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好像瞬間就消失了的星辰,深切感受到某種神秘的壓抑,就像洪水猛獸那樣,從四周,甚至從腳下靜悄悄的包圍上來後,水暗影才知道陸寧的建議,有多麼的正確。
人的過往經歷,所處的位置等條件,都決定了她眼界的高度。
在過去的這些年內,身爲風聲老大的水暗影,見多了生死。
尤其是在她喜歡的男人犧牲後,她親手拿着砍刀,面帶妖媚的笑容,把那十一個境外恐怖分子的腦袋,一個個的砍下來。
男人死後,她就覺得這個世界其實沒什麼好留戀的,任何人,不管是誰的生命,都像是螻蟻那樣,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死去。
世界觀的改變,對對人生的絕望,讓水暗影開始遊戲人間,無論做任何事,都用玩世不恭的方式--這也是她扮成叫花子接觸陸寧,敢兩次鑽人家被窩的主要原因。
一個不再在意自己名聲、身子甚至生命,又是心如蛇蠍,極端異常的女人,怎麼可能會在意別人的死活?
所以,水暗影纔會可怕。
纔會覺得,這個世界壓根就沒有可怕的東西。
能夠聽從陸寧的建議,讓老馬等人留在古羌縣城,那是因爲她懶得看那些膽小鬼在眼前晃悠。
至於獨身(陸寧在她心中,差不多就是個找樂子的道具,撐破天有些神秘小本事,但不足以拿到桌面上來)挺進羅布泊深處,會不會就此從世界上消失,水暗影壓根就不在乎。
最起碼,在天上的星辰忽然消失之前,她是完全不在乎的,嘴裡哼着小曲,按照每隔數百米就會看到的一顆玻璃球,向西行駛。
直到星星忽然不見,那種神秘的壓抑感攸地包圍過來後,水暗影不再唱小曲了,很是輕佻的臉色,變的慢慢凝重起來。
她以爲,她已經不在意自己的生死,這世界上就再也沒有她不可去的地方,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危險,她都能坦然,甚至笑臉相迎的。
可現在她忽然覺得:無論她怎樣的玩世不恭,討厭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會在意這些,不在意她的存在與否,依舊讓她感受到了一個人類該有的壓抑感,讓她有了以爲不會再有的心悸。
水暗影不再哼哼小曲後,那種壓抑感越來越厚重,讓她有了想抓狂的煩躁,喘不過氣來的窒息感,但更多的卻是想調轉車頭,向來路逃竄的渴望。
但她決不會那樣做。
前途越是變幻莫測,危險重重,她就越不會退縮。
她討厭這個世界,每天總有那麼一兩次,都會幻想自己會以什麼方式死去,但的確從沒有過想過,她可能會死在羅布泊。
更沒有想到,如死灰般的心,這時候竟然開始有了恐懼。
這種新奇的發現,讓她嬌俏的臉上攸地浮上迷人的紅色,彷彿獲得了新生那樣。
死亡,有時候就代表着新生。
沒來由的,她是這樣渴望在下一刻,忽然有個從沒有過見過,也無法想象的怪獸,忽然撲出來,把她拖下車子,用鋒利的獠牙,把她撕成碎片!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感覺應該很不錯吧?
水暗影莫名的興奮起來,腳下用力,車速加快。
“你急着要去投胎?”
坐在副駕駛上沉默太久的陸寧,這時候忽然說話了。
越野車來到公路盡頭時,陸寧發現了第一顆玻璃球。
黑夜中,在車燈的照耀下,玻璃球老遠就能發出閃爍的熒光,想不被注意都不行。
剛看到第一顆玻璃球時,陸寧也沒在意,畢竟有人遺失在路上一顆玻璃球,這不是啥奇怪事,更不會代表了什麼。
但當他每隔數百米,都會發現一顆相同的玻璃球后,陸寧才終於意識到:這是人爲的,有人故意撒在地上,當做預防在關閉天涯上迷路的路標。
至於是誰撒的路標,這一點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玻璃球爲陸寧他們在茫茫戈壁灘上,指引了前進的方向。
不用商量什麼,駕車的水暗影,就自動沿着玻璃球向前狂奔。
車子正式進入羅布泊,轉而西行後,陸寧就不再說話了。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水暗影,也徹底忘記了副駕駛上還坐着一個人,直到她忽然興奮的加速,陸寧皺眉問出這句話後。
“喲,我還以爲你變成啞巴了呢,原來還沒有啊。”
水暗影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咯咯輕笑着,車速不但沒有減緩,反而更快了。
剛纔車子還只是劇烈顛簸,現在則好像要飛起來似的,隨時都有翻車的可能。
“你瘋了?”
沉默太久的陸寧,也終於發現水暗影的情緒不對,尤其是那張妖媚的臉上,帶着喝醉了似的紅暈。
“是啊,我瘋了--最起碼,我希望有一天我真能瘋了!可現在,我爲什麼還沒有瘋掉呢?哈,哈哈!”
