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字軍感受到了張肥的憤怒,更確切來說,是從張肥處感受到來自和珅的憤怒。
這支本來就暴躁的隊伍變得更加如狼似虎,在涼州兵眼裡,他們不是一個個人,更像是一頭頭十幾天沒見過肉味的餓虎。而自己在他們眼中,很顯然成了美味可口的食物。
面對這樣的狀況,大家似乎除了撒丫子狂奔,便沒有其他任何選擇。他們畏懼張字軍,不過張字軍同樣有畏懼的存在。
和珅下達的命令是活捉,還必須是全部,那麼他們就不可能放走一個,不然和珅憤怒的後果估計也是他們不可承受的。
而此刻程大雷窩在屋子裡,外面風聲呼呼作響。今夜,其實也算是一場蠻緊張的戰鬥,畢竟若是農田被燒燬,對朔方城絕對是一場災難。
程大雷其實也很擔心,但他同時也需要學會放心。
漫漫長夜,如此熬過。
第二天天還沒亮,和珅就來向程大雷報告。他很疲憊,但整個人也很激動。
“啓稟大當家,幸不辱命,全都被捉住了,城裡的探子和城外的涼州兵一共一百三十七人,過程中跑死兩個,剩下的都在。”
程大雷正在洗臉,聽到這消息後他也算鬆口氣。
“沒出事就好,還是要小心防範,他們這次沒成功,說不得還要有下次。”程大雷頓了頓:“對了,抓住的人準備怎麼處理?”
“當衆處決,他們敢來朔方城找事,就必須付出代價。同時也是做給外人看,殺雞儆猴。”
“嘖,都殺了,一百多人吶。”程大雷頓了頓。
“大當家,不恨不行吶,今日不現雷霆手段,日後怕是會後患無窮。”
程大雷也情知和珅的話有道理,但說是如此說,真如果戰場上殺敵破萬,也沒有什麼。可這些人算是戰俘,如果殺起來肆無忌憚,心裡還是稍稍有些過不去。
但畢竟也是沒辦法的事。程大雷擦乾淨手臉,道:“你處理就好,處理得乾淨些。”
和珅已有和珅的想法,並且會堅持自己的想法。所以,程大雷就算不答應,他也不會輕易被說服,反而會想辦法說服程大雷。
他已經開始着手處理這件事,那一百三十五名俘虜拉到城中心。在所有人面前,當衆斬首。
朔方城聚集的,都是來自四方各地的亡命徒,但即便是亡命徒也被這一幕震懾住。那個面白無鬚,本來感覺毫無威脅的中年男人,卻在此時讓大家覺得怕。
原本還有些人不太安分,但在現在已開始忌憚,假若還想不安分,無端端生一些事出來,說不得下次被砍頭的便是自己了。
在今日,程大雷並沒有現身,但卻也沒有缺席。他出現在城主府的閣樓上,遠遠看着。
其實也看不太清楚,只是見和珅一聲令下,便是上百顆人頭滾滾而落。
青天白日,鮮血淋漓,便在這樓上,似乎都能嗅到些許的血腥味。
“這樣……做有違天和吶。”徐神機嘆了口氣,說罷,他頓了頓道:“大當家,你知不知道他一步打算怎麼做?”
“不知道,我沒有問。”
“大當家怎麼可以不問。”徐神機一驚,難以置信道:“你這放權有些太厲害了吧?”
程大雷當然明白徐神機話中的含義,但他無動於衷。他依舊注視着遠方,道:“你想說什麼吧?”
“嘿,我還真替大當家問了,他準備將這些人的人頭送到涼州城,給宋伯康一些顏色看看。”徐神機嘆道:“嘖,殺雞儆猴,原來儆的這隻猴是宋伯康。”
程大雷當然不會不知道徐神機在做什麼,他是要放權,但不是要當傻瓜。
“怕是要回蛤蟆城了。”
“怎樣?”
“噯,我們和宋伯康的好關係要結束了。”
……
涼州城,宋伯康坐在帥案後,臉黑得像鍋底一般。
和珅果然說到做到,將一百餘顆人頭送到涼州城的城門前。宋伯康已經親自看過,那當然不是一副悅人的場面。這明顯是向自己示威,而且是不加掩飾的。
在大廳左右,是涼州城的文官武將,他們也見過了那些送回的人頭。現在垂着頭不說話,生怕那句話不對,便觸犯宋伯康,令他將怒火發泄在自己身上。
這時候,宋伯康已經將自己的怒火壓制下去,這當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諸位,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很久沒有人說話,半晌,陸洛大着膽子開口,畢竟,他身上的事也不差這一件兩件。
“王上,這程大雷何其狂妄,已經留不得他了,要給他些顏色看看。”
“說得好。”宋伯康忍不住讚了一聲,然後問:“怎麼給他顏色看看?”
“呃……”陸洛一陣無語,憋了半天才道:“王上,是否要對程大雷動手?”
宋伯康無可奈何的看了他一眼,感覺自己的智商已被他拉低許多。
“一山不容二虎,一州之地,容不下兩個說話做主的人。”宋伯康緩緩道:“我們和程大雷之間,已經到不得不到用刀槍說話的地步了。”
“是是,王上高見。那程大雷不知天高地厚,必然不能讓他猖狂下去。”
衆人連忙附和,尤其是陸洛,說話的聲音最是響亮。
“怎麼打?”宋伯康目光注視着他。
“這……”陸洛再一次無語。
宋伯康已經特別不想搭理他,昂起頭,目光從大廳內每個人臉上掃過。
“我今日說的事,既關乎我自己,也關乎未來的前程。我們和程大雷已經到水火不相容的地步,諸位現在聊一聊,如何動手?”
諸人沉默着,然後有人開始發表自己的意見,接着開始議論紛紛。涼州城的文武官員,都是來自不同的家族,只有極少一部分,是宋伯康自己的親信。
如果涼州丟了,各家的利益也會遭受損失。涼州在西北一地,有極重要的戰略位置,大家都不能容忍失去涼州。
“王上,可不可以從京州借兵?”
半晌過後,戴白的聲音蓋過了所有人,宋伯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