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應該去上課的嗎?怎麼會突然回家?”爲了分散一下楚凡緊繃的精神,劉貞淑撇開了話題。
“我不上了,這次真的不上了。”楚凡毅然決然,斬釘截鐵的道:“從今以後,我會時時刻刻都陪着你,我要治好你,我不要你像老爸那樣,說離開我就離開我!”
“說你傻,你還不承認。”劉貞淑明白,楚凡說得出來,他就一定能做得出來,可是劉貞淑還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這病根本無醫可救,無藥可治,但是,她很擔心楚凡會爲了自己的不治之症而做出什麼傻事來,繼而毀了他的一生。
事到如今,事實已經擺在眼前,劉貞淑想瞞都瞞不下去,可她又怕楚凡會在自己臨死之前做出過激的事情,與其如此,倒不如提前向他訴出心中遺願,順便問他要個承諾,這樣就算死,自己也能死的安心一點。
一念及此,劉貞淑臉上的笑容慢慢平復,忽然變得認真了起來,並問楚凡道:“你可不可以答應媽媽一件事情?”
楚凡毫不多慮,立馬點了點頭。只要是老媽的事情,他死也會辦到。
“我要你答應媽媽,好好的陪媽媽走完這最後一程。在媽媽沒有死去之前,你不許去尋醫問藥,更不能使用武力。而在媽媽死去之後,你要答應媽媽,你會好好的照顧自己,會好好的生活下去。”說到這裡,劉貞淑又微微一笑,道:“媽媽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見你成家立室,結婚生子。媽媽還要你答應一件事情,如果將來你結了婚,有了孩子,媽媽希望你能把孩子抱到媽媽的墓前,給媽媽看上一眼。哦,對了,等媽媽死後,我希望你能把媽媽的骨灰和你爸爸葬在一起,這樣的話,我和你爸爸都能見一見乖孫子嘍。”
劉貞淑一口一個“死”字,說的竟是如此坦然,如此的無畏無懼,她似乎根本沒有在乎楚凡的感受。實而不然,其實這就是劉貞淑想要的,與其讓楚凡長痛,不如讓他短痛,只要劉貞淑把話說絕了,楚凡就能儘早的體會到失去母親的痛苦,而他越早體會到這份痛苦,他就能越快得到發泄,越快得到適應,從而越快得到解脫。
在楚凡聽來,老媽不是在讓自己答應她什麼,她這分明是在交代遺言。
楚凡今天已經不知道流下了多少眼淚,但彷彿他的眼淚永遠都流不幹。
拳頭握的更加用力,以致十根手指都要穿進掌心之中,可楚凡絲毫覺不着疼痛,他唯一能感覺到的,只有無盡的悲傷。
此時他已經哭成了淚人,整張臉面都被晶瑩的淚水所覆蓋,卻遮掩不了他心中的那份傷感。
目睹着此情此景,法倫也是不禁潸然淚下,再次轉過了身去,背對着母子倆。她很想幫這母子倆做點什麼事情,無奈她什麼都做不到。
“媽,我不會讓你離開我,不管用什麼辦法,絕對不會!”楚凡堅定道,只是他言語中充滿了怨恨,卻是沒有人知道他在恨誰,怨誰,或天,或地,或是自己不堪的命
運?
“你這孩子,從小到大就沒有聽過媽媽的話。現在媽媽就要去找你爸爸了,難道你就不能聽我一次話嗎?”劉貞淑蒼白的臉上,充滿了無奈,無奈之中,滿含着急切。她很怕自己沒有時間去牽制楚凡了,如果自己臨死之前拿不到他的保證,那麼等自己死後,又何以瞑目?
面對情急中的劉貞淑,楚凡沒有說話,因爲他心意已決,即便去把世界上最權威的醫學專家抓來,他也要治好老媽的病。當然,這只不過是他沉浸在悲傷之中,給自己設定的一絲希望而已。其實他心裡清楚的很,老媽所患的乃是不治之症,可是他不想去面對這個事情,換句話說,他正在絕望中自欺欺人。
見此楚凡如此倔強,劉貞淑頓覺急火攻心,忽然猛咳了幾聲,之後她身子突然一側,頭衝牀下,竟是“哇”一聲吐出了一口濃濃的鮮血!
見此一幕,楚凡大驚失色,惶恐不已,急忙近前,雙手緊緊攙扶着劉貞淑,口中連續喚了數聲醫生。
法倫聞聲轉身,一看之下,驚容畢現,呆呆注視着地上的那一灘濃血,愣在了原地。
此時,只見劉貞淑一手抵在牀沿上,將半個身子高高撐起,一手則死死抓住楚凡的衣袖,微微仰着頭,毫無半點光澤的雙眼直勾勾的盯着楚凡,喘着粗氣,弱聲道:“小凡,答應媽媽,好好的陪媽媽走完這最後一段路,在這之前,你什麼都不要做。在我走後,你要好好的照顧自己,一定要好好的生活下去!”
