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交手,李青斬斷了霍一的一隻手,而後隨着肖氏父子接連死在李青手上,霍一自認無臉再回肖家,就此遠走他鄉。
兩個人的第二次交集在臨港明臺市的夜市上,當時的霍一萬念俱灰,模樣落魄。隨後李青請霍一爲林秋秋充當保鏢,其後經歷了同拉姆的衝突,同李元武父子的相殘種種事件。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後,霍一因爲放不下對林秋秋的感情,收拾行囊,同李青匆匆告別後,無聲無息的離開了。
雖然霍一在離開臨港之前,曾經同李青提起過可能會前往隴西的打算,但李青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兩個人會以這種方式,在這種場合之下見面。
要知道,霍一可是修道之人,心境空明,他怎麼會加入這種不擇手段的盜墓團伙中來?他連對一個女人的感情都放不下,難道還會有一念當頭天地寬的豁達?
李青嘴脣蠕動了一下,緊緊盯着那張滿是滄桑的臉頰,許久無言。
霍一似乎也察覺到了李青的目光老停留在自己身上,當即漫不經心的向他輕輕看了一眼,旋即便再度垂下眼簾,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經過了易容的李青樣貌衣着同之前大不相同,再加之二人分別足有兩三年之久,每個人都在潛移默化的發生着改變,所以霍一併沒有認出李青的真實身份,他只認爲站在面前的這個年輕人,是那位有錢有勢的蕭家老闆。
“好了好了,都洗把臉,進屋子裡歇歇吧。”老槍笑呵呵的招呼着,“你們先準備開飯,我去找謝大小姐彙報一下,看她怎麼吩咐,回來和同你們通個氣。”
“好叻,麻煩槍爺咧。”
那羣手下人頗爲客氣的應下,然後從李青身邊擦過,向屋子裡走。
“蕭老闆。”
“蕭老闆。”
“…”
每一個人經過李青身邊的時候,都蠻恭敬的打了個招呼,然後衝着李青點點頭,唯獨霍一走過來的時候,看也不看,帶着一股子濃重的土腥味兒從他身邊擦了過去,晃晃悠悠的走進了屋子。
老槍仰起頭看看暗沉沉的天空,自顧自的嘟嚷了一聲:“這雨又要下大嘍。”
他向前走了幾步,忽然又停下來,扭過身子盯着站在原地發呆的李青,咧嘴一笑:“蕭老闆,我去找謝大小姐談事情,你要不要一塊過去?”
李青原本不太喜歡同老槍呆在一起,畢竟這傢伙身上那股味道總讓人忍不住想要蹙眉頭。可如今霍一突然出現在了這裡,無論李青如何心不甘情不願,也要想辦法打聽一下了。
想到此處,李青笑着點了點頭:“好啊,恰好我也要去見雨煙,一道走吧。”
走出了房檐,李青同老槍盯着空中的濛濛小雨,一起向謝雨煙的房間走去。
輕輕舒了口氣,李青故
作無意的將話題挑起來:“剛剛那個斷了一隻手的傢伙…”
“哦,你說霍三兒啊。”老槍嘿嘿一笑,“他就是那副德性,對誰都恭敬不起來,可不是專門針對誰。像您這種身份的人物,別跟這種人見識。”
“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有點兒好奇。”李青撇了撇嘴角,“像這種斷了一隻手的傢伙,你們帶着不覺得累贅麼?”
“累贅?這詞兒有意思哈。”老槍咧嘴笑了起來,“咱這行當又不是慈善機構,那霍三兒要是沒有吃這碗飯的本事,早不知道埋進那個穴裡去了。我實話跟您說嘞,像他這樣的手下人,可比打着燈籠還難找。別看這小子少了一隻手,要真趕上事情,他可比三頭六臂還管用呢。現在這光景比不得從前,你想招一個不多嘴多舌,幹活踏實勤懇,又不貪抽成的好夥計,也得求祖師爺保佑。”
“那你是怎麼找到他的?”
