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的感覺很惱火,李虎躺在牀上,睡了一夜還覺得天旋地轉的。
叮鈴鈴!
電話響了,他一看,是劉甸光的,便接起來:“喂,是劉所長啊,這麼早有啥事?”
“李虎,我給你都打聽好了,關於你說的那個啥開支引流的事。”劉甸光邀功似的說道,“這事兒,在我這裡的手續,一切我給你從簡。我相信你這個人,人品好,自然不會禍禍鄉鄰。只是呢,該走的程序都得走一遍。”
“那太好了,多謝了啊。”李虎道。
“可水文站那邊,你搞定了沒?那邊沒搞定,我這做的再完美都白瞎。”劉甸光說,“我可聽說了,水文站新來了個年輕站長,人很那啥,不太好說話。你啊,得多準備點禮品,到時候沒準用得上。”
“行,那我先謝謝你了。”李虎道。
“自家兄弟,你客氣啥?能幫上忙,我開心還來不及呢。”劉甸光這句話倒是掏心窩子的。
兩人沒多說幾句,李虎掛斷電話,趕緊爬起來看日曆。他忙果園,一天到晚,月初到月尾,每天都在忙,根本不需要看什麼日曆,也沒什麼休息日。這樣時間長了,他自己都不在意今天是星期幾了。
“禮拜二,哦,人家要上班的。”李虎抓緊洗漱,跟爹媽說了一聲,早飯也不吃,開車就向鄉里而去。
來到水文站,李虎登記進入單位,找到先前的工作人員,說明自己的來意。
就在他進入辦公室的時候,一個人影從旁邊的平房裡閃了出來:“咦?那不是李虎嗎?他來這裡幹啥?”
這人正是楊濤,他退伍之後,楊華動用了所有的關係,把他塞進水文站。一開始想讓他做個臨時工,呆辦公室。但他連這個能力都沒有,開車倒是一把好手,後來就安排給領導開車了。
經過上次垃圾桶事件,楊、李兩家這樑子,算是越結越大了。楊濤親眼看到父親被李虎一桶垃圾倒頭上,後來還病了一場,心裡那個氣啊。
“哼,冤家路窄啊!”楊濤狠狠抽了口煙,將菸屁股丟地上,用腳踩得稀爛。他決定去打聽打聽,李虎來這裡究竟要幹啥。
作爲本單位職工,楊濤要打聽這些事兒太簡單了。他很快從一個辦公室人員那裡打聽到李虎的來意,並且非常驚訝:“這小子,要翻天覆地啊?不行,我可不能讓他輕易辦成事兒。”
尤其是他聽聞,能爲李虎最終拍板的,是水文站章副站長,心裡頓時樂開了花。原來,楊濤平時開公車,跟這個章副站長混得最熟,經常公車私用,或者明裡暗裡給這位副站長點好處。
原本他以爲,老站長退休後,副站長會頂上。卻沒想到,從天而降一個年輕站長。副站長雖然還是副站長,楊濤把他的馬屁拍好了,在單位的日子就更滋潤了。
“哼,李虎,老子讓你知道,我楊家的人可不是那麼好欺負的!”楊濤掏出電話,撥了個號碼。
“喂,啊章站長,我是小楊啊。”楊濤很會說話,他很刻意的
將‘副’給去掉,對方馬上就笑了。
“呵呵,楊濤啊,你小子,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叫我站長,我是副站長。”
“哪裡,您在我心裡纔是最合格的站長。那小子我看做不長久,很快就會調走的。對了,我有個事兒跟您說……”
“你說吧。”
李虎拿着要批示的材料,在辦公大樓裡尋找副站長辦公室,並且最終找到了,敲門,裡邊傳來個男中音:“哪位?進來。”
李虎進去,發現副站長是一個四十來歲,禿頂的中年人,穿得倒是挺抻頭。
“您就是章副站長?我是李虎,我申請……”李虎彬彬有禮,把自己的來意說明,並且遞上材料。
“哦,你就是李虎啊?”章副站長看着眼前這個敦厚的年輕人,想起剛纔楊濤的電話。
李虎一愣,點點頭:“我是。”
“你要開支引流,是爲啥呢?”章副站長拉着官腔問。
李虎道:“我要養魚。”
“啥?我沒聽錯吧,養魚?”章副站長瞪大眼,很誇張的看着他,接着就大笑起來,“哈哈!年輕人啊,你們九零後啊,就容易異想天開。你要養魚,村裡直接包個魚塘不就結了,幹嘛要勞師動衆,搞這麼多彎彎繞?我看你不是要養魚這麼簡單吧?”
