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詞能看出,燕影沒有騙她。
今晚,燕影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沒有絲毫的虛假。
她既然說水暗影是宋楚詞的親姐姐,那麼水暗影就必須是小宋的親姐姐。
宋楚詞覺得很可笑,就擡手掩着嘴的笑了。
她沒有像燕影剛纔那樣,歇斯底里的仰天狂笑,那樣也太沒有淑女風度了。
宋總要笑,實在忍不住的笑,也得掩着嘴,像標準的淑女那樣輕笑。
以前宋楚詞可是在網上看到過很多次,年輕漂亮的小姨子,被風流倜儻的姐夫所吸引,愛情讓她們忘記了啥子叫羞恥,決然的揮舞起鋤頭,去撬親姐姐的牆角,最終把她成功從姐夫的炕上踹到地上去,自己依偎在親親姐夫的懷裡,笑得像夜貓子那樣嘎嘎的。
頂級不要臉的小姨子,說不定還還會詩興大發,送給恨不得咬死她的親姐姐一首好詩:茫茫人海中,只聞新人嘎嘎的笑,有誰關注舊人嗚嗚的哭?
從小就深受華夏傳統教育的宋楚詞,每當看到此類新聞時,就會盡可能的鄙視某小姨子,發誓如果落到自己手裡,鐵鐵的會把那對狗男女裝竹籠裡沉河不可!
只是她做夢也想不到,有一天她會成爲衆多應該被沉河的小姨子之一。
所以她覺得好笑,無論怎麼忍,都忍不住。
就像被蚊子盯了一口,必須得拿手去撓癢癢那樣,宋楚詞現在必須得笑,要不然就會被憋死。
看她小臉漲的通紅,好像快要喘不上氣來隨時都能被憋死後,燕影擔心她真會憋死,連忙又說:“楚詞,其實這事不怪你的。畢竟,你以前並不知道水暗影,會是你的親姐姐。”
“你、你知道。那你、你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宋楚詞吃吃的笑着問道,實在是太好笑了,笑得她肚子疼,必須得用雙手保住肚子,才能防止自己從石凳上出溜下去。
“我不是不想告訴你,只因我在來唐王找你的前夕,我才知道你們原來是姐妹的。”
燕影滿臉都是誠懇的解釋道:“況且,你與水暗影,只是同父異母的姐妹,並不是一奶同胞的。”
“同父異母的姐妹,也是親姐妹,對不對?”
相比起自己原來是陸寧的小姨子這個消息,給宋楚詞造成的震驚度來說,水暗影只是她同父異母的消息,這時候實在是算不上什麼了,完全可以被忽略。
燕影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因爲人家宋楚詞沒說錯,同父異母的姐妹,也是親姐妹。
“你們--哦,不,是那些人,怎麼讓水暗影心甘情願離開陸寧的?”
宋楚詞不知道笑了多久,才總算停住了笑聲,擡手擦了擦眼角後,好像恢復了理智似的,但不等燕影回答,她就猜出了答案:“她與陸寧離婚,不用任何人勸,只需讓她知道,她是我親姐姐就行了。”
燕影還是沒說話,這代表着宋楚詞猜對了。
宋楚詞又擦了擦眼角,因爲笑流出來的淚水,問:“水暗影的思想覺悟,比我可高多了。如果我是她的話,別說是親妹妹要搶我男人了,就算是我親媽,我也得跟她拼個你死我活再說。話說,感情這玩意從來都不是做生意,是金錢、權勢包括親情等很多東西,不能買賣的。”
她這樣說,也不是在撒謊。
當初以爲自己是陳婉約的親女兒,得知她
睡了陸寧後,雖然內心無比的憤怒、痛苦,也不再理睬陸寧了,但卻從沒有放棄心中的執念。
宋楚詞能有這樣大的恆心,那是因爲在塔希科雪原,被東洋猛士給抱在懷裡的那一刻起,她就確定自己這輩子都不能沒有陸寧了。
尤其是後來發現倆人都攜帶一朵彼岸花,卻只能乾瞪眼無法得到對方後,更加讓她信心百倍,處心積慮要踢開所有敢對陸寧獻殷勤的女人,自然也包括水暗影。
這些,燕影都知道,所以在她發表她的‘愛情宣言’時,很配合的點了點頭。
“不過有一點我不明白。”
宋楚詞話鋒一轉:“那些人既然早就知道水暗影,與我是親姐妹關係,知道我必須與陸寧在一起,那麼爲什麼還要放任他們兩個結婚成爲夫妻呢?”
嗤笑一聲,她問道:“難道說,這也算是一種磨練?”
“是不是磨練,我不知道。”
燕影終於說話了:“我只知道,龍頭沒有阻止水暗影來往,就有他一定的道理。有句話,你可能沒聽說過。”
“哪句話?”
“開花結果水澆灌。”
“開花結果水澆灌?”
宋楚詞眉頭皺起,琢磨了片刻,也沒琢磨出啥意思來。
燕影提醒道:“這句話算是一句‘天機’吧,短短一句話內,代表着三個女人。”
“三個女人?”
燕影都提醒的這樣透徹了,宋楚詞實在沒理由想不到這句話中,所包含的三個女人是誰:“開花,是葉明媚吧?她可是號稱明珠一朵花的。同理,被人稱爲‘人蔘果’的樓宇湘,就是那個結果了。而水澆灌就更好理解了,因爲水暗影的名字裡面,就有個水。”
“是的。”
“這句所謂天機話中,所包含的三個女人,都與陸寧有關吧?”