老槍估摸着李青也就是好奇心作祟,聽他這麼問也沒有起疑,眯了眯眼睛說道:“也就是前兩年的事情,我那時候在關南開了一個大墓,裡面機關太厲害,死了不少兄弟。後來大家湊在一起合計,有人就說老這麼死人也不是個事兒啊,乾脆咱隨便抓幾個要飯的,扔進去探路。大家都覺得有理,就上大街上晃盪,專門兒抓那些蹲在牆角,要吃沒吃要喝沒喝的叫花子,霍三兒就這麼被我們抓進來了。”
李青默默的擦了一把冷汗,他記得霍一離開的臨港的時候可是帶了不少錢,誰知道怎麼又搞成了那副慘樣。估計天底下也就霍一有這本事,每一次都能把自己弄到沒吃沒喝的地步。
“剛見着這小子的時候,也不知道他是幾天沒吃飯了,走起路來都直打晃。我們一共抓來了七八個人,全放進墓裡去,結果就這小子活着走出來了。當時就以爲是他運氣好,也沒覺着能有多厲害。”老槍微微頓了一下,“老天爺不收他的命,咱也不敢違天意,索性就扔點兒剩菜剩飯養着他。後來又下了幾個墓,扔他下去探道兒,結果這小子他麼一直不死,反倒是墓室的機關全部報銷了,這時候我才覺出不對勁兒來。等到下一次就隨他一起下去,這才發現了他的身手。”
“我當時就反應過來,這回咱是靠着祖師爺保佑,淘到寶了。後來就將霍三兒收做了自傢伙計。這小子也確實是爭氣,不飄不賭,從來沒惹過麻煩。就算是別人欺負他,也照樣兒一聲不吭,跟個沒事兒人似的。”
“這小子…”老槍晃着腦袋,嗤笑了一聲,“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啊。”
兩個人說話間,已經走到了謝雨煙的住處外面。老槍掐了煙,衝着外面的保鏢呵呵一笑:“老哥,我來見謝大小姐,山裡出了點兒事情。”
“家主在裡面談事情,現在沒工夫見你,等着吧。”
老槍向着李青瞟了一眼,然後笑呵呵的道:“老哥,你去通個氣兒,就說蕭老闆也在。”
李青這才突然反應過來,難怪老槍之前邀自己過來,原來是想要拿他做拜門貼,以此省點兒麻煩。
那名保鏢遲疑了一下,似乎有些猶豫。正在這個時候,胡風推開房門從屋子裡走了出來,一擡頭看到李青,笑呵呵的道:“你怎麼還在外面站着,快進來,小姐正讓我去找你呢。”
說完這番話,胡風又扭頭對那名保鏢吩咐:“再去端點兒炭來,小姐嫌冷。”
“是。”
那保鏢應一聲轉身去了,李青見老槍一直在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便對胡風道:“他是跟我一起來的。”
“找小姐有事情?”胡風在老槍身上掃了掃,旋即點點頭,“一起過來吧。”
李青邁步走上臺階,前腳剛剛跨進門裡,驀地一回頭,卻發現老槍在門口停下來了。眨了眨眼睛,李青一臉徵詢的盯着他。
“嘿嘿,謝大小姐說我身上有一股怪味道,進不得門。”
李青聳了聳肩膀,便獨自走進去了。
還是昨晚相同的陳設,只不過今天在謝雨煙的窗前加了一個炭爐,猩紅的木炭正在徐徐的燃着,將屋子裡烘得暖暖的。
李青剛一走進屋子,就覺得一股熱浪撲面而至,鬢角禁不住沁出了汗珠。這個時候的隴西白天氣溫也有十幾度,即便是降水頗多,但在屋子裡生爐子,李青感覺實在是有些誇張了。
謝雨煙披了一件厚厚的毛毯,盤膝坐在牀上,懷裡捧着暖爐烤火。她似乎根本感覺不出來屋子裡的灼熱,那張精緻俏美的臉頰上依然浮現着病態的蒼白。
“你這是怎麼了?”李青臉色變了變,低聲問道,“早上還好好的,現在怎麼就成了這幅樣子?”
古月坐在桌子邊,正仔仔細細的盯着那兩張鎮藩古樓的地圖,聽到李青的問話微微揚起俏臉盯了他一會兒,旋即又低下了頭,一言不發。
謝雨煙玉手指了指一邊的椅子,沒有接李青的話,冷冷的對門外問道:“什麼事?”
“謝大小姐,昨晚西邊山坡塌出了一個洞口。”老槍在門外小心翼翼的回答,“我讓人下去看了,他們回來說有可能是當年挖山時運東西的通道。因爲越往下走勢頭越陡,他們沒敢再往裡去,就回來了。”
“還有其他的發現麼?”
“呃…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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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謝雨煙輕輕捏起爐鉤,翻了翻炭火,“我知道了。”
“那我…就先下去了,謝大小姐好生休息。”老槍在門口欠了欠身,模樣恭順的退了下去。
胡風端着炭盤進來,往爐子裡添木炭。在做完這些之後,他轉身出去,反手關上房門。
屋子裡就剩下了李青,古月和謝雨煙三人。
“在外人面前,不要同我表現得太過親近。”謝雨煙仰起頭來美目盯着李青,淡淡的說道,“容易生出麻煩。”
李青不以爲然的挑了挑眉毛,走到古月身後,盯着桌子上的那兩張地圖問道:“看出什麼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