李虎道:“我的確是要養魚,而且環衛所那邊我也都請示過了,審覈也都通過了……”
章副站長站起來,端着茶杯到飲水機那裡接水。剛纔楊濤一個電話,請他幫這個忙,他也答應了。對他來說,批與不批,那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倒不是他得聽一個小司機的,只是因爲,幫了這個忙,送了順水人情,有利於同事之間的團結。以後楊濤再去修車、加油啥的,那報銷款裡,就能把他的私家車保養問題都給解決了。當然,這都是大家心知肚明又不會說出來的事。
對於章副站長來說,楊濤算不了啥,李虎也算不了啥。但是,楊濤至少還能給他帶來點好處不是?
他輕輕吹着茶水錶面的茶葉末兒,返身在沙發裡坐下。
李虎一見這架勢,知道今天這事兒好像不那麼容易辦了。
“年輕人啊,你也知道,現在國家的水資源多寶貴,啊,你知道非洲難民嗎?那好些人一年到頭連澡都洗不上……”章副站長東拉西扯,就是不肯給李虎把字兒簽了。
李虎看着他腦滿腸肥的樣子,摸了一把後腦勺,將放在他辦公桌上的材料拿起來。
“章站長,大家都是明白人,明白人就別說這糊塗話了。您就跟我說,今天這事兒,能不能辦?我一切都是依法來辦的,也合規矩,爲啥就不能批呢?”李虎問,“我來之前,都查清楚了,雙桃河水流充足,而且上下游位差挺大,在我們那個河段,水流很急。我開個岔道,不但不會對當地的水資源造成惡劣影響,反而會緩解雙桃河水流壓力……”
章副站長愣住了,他可萬萬沒想到,眼前這個年輕農民,說起來居然頭頭是
道,很多專有名詞,他都搞不清楚。
他臉色是越來越難看,李虎越鋒利,就證明他越愚鈍。現在,阻撓李虎可不再是簡單的舉手之勞了,就算沒楊濤這碼事,他也絕對不會蓋這個章。
“哼,你這個年輕人,懂什麼?”章副站長被說的瞠目結舌,只能用氣勢來壓蓋李虎,只可惜,他氣勢似乎也壓不住這個年輕人。
“我要說的都說完了,現在我想聽您的理由。”李虎道。
“什麼理由?”章副站長梗着脖子。
“不給我簽字蓋章的理由。”
“哼!”他啪一下把水杯頓在茶几上,騰一下站起來,“你這個年輕人好沒道理,好端端的跑到我的辦公室來鬧事?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知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現在我麻煩你,出去!”
他們都不知道,辦公室門外,楊濤正在偷聽着。一邊聽,他一邊偷笑:“嘿,李虎,你以爲我們老楊家那麼好欺負呢?我在這兒等着你呢!”
走廊盡頭傳來腳步聲,一條筆直的身影從廁所走出來。楊濤一看到這人,馬上直起腰,假裝若無其事的走開了。
那人皺着眉頭,經過副站長辦公室的時候,便留心聽了一耳朵,裡邊似乎在吵架。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我一個副站長,有必要跟你這小農民解釋麼?真是好笑的來……”
“這個事兒我合理合法,只是來走手續,您幹嗎卡我的手續?”
一聽這聲音,門外的人頓時皺眉:“李虎?”
當即,他也不回自己辦公室了,敲門,不等裡邊的人發話,就推門進去。
“啊,魯站長啊。”章副站長一看來人,滿臉的怒氣頓時消去,換上一副笑臉,“有啥事?”
李虎皺着眉頭,剛纔和章副站長爭論得面紅耳赤。他自己都覺得奇怪了,自己好端端的來辦一件本來很正常的事,怎麼會搞成這樣?
“我經過這裡,聽到你們在吵架,爲什麼?”魯站長看了李虎一眼,問章副站長。
李虎聽到他說話,覺得耳熟,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頓時有點傻眼,這不是那天上山幫他解圍的那個年輕的縣長秘書魯陽嗎?他怎麼到這小地方做水文站的站長啦?
雖然好聽點是站長,是單位一把手,但是這裡是鄉水文站,那級別低啊。看樣子,魯陽這是出事了。
李虎並不懂官場上的事,只是直覺告訴他,魯陽身上發生了點啥事。
“魯站長,你們認識?”章副站長那是老狐狸了,一眼就看出兩個人是認識的。
“嗯,曾見過一面。”魯陽點頭。
“哦。”章副站長鬆了口氣,還好只是見過一面,那就表示他們可能認識,但並不熟悉,自己這麼做,也不會得罪魯陽。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魯陽追問。
李虎將手裡的材料要遞過去,卻被章副站長打斷:“呵呵,我們這邊是例行工作,這個年輕人啊,蠻不講理,我給他講道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