻有吞天口氣,難道他還想成爲萬神之王不成?”
鐵李城隍靜靜地站在那裡,沉默不出聲,不知道在想什麼,黑木王側頭看了看,笑道:“你以爲他是救了你嗎?呵呵,那不過是順水人情罷了,就算是他不出手,我也會出手,更何況你自己就能夠脫身。”
鐵李城隍默然道:“不管怎麼說,他都出手了,無論出於何種目的,我都得到了他的幫助。不管什麼樣的說辭,都否認不了這個事實。”
黑木王有些意外,再次側過頭來看着鐵木城隍,笑了笑,並不再說這事,而是問道:“你應該也看到了那城隍冥府之中有什麼了吧?”
“傳說中陰曹地府王城印璽,王城殿府的中樞,得之可掌王殿,成爲地府十殿神王之一。”鐵李城隍不緊不慢地說道。
黑木王再次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笑道:“你這沒有受天庭正統敕符傳承的城隍居然也知道這些,倒是不錯。沒錯,那就是傳說中陰間的王璽,當年贏宗以慶壽的名義將天磨地界大大小小的神祗都招了去,一夜之間盡數消失,就是趁機去了陰間的王城之中,想不到還真讓他把那秦廣王璽給帶了出來。嘿嘿,只可惜,這一切都只是爲他人做嫁衣而已。”
鐵李城隍並不作聲,黑木王又說道:“那裡面還有一個人,你可能猜到是誰了吧?”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人應該是昔日的古霄門掌門楊玄靈。”鐵李城隍說道。
“沒錯,他就是楊玄靈,傳說楊玄靈得了一件靈寶,靈寶上有突破十萬年來仙道不成的奧秘。當年就是贏宗滅了古霄門,想不到兩人會合作去了陰世王城之中。”黑木王說道。
“陰曹地府,對其他兩系神靈來說,出入極難,可是對於我等地府一脈的城隍來講,去也去得,回來也不難,可難就難在入了陰世王城而不沉淪。古霄門破滅之後,楊玄靈與白月轉戰天地之間,其中楊玄靈的那面旗子展現出了極強的實力,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們就是憑着這面旗子才能夠從王城之中出來。”鐵李城隍說道。
“那面旗子神秘非常,你看到楊玄靈的手上有嗎?”黑木王問道。
鐵李城隍看着天磨城中熊熊燃燒着的願力之火,說道:“沒看到,不過白月也曾經到過那城隍冥府之中。”
“白月啊,她可是天地間千百年來最爲卓絕的天才,可以說是一代天驕,只是現在不知道是不是還活着。”黑木王頗爲遺憾地說道。
鐵李城隍並沒有回答,黑木王又說道:“小小山神不知道天高地厚,妄想獨享這天磨一城信仰,可惜到頭來只會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貪慾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