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春泥的龐大怨氣來源於欺騙。
當他得知金戈城外那個與自己稱兄道弟的無害青年就是劍宗的頭號死敵時,感覺真的好像是被人狠狠地抽了一記耳光。
白楊,白劍,白心,白鐵心。
三條人命,四次羞辱,劍宗什麼時候吃過這樣的虧?
而如今,自己前腳上臺,這傢伙後腳就點了一名僕從上來挑戰,再想想白夏炎與白秋水受傷時痛苦的樣子,這一切交織在一起,就是不共戴天的怨恨。
“實在人最容易死心眼。”
蘇寒給出了中肯的評價。
場下,也是議論紛紛。
時至今日,蘇寒連斬劍宗三名弟子,併力挫白鐵心的消息已經傳遍了血月大陸,這不僅僅是劍宗王者的頭銜遭到挑釁,更預示着一顆耀眼新星正在冉冉升起,或許百年之後這就是新的飄雪劍聖,亦或者他會創立一個足矣與劍宗分庭抗禮的門派。
不論怎樣,這都是血月大陸大洗牌的最大助力。
“來吧,白大哥。”塗壕帶着三分戲謔,衝白春泥勾勾手指。
“哼,怕你不成。”白春泥冷冷一哼,長劍一抖,化作一道銀光朝塗壕襲來。
鋒利的長劍直取塗壕胸膛,帶起一陣刺耳的破風聲,同樣的攻擊,比同爲劍宗第三代弟子的白楊、白劍、白心快了不止一倍。
不過,比起長老白鐵心還是有很大差距。
雖然塗壕猝不及防,這犀利的攻擊也只是在吞天鎧上留下一道白印,未能傷及分毫,只有至多一成的力道突破進來,將塗壕逼退了兩步。
“真巧,我也是用劍的。”塗壕咧嘴一笑,旋即抽出江山劍,橫於胸前狠狠一挑。
金鳴交錯,盪開了白春泥的長劍,順勢將江山劍反握於手中,塗壕發動了第一次反擊。
快,迅捷,伶俐。
一氣呵成,行雲流水,彷彿這把劍已經融匯成爲身體的一部分,如果說有人料到了塗壕可以硬吃下白春泥的猛攻,那絕沒有人能想象得到塗壕可以發動這般犀利的反擊。
“明明這麼胖,怎麼會這樣快?”
“是啊,白春泥號稱劍宗第三代最傑出的弟子,我看就是他也耍不出這一手。”
“以劍禦敵,這不是在打劍宗的臉麼。”
“……”
聽着場下小聲議論,蘇寒也是萬萬沒想到塗壕的進步會這般迅速。
在金戈城的時候塗壕經常與呆霸王對練,蘇寒偶爾也會在旁指點一番,當時的塗壕可沒有這麼厲害,只能說是進入黃金海岸遺蹟之後的幾次生死搏鬥使他昇華。
“嘶……”
白春泥也倒吸了一口涼氣。
倉促之下,白春泥將靈氣注入長劍中,瞬間,鼓盪出一股凌厲的劍氣,攔住了江山劍的去路。
也算是白春泥歪打正着,塗壕的劍法遠沒有到融會貫通,與劍氣這一番接觸,江山劍劍身劇烈的抖動一番,原本的殺招被盡數化解,只是在白春泥脖子上留下一道兩寸的淺淺傷口。
一次交鋒,白春泥已然顯露頹勢,塗壕不論在攻擊還是防守上都遠遠超出了白春泥的水平,同樣的一攻一守,卻使白春泥這個劍宗第三代最傑出的弟子受傷。
雖說只是一道兩寸傷口,這也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打在白春泥的臉上,抽打在劍宗的臉上。
聽到了場下的喝彩與叫好,塗壕突然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轉頭看向蘇寒,在見到蘇寒微微點頭之後,才重新有了底氣。
