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念被安排在曾經一位高官的府邸中,外面有蛤蟆寨的兵將保護。
縱然程大雷並不覺得住在涼州城會發生什麼意外,但萬一誰對自己圖謀不軌,想暗殺李玉念這位閒散王爺。他假若死在涼州城,自己就真的要和李樂天撕破臉了。
李玉念這幾日住在涼州城,沒有一刻閒着。每天帶着人在城中閒逛,有時候程大雷陪着,有時候程大雷不陪。
他這次是帶着任務來到涼州,除了要頒旨令程大雷去長安城,另外一個目的就是刺探程大雷的情況。對於他這個目的,程大雷未必不知,卻大開方便之門。
一來,李樂天現在沒有實力討伐涼州;二來,即便他擁有這個實力,先討伐的也必定不是涼州。
幾天時間內,李玉念走了城中的工匠坊,軍策府,甚至還趕到蛤蟆城,看了看那裡的礦山。
回來的路上,李玉念一直保持着沉默,內心卻如波濤翻滾。
帝國之大,憎惡程大雷的人有許多,但畏懼他的人也不少。對於這麼一個山賊出身的山大王,連相府都沒能收拾掉他,反而令其做大。至於程大雷的勢力究竟有多強,大家普遍沒有一個正確的估計。
如今,李玉念是親眼見到了。軍中兵強馬壯,士兵有極強的紀律性,每天都進行超負荷訓練;而工匠坊、鐵礦也沒有一刻閒着,每日都在生產兵器弓箭,以及各種李玉念想也沒想過的新式武器。
而涼州城、朔方城、蛤蟆城三地的居民,堪稱安居樂業,這在整個帝國來說,也是罕見的事情。
對民秋毫不犯,對兵嚴格約束,蛤蟆寨的兵雖不多,但文有文官,武有武將,他能佔據涼州,並非是因爲僥倖。
“王爺今日所見如何?”
吳用與李玉念兩馬並行,他的話令李玉念恍然回過神來。稍微定了定神,開口道:“程當家愛民如子,實在是令我輩佩服,長安對程當家有諸多議論,看來是以訛傳訛居多。”
吳用點點頭:“大當家雖然有時候做事蠻奇怪的,但有些事情做得的確令我們佩服。”
李玉念目光落在吳用身上,眼珠轉了轉,道:“還未請教吳軍師是哪裡人?”
“在下青州祁口人。”
“青州是個出聖賢的地方吶,吳軍師胸懷錦繡,腹隱山河,即便在長安也常常能聽聞吳軍師的名字。”
“喔……哈哈。”
吳用臉上掛出笑容,這李玉念沒有特意奉承自己的道理,他說長安都流傳自己的名聲,看來是真話了。
李玉念眼中閃過一道光芒,他這次千里迢迢來到涼州,還有另外一個目的,就是看能不能在涼州內部發展出一個間諜。
徐神機這種人自然不行,劉悲跟隨程大雷太久,也幾乎沒什麼希望。倒是這吳用,在長安從沒聽說過有他這號人,說不得能夠用富貴打動他。
“青州與涼州相距甚遠,吳軍師是如何來了此地?”
吳用輕輕嘆口氣:“家園破碎,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深山藏虎豹,田野埋麒麟,程當家手下當真是人才濟濟,吳軍師在這裡一定能施展平生所學,盡展才華。”
“這個……”吳用捻着鬍鬚,他自認爲自己是有些本事的,奈何出得很多主意程大雷都不聽。至於一身所學,其實並沒有施展幾分。
李玉念知道什麼是尺度,話到這裡便不在說。他從身上取下一枚玉佩,在馬上遞給吳用。
“這枚白鯉玉佩,是先帝所賜。如果吳軍師不嫌棄,本王就轉贈給吳軍師。”
“這……在下萬萬不敢收。”
“唉,從來香草佩美人,寶劍贈英雄,本王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佩服吳軍師的謀略,這枚白鯉玉佩贈給吳軍師,也纔算是沒有蒙塵。”
明珠蒙塵,鯉魚躍龍門,李玉念覺得自己話點到這裡,已經差不多了。如果吳用是個機靈人,自然會明白自己的目的。從言談華語間也能感覺到吳用的不得意,難道自己一個帝王家能給的,還比不上一個山賊麼。
李家的狀況很困難,雖然李樂天握住了一些實權,但仍處處被世家豪族掣肘。面對此狀況,姓李的皇族不得不抱起團,避免李家將江山丟掉。
畢竟一榮俱榮,一枯俱枯。
贈玉之後,李玉念打馬向前,似乎價值連城的寶玉,對他而言並不算什麼,只不過隨意拍掉肩膀上一粒塵埃而已。
吳用卻是感激涕零,看着李玉唸的背影,心中對他的好感蹭蹭往上漲。
“這位李王爺是個地道人吶。”
當天夜裡,吳用就將這件事顯擺出來了。將玉佩掛在腰間,到處晃盪,頓時引起徐神機、劉悲等人的注意。
“哦,這玉佩麼,是李王爺送給我的,據說是明帝戴過的東西,小玩意小玩意。”
衆人看向吳用的眼神都由幾分嫉妒,天子之物,天生就帶幾分寶氣。早知道這樣,就該自己陪着李玉念閒逛吶。
就連程大雷都聽說了這件事,拿過來把玩一番,又還給了吳用。他有一個藏寶庫,蒐羅了許多奇珍,也賣不出去,這枚玉佩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唯有崔白玉看在眼裡,卻也沒有說什麼。
怪只怪,李玉念做事做得太含蓄。蛤蟆寨有一個算一個,就沒有一個出身高的,蘇櫻是商戶之女,理論上穿絲綢的資格都沒有。剩下徐神機、劉悲這些人,都是苦出身,半輩子和莊稼地打交道。
如吳用,曾經不過是個窮酸教書匠,有些機智也不過是鄉下人陰損缺德的計謀。
如他這種人,怎麼想也不會想到明珠蒙塵,鯉魚躍龍門上面去。
所以李玉念一番話,大概就是衝瞎子拋媚眼,白費力氣。在吳用想來,他只以爲是自己佔了便宜,而想不到其他。
整個蛤蟆寨,也就崔白玉見多識廣,大概猜出了李玉唸的用意。可她巴不得程大雷一番家業毀掉,自然不會挑明,讓程大雷做一次明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