“是的。”
燕影再次點頭。
宋楚詞笑了:“那麼,我可不可以理解爲,這三個人,包括我的親姐姐在內,其實都是襯托我的綠葉?無論她們與陸寧的關係有多親近,也只能是陪襯的綠葉。”
“應該就是這個道理。”
燕影擡頭看着夜空,低聲說:“有人告訴我說,這句話,早在五十三年前就已經存在了。”
宋楚詞的眼角,突地跳了下。
五十多年前的一句話,就精準預測到了以後要發生的事,那麼這就是絕對的天機。
天機不可泄漏,泄露必有災難。
唯有等天機所暗指的現象,成爲現實後,燕影纔有資格得知,並告訴了宋楚詞。
這句所謂的天機,也解開了宋楚詞的疑惑:就因爲水暗影是這句天機中最重要的三個女人之一,那麼龍頭就算不甘心兩個女兒都與陸寧扯上關係,他也得忍着。
“他肯定,忍得很辛苦吧?”
宋楚詞低頭,看着腳下的土地,就彷彿她能看到陰間,看到裡面的龍頭。
燕影卻搖了搖頭:“不一定。”
“這話怎麼說?”
宋楚詞擡頭,看着燕影又笑了,只是笑容有些陰森:“哦,我明白了,反正得便宜的是你兒子--更重要的是,這是早在五十多年前,天機就安排好的,龍頭當然不敢違背了。”
“我說不一定,不是你想的這樣。”
“那又是哪樣?”
“當年,水家爲了不辜負老人家的信任,三代人前仆後繼,付出了常人無法想象的犧牲,到現在只剩下你們三個女娃--龍頭都沒有因此而心痛,不甘心。”
燕影緩緩的問道:“那你覺得,在任務即將完成時,他會因爲自己兩個女兒都與陸寧有牽扯,就心痛不甘心嗎?雖說這樣的事情無論放在哪位父親身上,都是不公平的,但總比犧牲要好很多。”
這次,換宋楚詞保持沉默了。
因爲燕影說的沒錯。
沉默很久後,她才問:“爲什麼,非得是我們家?就因爲一個‘國士’,因爲那位老人家的信任,我們家就得付出三代犧牲數十人,最終只餘下三個女娃的代價?”
燕影反問道:“你懂得什麼叫真正的國士嗎?”
宋楚詞毫不示弱,咯咯笑道:“還請燕阿姨指點一二。”
仍舊沒在意宋楚詞言語中的明顯諷刺,燕影站起身看着她,徐徐說道:“真正的國士,可以爲了國家、人民的利益,甚至爲了信任自己的人,可以讓人割下自己的腦袋,讓刺客拿去取得暴君的信任,刺殺暴君。”
對燕影所說的這個典故,宋楚詞上初中時就是書本上讀過,雖然覺得那個人有些傻,不過每讀一次,都會有種忍不住躍馬踏平東京--的衝動,熱血沸騰。
現在聽燕影再一次說起後,她仍然會從心底升起濃濃的敬意,臉上的譏諷笑意消失了。
“同樣,真正的國士,不但會把整顆心都放在國家、人民利益上,也同樣不會在意自己有沒有後代,只因他心裡只裝着一個糟糠之妻。”
頓了頓,燕影問道:“這兩種人,算不算是真正的國士?”
她舉出的第二個例子,就是影響水家三代以國士待國的那位老人家。
宋楚詞也站了起來,微微垂首認真說道:“燕阿姨,受教了。”
“所以,你不要看不起你的父輩,更不要像某些心中只裝着自己利益的人那樣,表面上被你父輩感動的不行,其實心裡卻是不屑的。”
燕影微微點頭,表示受宋楚詞這鄭重一禮,繼續說道:“華夏民族五千年來,之所以歷經數次滅種亡族的磨難,仍然能從廢墟中重新站立起來,那就是因爲無論她受到多麼沉重的打擊,她的脊樑都不曾斷過。而真正的國士,是華夏民族脊樑的最重要組成部分。如果沒有他們的存在,沒有他們的犧牲,哪有今天正在重新崛起的盛世華夏?”
如果樓宇湘在這兒的話,肯定會豎起雙手白生生的大拇指,喊一聲‘英雄之見略同’了。
儘管小樓當初教訓陸寧懂不懂真正的文明古國時,暴露出她就一典型的憤青,種族歧視情節相當嚴重,但無論是誰都不得不承認,華夏文明能夠延續五千年,沒有像其它三大古文明國家那樣消失,確實有着那三個古國沒有的氣節。
國士,就是一個國家能否重新爬起來的氣節之一。
西晉末年五胡亂華時,數千萬漢民被胡族斬殺幾乎殆盡,只餘一百多萬戶,是冉閔大帝橫空出世,廣發殺胡令,讓漢民族不滅,這就是國士。
蒙元帝國踐踏華夏文明,要把整個中原都變成牧馬場的八十多年後,是朱元璋率領漢民,把他們趕出了華夏,重新光復漢家江山,這就是國士。
水家對華夏的貢獻,雖說沒有冉閔他們那樣耀眼,卻無愧於國士二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