“我家公子宅心仁厚,不想塗炭生靈,此番點到即止,你已經輸了,承讓。”塗壕雙手抱拳,一字一頓,鏗鏘有力。
場下,又是一片唏噓。
幾乎所有人都認定這紫日傳承最終要落入劍宗囊中,蘇寒作爲親手打敗白鐵心的黑馬,卻也不太被看好。
當然,那僅僅是在之前。如今,蘇寒的隨從敢在衆目睽睽之下掃劍宗的面子,這樣的底氣十足,人們更願意相信蘇寒手中握着殺手鐗,握着足矣將劍宗擊敗的殺手鐗。
“我纔出了三成力。”白春泥面色鐵青,悶悶的說道。
“我纔出了一成力。”塗壕迴應道。
“是麼?”白春泥眉頭一挑,長劍豎在面前,嘴脣張開,輕聲呢喃,“人有靈,劍有心……”
《劍心決》,劍宗的驕傲,劍客仗劍天下的根本,劍宗立足的依仗。
白春泥的劍心決,貌似與之前幾位劍宗弟子不同,隨着他輕聲吟唱,星星點點的光芒匯聚於他的身後,剎那間,便凝聚成爲一道虛影。
三米多高,模糊的輪廓可以看出是一個人形,虛影手中亦握着一把長劍,動作與此時的白春泥一般無二。
在場數千人中,絕大部分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有少數德高望重的前輩面露惶恐,如臨大敵。
“雖說《劍心決》是一部駁雜龐大的功法,但總的來說還是可以分爲三層。第一層喚醒劍心,第二層劍心附體,第三層……”易牙望着臺上的白春泥,沉吟片刻,才說道:“第三層劍靈覺醒,完全喚醒沉睡在劍心殿的劍靈。”
“怎麼會這樣?”蘇寒也是大驚失色。
在之前,蘇寒已經證實血月大陸的所謂劍靈,是不能被召喚協同戰鬥的,所以他纔敢貿然接受一個接一個的劍宗弟子挑戰。
可如今,白春泥確實喚來了劍靈,以金丹後期的修爲喚來了劍靈,這一層氣魄儼然已經擁有戰鬥力。
倘若能化作實體,定然能衝破血月大陸天地法則的束縛,達到新的高度。
想到這裡,蘇寒下意識看向劍宗陣營,果不其然,數百名劍宗弟子臉上並沒有太多的驚訝,也即是說他們之中絕大部分也可以做到這一步,這大概就是劍宗壓箱底的功夫了。
“蘇寒,快把塗壕叫下來,這一戰,不能打了……”易牙說話的時候,鬍子一抖一抖,一向以穩健著稱的他此時別提有多激動了。
“不急。”蘇寒面色冷峻,沉聲說道。
如果僅僅是金丹後期修爲所召喚的劍靈,蘇寒還是能勉強應付,即使塗壕被逼到萬劫不復,蘇寒也有把握在瞬間將其救回來。
與其避而不戰,不如正面迎擊,塗壕退了後面只剩呆霸王、易牙與蘇寒三人,蘇寒更願意賭塗壕能應付劍宗壓箱底的功夫。
臺上,塗壕也看見了蘇寒如此認真的表情,在他的印象中蘇寒鮮少有這樣冷峻的神情,心中一定,塗壕握緊了江山劍。
“老大說,這把劍是真龍之器,我不能辱沒這把劍,更不能辱沒老大的信任!”
說罷,塗壕不等白春泥便率先發難,合身鋪了上去。
面對來勢洶洶的塗壕,白春泥不急不忙,提劍格擋,輕描淡寫的便盪開了塗壕的攻擊。
緊接着,白春泥凌空一斬,看似樸實無華,身後那三米多高的虛影亦是同樣動作。
兩道劍氣,一大一小,一銀一白,不分先後的打了出來,飛快的打中了塗壕。
“轟!”
