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戰鬥,程大雷的確取得了勝利,甚至可以說是完勝。
通過這一戰,令他對五支隊伍的戰鬥力有了判斷,至少這證明持續三年的訓練並不是無用功。而也藉此,試探出涼州兵的戰鬥力:不弱,但不算強。
但戰鬥,哪有不死人的。
己方也爲此付出了人命,有不少弟兄犧牲在戰場上。犧牲是再所難免的,新兵初上陣,可能連武器都握不緊。今天,能以微小的傷亡取得勝利,還要多虧平常的訓練。
剛纔收拾戰場,搶奪戰利品,同時,也是爲死去的兄弟收屍。
如秦蠻、關魚等人都不太將這些當會事,在這個亂世,人命沒有程大雷想象的那麼貴,而身爲一員大將,將人命當做數字是必須的素質。
可是,程大雷沒有這種素質。
他一直在提醒自己,將心臟磨練得更堅硬些,想要在這個亂世活下去,活得好,柔弱是行不通的,必須堅硬起來。比這個亂世更堅硬,纔不至於被亂世的車輪碾碎。
當程大雷還在返回蛤蟆城的路上時,陸洛已經帶着殘兵敗將,逃回了涼州城。
雖然是文官,但陸洛有顆武將的心。這次高飛虎大搖大擺帶人過境涼州,陸洛不可能不管。管就要管個徹底,將對方全殲在涼州境內。
宋伯康帶人去了長安,留下陸洛管理涼州城,軍政大權他一把抓。也想趁着這件事,好好露一次臉。
結果沒能露臉,反而摔了個狗啃泥,屁股都掉在地上了。
“路大人!”手下的筆吏過來彙報:“宋大人回來啦。”
“啊!”陸洛咧開了嘴。今天剛吃了敗仗,還想着怎麼用春秋筆法,把這件事遮過去,怎麼這時候宋伯康竟然回來了。
沒有法子,陸洛只好硬着頭皮去見宋伯康。剛走入大廳,他一張臉就搭了下來,委屈着臉道:“宋大人,您可算是回來了,那程大雷實在欺人太甚!”
“住口!”
宋伯康一張臉黑得像鍋底,發生什麼情況,他已經知道了。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呢,剛剛回來,便有人向他彙報此戰的情況。涼州城損兵折將嚴重,經此一戰,涼州元氣大傷。
“我臨走前便與你說過,讓你堅守城池,輕易不可動兵,你爲何違抗我的命令?”宋伯康冷聲道。
“大人……”陸洛的腦袋垂下來:“有隊伍從我涼州過境,我怕他們不壞好意,總不能任他們大搖大擺的過去……”
陸洛越說聲音越低,到後來漸漸消失。
宋伯康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他當然明白陸洛心中的想法,如果連手下人在想什麼他都不明白,那他豈不是成了李行哉那樣的廢物。但他也沒辦法如何陸洛,畢竟他身後是江南陸家,動他就是不給陸家面子。當然,經此一事,陸洛的政治生命就算是結束了,這對他來說,卻是最重的懲罰。
“你……好自爲之吧。”宋伯康嘆了口氣。
見宋伯康沒有再說什麼,陸洛也鬆了口氣,他試探着問:“大人,您怎麼回來了,難道長安的情況又有變化?”
“嗯,的確有了些變化。”宋伯康道:“我這次來,是需要押送一些糧草進京,另外也看看涼州的情況,哼,沒想到你竟惹出這種事。”
陸洛不敢答言,這次的事情畢竟是他莽撞了。他等了一會兒,試探着問:“長安那邊發生了什麼?”
夜靜無聲,大殿裡亮着一盞昏黃的燭火,二人壓低聲音,開始密談起來。
……
經過一晝夜的奔波,程大雷的部隊返回了蛤蟆城。當走入蛤蟆城時,看着眼前雄偉的城關,張大的嘴巴一時無法合攏。
城牆聳立,來回有巡邏的兵丁。人人腰桿筆直,兩腮圓潤,這起碼說明,在蛤蟆城吃飽飯是不成問題的。而在如今的帝國,每天都能吃上飽飯,已是一件極其不容易的事情。
看來大當家在這裡,很是財大氣粗麼!
城裡的街道收拾的很是乾淨,房屋整齊排列,高飛虎已經不是吳下阿蒙。他能從街道、建築、每個人臉上洋溢的驕傲神情,感受到一種生氣。
這是一個正茁壯成長的地方。
“大當家,你這裡搞得很是不錯麼?”
程大雷打着哈欠:“先吃飯,後睡覺,其他事情,等醒了後再聊。”
一路奔波,又打了一場硬仗,其實每個人都筋疲力盡。打仗,當真不是人乾的活兒。
留守山寨的劉悲已帶人治療傷員,處理弟兄們的遺體,對傷亡戰士的家屬給予一定撫卹。有人在這場戰鬥中立了大功,一家人喜氣洋洋。也有人的父母兄弟死在戰場上,隨之而來的便是幾個家庭的不幸。
但在這個亂世,這種不幸卻又是無法避免的。
和珅安排高飛虎的手下住進軍營,又安排老弱婦孺住在民居中,同時安排好這些人,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而他們現在最需要的,是食物和良好的睡眠。
至於程大雷自己,則回到城主府,簡單吃了些東西后,也沉沉進入夢鄉。
這一覺一直睡到第二天天亮,程大雷迷迷糊糊從牀上醒來,就聽到外面街道上傳來一陣陣喧譁聲。
他披衣下牀,走出城主府,看見街道上擠滿了載歌載舞的人羣。
有人大口飲酒,醉倒在大街上,有人站在高臺上,大聲唱着不成曲調的小曲。更多人則是聚在一起吹噓,戰鬥中自己又殺了幾個人,可以領到多少獎勵。但同時也有人一言不發的喝酒,眼眶通紅。
程大雷立刻明白了他們在做什麼,這是慶祝勝利的歡宴。幾乎每次打贏仗,他們都會聚在一起飲酒作樂,放肆發泄心頭的恐懼,也有人藉着酒精,懷念逝去的弟兄。
程大雷一出來,便立刻被人圍住,以高飛豹爲首的一夥人,堵住他要他喝酒。程大雷捧起一彎酒一飲而盡,然後趕緊找機會脫身。
這幾個憨貨都是無酒不歡的主兒,程大雷若再不走,非得被他們灌成一堆爛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