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錡的提問比較尖銳:“你若真想遠離世子,爲何要主動幫本官尋找刺客?你難道不明白,你表現得越聰慧,世子越是中意你?”
西嶺月自然不能說是爲了裴行立,便半真半假地回道:“不瞞您說,民女是擔心有朝一日身份被揭穿,因而纔想……想在您面前表現一番,求個恩典……萬一民女露了餡,您能看在民女替您抓住刺客的事上大發慈悲,不追究民女欺瞞之罪。”她邊說邊假裝恨恨地道,“誰料那天福王突然出現,打斷了民女的話,民女這份私心便一直沒機會說出口。”
她此言說完,見屋內突然沒了動靜,不禁擡起頭來,發現李錡等人都望着門外不作聲。
西嶺月“啊”了一聲,連忙轉頭看去,就見到福王李成軒身穿一襲黑色錦袍,正站在門外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看來你對本王很不滿。”李成軒邊說邊跨入門內。
西嶺月擡頭打量他,見他面色紅潤有光澤,聲音洪亮氣不喘,便猜到他的傷勢已無大礙,當晚也順利脫身了。她不禁鬆了口氣,旋即又提起一口氣:“是民女失言,還望王爺恕罪。”
屋內幾人也紛紛下跪拜見李成軒。
李成軒略客氣幾句,徑直詢問李錡:“事情查得如何了?世子還沒有下落嗎?”
李錡拱手致歉:“是下官無能,府裡接連出事,讓王爺受驚了。”
李成軒擺了擺手:“僕射客氣,本王也想略盡綿薄之力。你若不介意,本王想旁聽這場審問,不知是否方便?”
“這……”李錡張口,正想說一句“這是家事,不好勞駕王爺”,卻見李成軒已經自覺坐下,還淡淡朝身邊人命道:“小郭,好好跟李僕射學着。”
小郭侍衛連連點頭,退到一旁。
李錡遂走到李成軒身邊,低聲請罪:“這幾日下官忙於家事,只得讓賤妾婉娘代爲招待王爺,不知她可有什麼不妥之處?”
李成軒先是看了西嶺月一眼,才淡笑道:“婉娘很好,多謝僕射割愛。”
李錡便不再說話。
西嶺月茫然地看向這兩人,不知他們的話語間是什麼意思,難道說這短短兩日沒見,李錡就給李成軒送去了一名美人?還是他自己的妾室?
呃,好亂。西嶺月環視一週,見衆人都假裝沒聽見,便也低下頭去,繼續等候審問。
李成軒的到來顯然打亂了審問的進程,因他對前因後果不甚明瞭,西嶺月只好又重頭解釋了一遍,只覺得嗓子都快要冒煙了。李錡也把世子李衡失蹤的經過、詳情逐一稟報。
李成軒聽後,對李衡的失蹤頗感興趣,追問:“前晚世子見過這位娘子之後,便直接回了內房歇息,再也沒有出來?”
“是啊王爺,”高夫人指了指後面的內房,“就是那裡,奶孃劉氏還去伺候他更換過常服。”
“值守的侍衛也一直守在四周,不曾見過世子外出。”裴行立上前補充。
李成軒越聽越覺得可疑,撩起衣袍下襬徑直起身:“走,帶本王去看看內房格局。”
他當先邁開步子,幾人只得跟上,西嶺月一直跪着,見他們一個個全都離開,不禁長舒一口氣。
誰知李成軒已經跨過了門檻,又轉過頭對西嶺月道:“這位娘子也是推理案情的一把好手,不跟去看看?”
王爺發話,李錡自然也不好說什麼,西嶺月便揉了揉痠痛的膝蓋,起身跟着走去內房。
相比高夫人的奢華、李錡的講究,世子李衡算是極爲簡樸的,房間裡的陳設並不多:一張烏木鎏金寶象纏枝牀佔據了北面正中的位置,牀前是四扇烏木雕花刺繡窄屏風,屏風外擺着一張古樸的黑漆三圍羅漢榻,左右各是一具黑漆嵌螺鈿高腳案几,其上擺放着幾件珍玩。東西兩扇窗戶也是相對着,方便通風,東面窗戶旁放着同是烏木製成的面盆架、鏡臺,西面窗戶下是一張檀香小案,上面放着一鼎青銅三足香爐。整個房間格局簡單大方。
李成軒帶頭繞過屏風,走到牀榻前,還能看到緞面被褥上的褶皺。他不禁問道:“世子失蹤之後,這屋裡有人動過嗎?”
“分毫未動。”裴行立回話。李成軒似乎想到了什麼,轉頭看向西嶺月:“你有何見解?”
西嶺月“呃”了一聲:“民女以爲,世子絕不可能憑空消失。要麼就是世子離開此處時,侍衛們沒瞧見,要麼就是有人使了什麼障眼法。”
李錡似乎也作此想,點了點頭:“不錯,這世上沒人會無緣無故消失。”他邊說邊嗅了嗅,蹙眉,“怎麼有如此重的檀香味?”
高夫人便上前一步回道:“是我請了金山寺的大師來作法。”李錡聞言立即斥責:“胡鬧!衡兒失蹤纔多久,你作什麼法,豈不是要傳得盡人皆知!”
高夫人竟似要流下淚來,急忙回道:“最近府裡出了太多事,又是刺客又是劫獄的,我這心裡實在不安……”
她沒把話說完,李錡也沒再追問,只是嘆了口氣:“家宅不寧啊!”
他話音剛落,卻見一箇中年婦人神色慌張地跑進來,一下子跪倒在地:“僕射、夫人,二位快去瞧瞧……那兩扇黃金屏風突……突然……”
“丟了?”高夫人率先問道。
“變了?究竟變成什麼了?”高夫人很是詫異。
“變……變成……世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