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荒漠遠處吹來的風,越來越大了,毛驢也跑累了,吐着長舌頭哈達哈達的跑到花小妖腳下,愜意的伸了個懶腰,躺了下來。
花小妖也坐下來,左手替它撓着癢,舒服的驢哥四爪子朝天,閉上了眼。
陸寧看着毛驢的目光中,帶着羨慕。
他不是羨慕兄弟被美女伺候,而是羨慕它不會像他這樣煩惱,隨着真像越來越接近,他自己的身份也越來越複雜了。
自打記事以來,陸寧都以他是炎黃子孫而驕傲,誰要是敢說他不是大漢子孫,他肯定會翻臉動刀子的--現在,他卻沒有這個念頭,只覺得心裡發堵,走過來與花小妖並肩坐下,遙望着遠處發呆。
“你在懷疑你的種族出身?”
花小妖好像陸寧肚子裡的蛔蟲,一眼就看出他在爲什麼煩惱了。
“其實我不該這樣。”
陸寧淡淡地說:“無論我是什麼種族,我都是一副標準的漢人模樣,華夏都是我的祖國母親,更會爲當前的盛世華夏而驕傲。”
花小妖沒有跟他討論這些,岔開話題問道:“還記得你上次去黑暗世界時,在某條巷壁上看到的那些壁畫嗎?那些壁畫,在我家孤島祖祠中也有一些。”
頓了頓,她又說:“或許,在別的地方也有,你只是沒注意。”
“你是說,梨花山下那條馳道中?”
陸寧忽然想到了在救援燕影那個晚上,自梨花山馳道右側巷壁上看到的那些了。
“梨花山下也有嗎?”
花小妖側臉看着他,搖了搖頭說:“這個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世界上很多地方,都有那種壁畫--你還能記得起,那些壁畫的內容嗎?”
無論是在九幽世界、花家孤島的祖祠內,還是梨花山下面那條馳道中,陸寧都沒時間仔細去看那些壁畫--就算仔細看了,他也不會把那些壁畫上所刻畫的內容,與自己身世相連起來。
不過當花小妖問出這個問題後,他腦海中還是很自然浮上了那些壁畫。
他在與卡秋莎去找宋楚詞的那條巷道中,也曾經算是很仔細的看過一些。
壁畫中,在講述一個偉大王者的故事,剛開始時是一個王者,與三個家臣,一文兩武,後來文臣不見了,王者也死了,只留下了一個嬰兒。
他只記得這些,壁畫後面刻畫了些什麼,他還沒有來得及看,就聽到宋楚詞在呼喚他的名字了,然後就是那幾個黑衣人,天狼星的先後出現。
至於在花家孤島祖祠中看到的那些壁畫,卻是與黑暗世界內那些壁畫內容,沒什麼牽扯的,只讓陸寧注意到了一扇黑色的大門。
花小妖的聲音,打斷了陸寧的回憶:“還記得你上次死裡逃生離開羅布泊時,我曾經在古羌縣外跟你說過,你是花族的那些話嗎?”
“記得,也不記得了。”
陸寧有些煩躁的說:“花小妖,無論你說什麼,我也只知道我是漢族,而不是什麼花族,鬼族的!”
“身帶彼岸花的人,就是花族。”
花小妖沒有理睬陸寧的煩躁,依舊不急不徐的說:“無論你有多麼的不情願,你都是與我一樣,都是花族。”
“以後,別對我再說這種話。”
陸寧看着花小妖的眼睛,幾乎是一
字一頓的說:“再說,我可能會殺了你。”
花小妖依然沒理睬陸寧的威脅,避開他的目光輕聲問道:“你該知道歷史上的衣冠南渡的典故吧?”
西晉末年,中原地區大亂,周邊部族內徙建立割據政權,釀成永嘉之亂,建興四年(316年)匈奴王劉曜攻陷長安,俘虜晉愍帝,西晉亡。
朝廷受到威脅,晉建武年間,建武元年(317年)晉元帝司馬睿準備到建康(今南京)建都,任王導爲丞相軍諮祭酒。東晉渡江後,中原漢族士族等臣民相隨南逃,史稱‘永嘉之亂,衣冠南渡’。
這是中原漢人第一次大規模南遷,王導依賴南渡的北方士族,團結江東豪強,協助司馬睿建立了東晉政權。
之所以說是衣冠,那是因爲晉時士族峨冠博帶,風度翩翩,相對於普通人蓬頭短襖,要高傲,正統了很多。
隨晉室南遷的盡是巨家大戶,官宦士紳,其中以王,謝,袁,蕭,最爲龐大,然而普通人家無力負擔搬遷費用,謂之‘衣冠南渡‘。
而衣冠,又代表文明的意思,衣冠南渡即是中原文明南遷,晉朝首都遷至江東建康,自此史稱東晉。
代表文明的衣冠,主要是體現在正統的漢族文明,所以那次南下,既是衣冠南渡,又叫華族南下。
華族,就是華夏最正統的民族,既漢族之一。
(注:華族也是與夏族對應的名詞,一個在戰國時代末期才消失的詞彙,在遠古神話時代是劃分兩個部族的名詞。後來,華族和夏族經過幾百年的時間逐漸融合,兩個主要的部落聯盟的融合標誌着一個新民族,華夏族的日現雛形。
但現在神州大地上已經沒有華族之說了,就像沒有夏族,反倒是在東邊那個島國,有華族的存在,估計是中原打亂衣冠南渡時,跑那邊避難的漢族後人;也可能就像他們效仿我們的東都洛陽,在那邊複製一個洛陽那樣,自稱是華族的。)
聽完花小妖的解釋後,陸寧終於明白了:“你是說,壁畫上所刻畫的花族,就是與夏族組成華夏民族的華族?”
