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9)一念成魔,一念成佛(20 06)
我打電話聯繫了趙恩銘和石小柱,試探他們的口氣,他們跟我說,既然是最後大戰,又跟我有關,他們是會支持支持我的,但是本人不便於出面,還是像原來一樣,給了我一個他們小弟的聯繫方式,讓我們在縣城集合。
之後,我立刻趕到酒吧,張毅他們已經一副整裝待發的樣子,實際上現在離晚上還有一段時間,我問張毅到底是怎麼回事,張毅說:“我也不清楚,陳亮忽然要求跟我們約戰,我懷疑他是狗急跳牆了,剛纔我仔細問過秦哥,秦哥說他那邊處理好了很多事情,那個小吳,叫吳泓的,你知道吧,他黑警察的身份暴露了。”
我說:“我們這邊揭發了他?”
張毅搖了搖頭,說:“是龍鳴宇,龍鳴宇看穿了他的伎倆,龍鳴宇還親自去了一趟酒吧給秦哥道歉。”
我怔了一下,說:“怎麼可能,警察辦案,抓錯人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們也沒有刑事拘留過秦哥,何必要道歉,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我就要拿起手機來給秦哥打電話,張毅說:“別緊張,我已經跟秦哥說過我的想法了,想法跟你差不多,現在的情況是,龍鳴宇已經抓了吳泓的現行,現在吳泓完蛋了,不過陳亮還在苟延殘喘,這一回他應該是打算放手一搏了,所以無論如何,我們都要過去。”
我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我說:“那個……錢剛呢?”
“還在倉庫。”
“你們沒對他做什麼嗎?”我問。
張毅說:“霸王龍想打他,我沒讓,讓他先呆着,沒給他飯吃就是了,大概也就是一兩頓飯沒吃。”
我點了點頭,說:“那就好……”
大戰在即,眼前的事情,我還必須去解決,我慢慢的走到倉庫附近,推門進去,錢剛被綁在一邊的椅子上,像一個垃圾一樣扔在角落裡,看見我進來,他眼睛瞪得很大,一副恐懼的樣子。
我說:“錢剛,你餓嗎?”
“我……”他或許覺得我要用刑或者使壞,說,“不……我不餓,我該受到懲罰,我該……”
我說:“我來是想告訴你一聲,陳亮跟我們約架,今晚上就決戰了。”
“是……是嗎……那是不是說明,陳亮,陳亮他完蛋了?”錢剛說。
我點了點頭,說:“差不多該完蛋了。你不是很相信他麼?不是還想讓他幫你上位麼?我現在告訴你,他在警察那裡的內線吳泓已經被抓了,他的紅棍,洪超,被秦哥活活打死在了審訊室裡,你覺得,他還有什麼用?”
“我……我……”錢剛忽然癱倒一般的垂下頭去,全身都似乎放鬆了,說,“蕭凌哥,你是不是來告訴我,我就要死了……如果是這樣,求你,求你現在殺了我,不要把我交給秦哥,我真的受不了,受不了啊!”
我搖了搖頭,說:“我不會把你交給秦哥,也不會殺你。”
“你……你要……”錢剛看着我,瞪大了眼睛。
我說:“錢剛,我跟你說個故事吧。曾經有一個人,是我的同學,那個時候我在附中稱霸,有點勢力,他就跟了我,還希望通過我認識秦哥。這個傢伙跟你一樣,不是個很安定的人,還當了一次叛徒。但另一方面,在我跟別的混子斗的時候,他也幫了我很大的忙。這傢伙唯一的特點就一個,就是能罵,特別能罵,平時除了一張嘴,什麼用都沒有,一打架就跑,一想問題就腦仁疼。除了會打小報告,會罵陣,會散謠言,會胡說八道,什麼都不會。”
“我……”錢剛好像不明白我的用意。
我說:“我對他,不能說有什麼感情,不過他確實幫了我不少忙。後來我們平了整個附中和三中的事,在論功行賞的時候,他還以爲自己能拿到點兒什麼小獎勵,結果呢……他被秦哥,活活的拖進廁所打斷了腿,在醫院住了多久我也不知道,現在他在哪裡,我也不知道,我更不知道他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錢剛顯得更加恐懼。
我說:“錢剛,你知道我爲什麼跟你說這件事麼?”
“不……不知道……”
我說:“因爲你跟他差不多,你也是這種人。我想對你說的是,既然你自認爲,不能打,腦子又不是特別靈活,又喜歡見風使舵,那你還是別混黑到了,做點兒什麼不好,爲什麼要來做混子,還想在混子裡頭上位?你不知道在這裡位置越高死得越快的道理嗎?”
