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已是一座危城。
戎族大軍攻佔河內、河西、東山、陳倉四座城池後,順勢往前推,十餘萬大軍壓在長安城前。
朝廷調動各方人馬,平野、清丘、廣陵數城的人涌入長安城,如今長安城的總兵力已達八萬。而這八萬人馬的總指揮不是旁個,正是大武王朝的天子李樂天。
李樂天一開始對馬孟起、陳夢、羅藝、羅成四人寄予厚望,結果,四人誰也對不起他的期待。終究太年輕,假以時日,他們或許能成長爲國之棟樑。可現在他們四個誰也沒有指揮大規模戰役的能力。
終究其他人是信不過的,能夠依靠的只有自己。
李樂天自己知道自己的本事,他也並非用兵如神的天命之主。可不管他有沒有準備好,他都必須上戰爭。身爲一國之君,他不能往後退,他只能定上去。
硬頂上。
戎族大軍來到長安城下時,並沒有任何猶豫,連夜攻城。奈何城高牆厚,三日內沒攻破城門,己方反而死傷慘重。
停戰三日,三日後繼續攻城。這一次驅使十餘萬民夫,在城外築起高樓。弓箭手在高樓上衝長安城內射箭。從河內、河西、東山、陳倉四城內調來投石機、攻城車、牀弩等攻城器械,上千架投石機齊射,壯觀威武。
李樂天脫下龍袍,換了戎裝,親自在城牆上指揮作戰。帝國軍士氣大戰,一輪又一輪的扛過戎族的攻城。
雙方僵持月餘,長安城沒有被攻破。
這一戰,長安城內的城防軍大概八萬左右,戎族此次總兵力二十萬,留下一部分人鎮守河內四城,負責攻打長安城的人馬也不過十萬有餘。
可是,這一戰的參戰人數絕不止十八萬。戎族攻佔河內四城後,驅使城內的民夫做苦力,人數有數十萬。
長安城全民皆兵,青壯年都需上城門搬運大石檑木。
一座長安城,雙方參戰人數過百萬。而這部分人,也是戰場上最容易犧牲的一類人。
城內城外,橫屍遍野,血流成河,傷亡不計其數。長安城夜夜聞鬼聲,家家有悲哭。
一個月後,戎族撤離長安城百里範圍。當然,這並不代表戰爭結束,而是冬天要來了。
戎族退到河內四城,休整兵力,籌集——主要是搶奪糧草,以備來年開春再戰。長安城內的李樂天到此時方可鬆口氣,可同時心中也明白,戰爭的殘酷也不過剛剛開始。
這個時候,白元飛抵達長安城。
當然,他是進不去長安城的,如今的長安城嚴防死守,除非有印信,任何人不得私自出城入城。
白元飛牽着瘦馬在長安城外轉了一圈,見到不少逃亡的流民。這場戰爭,長安城的居民日子都不好過,說不得明日城門被攻破,妻女都會被戎族的野蠻人糟蹋。可要知道,還有許多人是沒有資格入城的,他們往往在城外結舍而居,在城中賣些小菜、做些苦力度日。
如今兵臨城下,李樂天當然顧不得他們,他們也是最先面對戎族鐵蹄的。
望着日落前的長安城,白元飛輕輕嘆了口氣。城池高聳,卻也是飽經風霜,如今有人加緊修理着,卻不能掩飾其透出的衰敗。如不能阻止紅日西沉。
白元飛翻身上馬,縱馬向北。
又行了數日,來到東山城。
因爲冬天氣候寒冷的緣故,兩軍休戰。戎族王野原火的王駕便停留在東山城。
永遠是隻有更慘,沒有最慘。不得不說,這次戎族做事還是極其剋制的,攻破河內四城後,並未一股腦的屠城,只是屠了一兩座犒賞三軍。
但所謂的剋制,也就僅僅如此了。雖然並沒有全面屠城,但士兵爭搶一些財物,糟蹋幾個路遇的女子,或者拿一些人的腦袋練習箭法等等都算不上了不得的事情。
只要事情不是做得太過分,鬧出不可收拾的大亂子,目前的野原火還沒有整頓軍紀的想法。
夜裡,白元飛來到東山城前。他仰望着面前的城池,拍了拍坐下瘦馬的腦袋,口中嘆了口氣。
“老夥計,等我回來,如果等不到我,你就自己逃命去吧。”
說着,騰身而起,身體如夜裡的蝙蝠,輕輕攀在城牆上。
手足都像生了尖爪一般,牢牢貼在城牆上,手腳並用,沒多少時間便來到城牆上。
和想象中不同,東山城的防守並未有想象中那樣嚴密。從白元飛這個角度看過去,便有數出防守空缺,若引一支大軍奇襲,不用費什麼力氣便可攻破城池。
眼見附近沒有巡邏的人,他從懷裡掏出一本小冊子,用碳棒在上面畫着東山城的防禦圖。
就算整個帝國,對戎族也沒有太多瞭解。大家往往斥之爲茹毛飲血的野蠻人,心裡是又怕又厭。可在程大雷的薰陶下,蛤蟆寨出來的人不會小看任何敵人。白元飛這次算是深入敵營了,若能知道戎族的佈防特點,傳回蛤蟆寨後也是大功一件。
草草在冊子上畫了幾筆,更多東西是記在腦袋中。白元飛翻身躍下城樓,潛入東山城。
隨着接近城主府的位置,街上佈防巡邏的人越來越多。白元飛也不敢大意,行動小心謹慎起來,有時不得不繞行很遠的路。
城中間或有火光,熊熊火焰似欲焚天。白元飛已經看過一次,不敢再看。他知道,那是戎族在焚燒屍體,原先城中的居民被戎族壓榨而死,屍體堆積如山,也就是一把火燒了乾淨。
白元飛雖然是個山賊,此刻也感到毛骨悚然。他原先就不是什麼好人,也做過惡事,可在戰爭的大惡之前,原先的所作所爲也就是小巫見大巫不值一提。
先是恐懼,然後是憤怒。隨之,白元飛腦海中冒出一個驚天的想法:假若自己能殺了野原火,一來可以出心中一口惡氣,二來,是否也能讓這場戰爭早早結束?
心中當然明白這個想法的大膽,當初程大雷可以刺殺戎族王所仗是輕功快劍,白元飛可沒有程大雷的本事。
但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再無法遏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