花小妖慢慢點了點頭:“所以,你千萬別以爲,花族是對你的一種種族羞辱。她之所以更名爲花族而不是華夏民族組成部分的華族,除了身上都會有一朵彼岸花之外,更大的原因則是因爲沒臉去見自己的祖先,所以才更名爲花族。”
“以前的華族,身上也有彼岸花?”
陸寧伸手,也輕撫着毛驢,這傢伙連眼都沒睜一下,不過那副嘴臉更加享受了。
“戰國之前,在與夏族沒相互通婚之前是有的。”
花小妖停住了給毛驢撓癢癢,隨手抓起一措沙子,灑在了它肚皮上:“其實,只要學過華夏曆史的人都該知道的,延續到今天的華夏民族,其基因在數千年的演變中,已經包容了很多早就消失在歷史長河中的少數民族。到了強漢時期,才被稱之爲漢族的。”
誰都無法更改的華夏數千年文明史,證明了一個真理:夷入華則華,華入夷仍華。
意思就是說,外地入侵華夏後,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漢族文明所同化,最終成爲一個漢人;而漢人去可異族後,不管在那兒生活多少年,仍然會保持漢民族的特徵。
就拿世界歷史上都牛哄哄不行的李世民李老二陛下來
說吧,他的祖上就是鮮卑族人,隨着他先祖與漢民婚配,他同時具備了漢民族的文化、文明,鮮卑族的勇敢等特徵。
不過這麼牛叉的天可汗,在剛當權時,還是不被漢家大豪門給容納的,據說他曾經爲兒子向從夏朝時就存在的某華族大門求親,人家一擺袍袖訓斥說:你一個血統不純的傢伙,還想娶我家閨女,真是屎殼郎打哈欠,不知道咋張開臭嘴的。
搞得李老二陛下相當難堪,卻又不能發作,只能強忍着怒氣,想法設法的給自己先祖與史上著名的漢族豪門攀關係,這才說他們與漢朝名將飛將軍李廣有關。
暫且不管天可汗陛下都被純正的漢民族所鄙視,單說漢民族所遭受的那次大磨難,五胡亂華吧。
雖說五胡亂華給漢民族造成了毀滅性的傷害,搞得華族南渡,才保留了漢族族種,可毫無疑問的是,那次大災難,也讓漢民族在隨後數百年內,取得了相當大的好處。
以鮮卑族爲首的北方少數民族,在彪乎乎的入侵中原後,造成了南北朝對立和五胡十六國的混亂局面,持續了二百七十餘年,直到隋統一中原。
但從整個中華民族史來看,卻是突破了過去的狹隘漢族觀形成了中華民族,也擴大了中華的疆土,出現了盛唐王朝,可以說五胡亂華的結果,也壯大了中華。
這種局面也不是偶然形成的,是由於中華各族共同努力的結果,中華各族間有強大的凝聚力,而這種凝聚力的思想基礎是以儒學爲核心的漢文化。
很明顯的例子就是以拓跋魏爲首的北方少數民族,進入中原後,以朝廷的力量與漢族求同:學漢文化、着漢服、改漢姓等。
從那時起,華夏已不只是華夏族的華夏,而是中華各族的中國,隨着朝代的不斷更迭,各民族交替在中原執政,各民族間終於形成了一個福禍與共,不可分離的堅強的大民族羣體--中華民族。
試看世界史上赫赫一時的大國,如大英帝國、奧斯曼帝國和前蘇都已先後解體,唯有華夏以五十幾個民族之多,十數億人口之衆,近五千年之久,一直屹立於東方,是幾千年各民族共同努力的結果,我們後代子孫應珍惜它、繼續發揚它……
在歷史上有着赫赫兇名的五胡人,都被漢民族給同化了,更別說華族與夏族相互通婚後,身上的彼岸花會逐漸消失了,這就好比李二陛下先祖是藍眼珠子--但到了武則天之後,他的後代就已經漢的不能再漢了。
“五胡亂華之前,華族就生活在這片廣垠的土地上,比中原更早一步遭受某些噩運,一部分人逃到荒漠中後,建立了一個國家。”
陸寧很奇怪,花小妖的波的波說了這麼多後,他這個聽衆都口渴了,她的嘴脣還是那樣鮮潤飽滿,很想讓他親一口。
他有這想法,那是因爲他不再生氣了,而是自豪。
爲他是純正的漢族血脈而自豪。
逃到荒漠這邊,就像古西域三十六國那樣,創建自己國家的華族,卻遭受了更殘酷的打擊,君主最終國破身亡,臨死前給兩個武臣留下遺言:在沒有擺脫惡夢之前,不要再用華族這個偉大的字眼了,就改名爲花族吧。
什麼時候,花族能從噩夢中醒來,再恢復華族本性。
華族的惡夢,就是來自羅布泊下那個黑暗世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