錢剛皺了皺眉。
我說:“我不是什麼過來人,我年紀比你還小,我只是忽然覺得你有點像他,有點感慨。有人跟我說過,但凡能做好人,誰都不會去做壞人。我們現在都是壞人,但有的人做好人還來得及,有的人來不及了。你這種人,沒義氣,走到哪裡都是死路一條。”
“蕭凌哥……我!”
我說:“好了,下面的話我就說一遍,說完了,你聽懂了就聽懂了,聽不懂,你就永遠死在這裡。今晚上我們會全部出去和陳亮火拼,出去之前,我們會在門外集結大概二十分鐘左右,這段時間,別人是攻不進來的,但如果我們裡頭有人想要逃出去,還是有可能的,至於能不能出去,就要看那個人的本事和造化了。還有。二十分鐘集結過後,有一批人會去縣城,另一批人就會回到酒吧裡,到時候,誰再想逃出去,都必然會被打死,死路一條。到時候無論是酒吧還是縣城,都會有很多我們的人,要從這裡離開去市區,只有走山邊的小路,從小路繞到公路上,能打到車,那就是造化,打不到,在路邊過夜,是被抓起來打死,還是被條子銬了去,就不清楚了。”
“蕭凌哥,你……”
我說:“我不想看見那麼多人死。”說完我來到倉庫門邊,又低聲說,“繩子不算太粗,努力一下,手腕上出點血,可能可以解得開。”
“我……真的,你真的……”
我說:“我什麼都沒做。”
說完,我慢慢走到錢剛面前,這個時候,錢剛、王駿和二毛子,三個人的樣子居然在我面前融爲了一體。我越發的覺得這一切都是天意,而我偏偏是在逆天而行,我覺得我這麼做有點不符合黑道的常理。可這偏偏成了我的原則。我是真的很仁慈嗎?仁慈得那麼可怕?
我咬了咬牙,最後還是把口袋裡那一把倉庫的鑰匙塞進了錢剛的褲袋裡,說:“拿得到,你就拿出來,拿不到,我就把鑰匙取回來,再殺了你。還有,這次大戰之後,我會把酒吧所有舊鎖全部換掉,不要指望還能回來偷東西!”
“我……我走了就一定不會回來……”他說。
我說:“嗯,我也不想看到你。”
說完,我離開了倉庫,再次把倉庫門鎖死,我咬了咬牙,低聲自言自語說:“能不能走就看你的命了……”如果不是這短短几個月的時間裡,我經歷了那麼多,今天我肯定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我明白很多人會覺得我傻,覺得我蠢,越是黑道中人,越會覺得我有毛病,或許我就是有毛病。但我真的不想再看見更多人死了,我不是救世主,但我至少能救身邊那些還“不該死”的人。我走出來的時候,洪超血肉模糊的樣子還在我面前,我又想起了樑宇嘉,想起了從他腹部流出來的那一節粘稠的內臟,我當時差點吐了出來,現在那種感覺又回來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選擇了,就不要後悔,絕對不要後悔……”接着,遍走了出去。
我來到大廳裡,默默的坐在沙發上等待。
晚上,按照我們的計劃,我們現在外頭花了大概二十分鐘清點人數和“裝備”傢伙,之後就回到酒吧裡,各自準備,我們就要出門的時候,有一名小弟跑來我身邊,驚慌失措的說:“蕭凌哥,蕭凌哥,倉庫的門怎麼開了,是不是跑了,錢剛跑了?!”
我說:“他怎麼跑的掉?你別管,我有我的安排。”
那人說:“哦……蕭凌哥是不是秘密把他給……哈哈……”
我說:“你能不那麼多廢話嗎?這種事是你過問的嗎?”
那人趕緊說:“哦!我明白了,明白了,我不多嘴,不多嘴了……”
我心裡居然輕鬆了一些,錢剛畢竟是走了,但同時,我又有些忐忑,我真的應該相信錢剛嗎?現在回想起來,那個時候我的心情和做法,真的應了一句話: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至於成佛成魔,那時候我還不知道。
當時,我手裡持着砍刀,指揮着所有人向酒吧外走,外頭,三輛麪包車已經在等待着,每輛的上頭各有一個死機和一名刀手,後頭還能擠下七個人,二十一個帶着砍刀的人上了車,麪包車立刻開動。車上包括司馬凌海、張毅、侯洋、唐默和駱明,而鄭全虎、王臻、齊玲他們幾個留下來看守酒吧。
至於我,則和葛軍祥一起,被霸王龍用摩托車載着,直奔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