即便身體如何虛弱,同樣的話,劉貞淑卻是連續說了兩遍,可想而知,她是多麼希望楚凡能夠答應自己,以後他會好好的生活下去。
楚凡無從選擇,爲怕老媽難過,更不忍拒絕,只能連連點頭,以示答應。
劉貞淑嘴角沾滿了血跡,卻是流露着一抹笑意,黯然無光的雙眼之中,似乎要釋放出所有母親的熱情,只見她情深意重的看着楚凡,微笑道:“你是我生的,我還不瞭解你?你曾經也答應過爸爸,說不會再使用武力,可結果呢?呵呵,媽媽不會阻止你使用武力,但是媽媽要你發誓,發誓在媽媽走後,你會遵照媽媽的話去做。不然……不然媽媽死也不會瞑目!”
看着越發虛脫的母親,楚凡既是心疼又是擔憂,可就眼下看來,倘若自己不照她的話做,那她肯定會更加的難過。
於是,楚凡當即跪倒在地,豎起一手,伸出食中二指,向天起誓道:“我發誓,我會遵照您的話做,我會陪您……陪您走完最後一段路。將來我也會好好的照顧自己,更會好好的生活下去!”
這番誓言,楚凡是咬着牙說出來的,並且,他所說的這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想要老媽永永遠遠的陪在自己身邊,如果她要是永遠的離自己而去,那麼就算將來自己生活的再好,又有什麼意義?
不過,在聽完楚凡的這番保證後,劉貞淑終於舒了口氣,上半身慢慢沉在了牀上,跟着緩緩合上了雙眼,似昏似
睡,氣息亦是若有如無,總之沒有了任何反應。
“媽,媽……”楚凡輕輕晃動着老媽的身體,待叫了幾聲,見她仍沒有反應,楚凡突然破口喊道:“醫生,醫生……”
然而,由於該科室的醫務人員還對楚凡心有餘悸,所以就算聽到他的呼喊,也始終沒人敢前來爲劉貞淑就診。最後還是在法倫的威懾下,纔有幾名醫生匆匆趕了過來。隨後,他們就讓楚凡和法倫在外面等候,並囑咐在檢查期間,不可進來打擾。
楚凡只得乖乖的依言而行,心如火燎的在外面焦急等待着,等待着醫生出來,等待着老媽醒來。
急診室外面,楚凡時而來回踱步,口中還喃喃咕噥着什麼,像是祈禱,又似埋怨。卻又時而蹲在牆角里,埋頭不語,獨自苦悶,總之一分一秒都不得安生。
法倫則靜靜的站在一旁,眼珠不停的左右打轉,視線隨着楚凡的移動而移動着。其實她的心情比楚凡好不到哪去,同樣的沉重,同樣的無助,同樣的傷心。劉貞淑是她半個母親,楚凡是她的意中人,在她心裡,這兩人都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可如今劉貞淑卻是患了不治之症,命不長久,爲此楚凡必然痛不欲生,悲慟欲絕,而眼看着自己生命裡最重要的兩個人落得這般下場,法倫的心情,又能好到哪去呢?
足足半個鐘頭後,幾名負責爲劉貞淑檢查的醫生才陸續走了出來。
楚凡立馬向其中一名醫生迎了過去,張口就問:“我媽怎麼樣了?”
而該名醫生,正巧就是之前被楚凡強行拉去急診室的那位,有了前車之鑑,當下面對楚凡的詢問,他也不敢多言,不過從他那張無奈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似乎劉貞淑的情況並不是很樂觀。
法倫看出了醫生的苦衷,便來到楚凡身邊,對他道:“你先進去看看伯母吧,我和醫生聊聊,順便談談以後的治療方案。”
在沒有弄明白老媽的狀況之前,楚凡哪裡肯罷休,死也不走,一直追問着醫生。
“你別忘了,我也懂點醫學上的知識,就算告訴你伯母現在的病情,以及日後的治療方案,你也聽不懂。不過你放心吧,我會一直陪着你,隨時爲你解答這方面的問題。你先去陪陪伯母,我和醫生好好談談,一會保證給你個滿意的答覆。”
聽法倫這麼一說,楚凡才算稍稍放下心來,但見他臉上隱隱現出一絲喜色,追問道:“你剛纔說治療方案?你的意思是,我媽還有的救?”
法倫亦是面帶微笑,以那保證的語氣道:“不到最後,誰也不敢說伯母沒救了。你快去陪陪伯母吧,不然等她醒了看不到你,她又該着急了。”
楚凡本是絕望透頂,所以不管是誰,只要說老媽有救,他都願意去相信,哪怕僅有一絲絲的希望,也總比沒有任何希望的好。何況法倫是他最信任的人,既然法倫都這麼說了,他心裡燃起的希望之火自會更旺幾分,於是他爽快的連連點頭,跟着返回了急診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