水暗影擡頭哈哈狂笑了起來,笑聲中滿是消極的戾氣。
車速,更快。
車子猛地彈起了更高的高度,車身側翻角度足有五十度左右,幸好在落地時,右側車輪狠狠砸在了一塊人頭大小的石頭上,立即產生強有力的彈性,迅速回彈從而抵消了側翻的方向,向前劃出足有七八米後,四個輪子才先後重重落在了地上。
車子落地,再次彈起時,無法抗拒的衝擊力,讓陸寧就像布娃、娃那樣,猛地砸進了水暗影的懷中。
嗯,這娘們彈性十足的身子,絕對是世上最好防震墊子,狠狠撞進她懷裡後,一點都感覺不到疼痛,相反還很舒服。
此時,絕對是揩油的最佳機會。
不過毫無疑問的是,陸寧現在沒心情去揩油,他只希望這忽然發瘋的娘們,能趕緊冷靜下來,別把車子開翻。
陸寧也知道,就算車子翻了,依着這輛車絕佳的防護措施,也不會出人命--可關鍵是,現在他們已經在羅布泊內狂奔大半夜了,粗粗估計距離古羌縣城,至少也得有兩百多公里了。
如果車子不能開了,難道就這樣步行回去?
陸寧倒是不在乎走路,畢竟人長了兩條腿,就是用來走路的。
可他卻特別討厭,在當前這種惡劣環境下走路。
走多久,才能走出這片死亡之海?
再說了,他來是找人的,不是來走路的。
“草,你特麼的要死啊?”
撞進水暗影懷中後,陸寧順勢擡手,一把就掐住了水暗影那修長白嫩的脖子,惡狠狠的罵道:“停車!”
“滾開,我偏不停車,我就是要尋死!”
牢牢把持着車速的水暗影,掙扎着,尖叫着,發亮的雙眸中,隱隱有血光浮上。
臥槽,這娘們怎麼忽然就發失心瘋了?
陸寧看到了水暗影的雙眸,心中猛地往
下一沉。
不同的環境,甚至天氣,對人類的情緒,都有着太大的影響。
這一點,毋庸置疑。
就拿天氣來說吧,藍天白雲清風習習下,總能讓人有特好的心情,覺得這世界是如此的美好,對生活充滿了嚮往。
完全相反,在霧霾重重的天氣中,卻能讓人情緒低落,誘發憂鬱症。
而黑夜中的羅布泊,那種厚重的壓抑(或者說人第六感才能感覺到的危機感),對人負面情緒的影響,絕對比霧霾天氣要嚴重更多倍。
只是陸寧沒想到,水暗影所受的影響會這樣重。
重到讓他想不通爲什麼,只能從她浮上徹底發瘋前的血光雙眸中,意識到事情要遭。
砰的一聲!
陸寧想都沒想,狠狠一拳就擊打在了水暗影太陽穴上。
當前情況下,要想制止一個女人要發瘋,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她打昏過去。
打昏,可不是打死。
儘管當前陸寧有趁着水暗影要失心瘋時,一拳能把她打死的實力。
所以,這一拳的力道,陸寧把握的相當好,只是單純的把她打昏而已,最多也就是造成暫時的腦震盪,不會有任何的生命危險,更不會留下啥後遺症。
可人算不如天算。
就在陸寧這一拳砸出去的同時,車子再次劇烈顛簸了下。
左側翻。
導致水暗影身子猛地向左邊車窗晃去--陸寧的拳頭也到了。
如他所願的,一拳砸在了水暗影的太陽穴上。
只是,卻沒有產生他預期的效果:水暗影‘及時’及時的晃動,化解了他這一拳中的大部分力道,只能讓她感受到了疼,有了短暫的暈眩。
卻,徹底激發了她其實始終在竭力壓制的狂性。
“你要打死我嗎,你要打死我嗎!?”
水暗影尖叫着,猛地鬆開方向盤,左手一把抓住陸寧的頭髮,右拳狠狠砸向他面門。
“停車,快停車!”
陸寧當然不想被她一拳把鼻子揍塌了,可當前倆人都在車子裡,又無法騰挪跳躍,只能腦袋一偏,擡手鎖住了水暗影的雙手手腕,厲聲吼叫着。
“不,偏不!哈,哈哈,你怕了嗎?你的臉色這樣白,快要嚇傻了吧?”
水暗影哈哈狂笑起來,雙眸中浮上的嚇人紅光,已經證明她徹底陷入了瘋狂,奮力掙扎着,腳下把油門踩到了底。
陸寧做夢也沒想到,水暗影會忽然變成這樣。
可他卻知道,如果不及時制止她發瘋,那麼她就有可能真得瘋掉,哪怕這時候車子能停下來,她也無法再恢復此前的水靈靈。
陸寧對水暗影沒啥好感,可實在不忍心這麼漂亮性感的小娘們,會真變成一個瘋子。
寧哥討厭瘋子,尤其是漂亮的瘋子!
陸寧忽地鬆開她右手手腕,右拳再次狠狠擊向了水暗影的腦袋。
這一拳,無論怎麼樣,他都必須把她打昏。
咣!
又是一聲大響,徹底失去控制、車速已經超過一百的車子,就像偏偏要跟陸寧做對那樣,忽地飛了起來--就像電視劇中的車禍慢鏡頭那樣,車子在低空中翻了半圈,四輪朝天。
砰的一聲,沉重的越野車車身,重重砸在了地上。
水暗影的尖叫聲,陸寧的怒罵聲,嘎然而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