前所未有的爆炸相聲,硝煙籠罩了整個演武場,白春泥以金丹後期的修爲,打出了這一記連靈神境,乃至半步武聖高手都無比忌憚的一擊。
後遺症也是無比明顯的,僅僅是普通的一劍,白春泥已經顯露出疲憊,雙手握劍以支撐身體,苟延殘喘,像極了絕境生還的戰士。
“蘇寒……”易牙有些焦急。
“塗壕沒事。”蘇寒肯定的說道。
頓了頓,蘇寒問道,“易老,這一招,應該是很耗費靈氣的吧。”
“是的。”易牙點頭,道,“雖然從沒有人給出肯定的答案,但只要是知曉天地法則存在的人,都知道這樣一個道理,威力與消耗是成正比的。”
“恩。”蘇寒點頭。
看向場中,塗壕的身影漸漸清晰明朗,雖然此時塗壕是單膝跪地,但從身影的輕微起伏來看,塗壕還活着。
硝煙散去,塗壕的樣子並不太好看,渾身上下殘破不堪,即使以防禦著稱的吞天鎧,也在這次強大的攻擊下出現破損,兩塊鱗片脫落,露出裡面的貼身軟甲。
“哼,我還以爲你是打不穿的龜殼。”白春泥冷哼着,嘲諷道。
“要不要老子站在這裡再給你打一下?”塗壕也看出了這一招消耗極大,以更爲嘲諷的語氣說道。
事實上,吞天鎧已經破損,雖說這幅鎧甲擁有自主恢復能力,可那並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下一次這樣的攻擊塗壕也沒把握完全扛下來。
不過,這一記反嘲諷的效果是達到了,白春泥的表情變得很囧,顯然是他也沒把握再發動一次這樣的攻擊並保持站立。
絕對攻擊與絕對防禦,就像最堅硬的盾與最鋒利的矛,兩者必定能較出高下,只是到那時,勝者也不會太輕鬆。
“春泥!”
卻在此時,劍宗陣營中傳出一個聲音,循着聲音看去,是劍宗二長老白清心。
“下來。”白清心的聲音很大,帶着些怒氣。
劍宗第三代弟子中,數白春泥、白楊與白劍三人,後兩者已客死他鄉,白清心於情於理,於公於私,都不能讓白春泥死在這個擂臺上。
“不!”白鐵心大喝一聲,轉身回來,“我說過,要讓他死!”
說着,白春泥運足了力氣,狠狠地又是一記劈砍,力道比之前大了不止三分,身後的劍靈虛影做出同樣動作的時候,竟打帶出了一陣勁風。
要知道,劍宗目前所掌握技藝只能召喚劍靈虛體,雖說打出來的靈氣攻擊極具威力,可鮮少能附帶實體攻擊。
怒火攻心的白春泥,極具憤怒的攻擊,捍衛自己的尊嚴與劍宗的顏面,這一下攻擊,竟然觸摸到了更上層的東西!
如果說可以協同作戰的實體劍靈被一面密不透風的牆嚴嚴實實的擋着,白春泥這一下,就等於是在牆上開了一個小孔,倘若他能潛心朝着這一個方向努力,假以時日,便能突破到新的高度!成就超越飄雪劍身也不是天方夜譚!
“塗壕!”
前世今生,蘇寒在劍靈手上吃了不少苦頭,又怎會不知道這一擊的強大,腳尖點地,就如脫弦利箭衝入場中。
說時遲,那時快,蘇寒落入場中,站在了塗壕的面前,有犁天梳護體的他並不畏懼這恐怖的一擊。
卻在蘇寒剛剛站穩腳跟的時候,一隻手搭上了他的肩膀,轉頭,他看到了一張帶着微笑的胖臉。
“老大,我站在你身後已經太久太久,這一次,我想自己面對……”
耳邊還回想着塗壕的聲音,蘇寒的身體卻已飛出很遠,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場中塗壕的身影早已被爆炸所掩蓋。
“轟!”
強大的氣流又將蘇寒吹出好遠,割的蘇寒臉上生疼,蘇寒清楚的意識到,這是靈神境都無法抵禦的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