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馬經天建議陸寧最好別去明珠,是爲了他好。
一來是明珠警方因爲沈玉海的推斷,肯定把他當做謀害林東海的最大嫌疑人,二來則是因爲葉明媚的緣故。
不過陸寧纔不會在意葉明媚,他必須得去明珠--就算不管是誰謀害林東海,也得爲自己洗清嫌疑。
更重要的是,林二突遭大變,正是六神無主需要人陪伴時,他怎麼不陪在兄弟身邊?
所以,陸寧必須去明珠,不管別人怎麼看,誰也攔不住他。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宋楚詞竟然憑空冒出來那樣,不許他去明珠。
你是我啥人?
又有啥理由,來管我的事兒?
望着一本正經的宋楚詞,陸寧笑了。
不是友好的笑,而是輕蔑,笑她果然是個腦殘體,甚至都懶得再打理她了,牽起林二的手:“走,我們收拾下,馬上就走。”
“好。”
同樣,因爲某些原因,林二對宋楚詞也沒啥好感。
陸寧當前的態度,正合了她的意思。
“我說,你不能去!”
沒有誰喜歡被人無視的,宋楚詞也是這樣,笑容收斂,加重了語氣。
陸寧很想一個耳光抽過去--看在現在是過年,馬經天又在場的份上,他忍了,故作淡然的微笑,看着她:“爲啥不能去?”
“因爲,我不讓你去。”
宋楚詞慢悠悠的說,就像老婆在管教丈夫,不許他跟那些狐朋狗友去外出喝酒那樣。
林二笑了,很憤怒的笑:“宋楚詞,你算老幾,也配管我們的事!”
“我算老大吧?”
宋楚詞很認真的樣子,想了想,才說:“嗯,我就是老大。我說出來的話,陸寧必須得聽。”
林二掙開陸寧的手,雙眸圓睜,語氣有些陰森:“宋楚詞,別以爲我給你打工,就不敢拿巴掌抽你!”
“你想抽我,那得問問陸寧願意不願意了。”
宋楚詞也沉下臉來,冷冷的說:“林武,你跟陸寧又是什麼關係?最多也就是兄弟罷了,可我跟他卻是--”
林二懶得聽宋楚詞叨叨什麼,看着陸寧問:“去,還是不去?”
“當然要去。”
陸寧淡淡的說:“我是在說話,可不是在放屁。”
“那走,別理她。”
林二去拽陸寧的手時,宋楚詞卻從口袋裡拿出個黑黝黝的東西,扔了過來:“看清楚這個東西,再決定去還是不去。”
不等陸寧說什麼,宋楚詞轉身就走向了門口。
陸寧擡手接住了那個東西,林二好奇的問道:“啥啊,她--陸寧,你、你怎麼了?”
林二發現,本來一臉冷笑的陸寧,臉色忽然劇變,瞳孔都猛地收縮成了針鼻的模樣--很明顯,他看到了讓他無比震駭的東西。
那個東西,就在陸寧的手中,一塊比火柴盒還要小些的黑色墨玉。
十三歲之前的陸寧,就像所有少年兒童那樣,頑皮,活潑很幸福,那是因爲他有疼愛他的父母,完整的家庭。
陸寧的父親陸天明,在唐王某礦物公司工作,每年大約得有兩三個月在外面工作。
他母親範穎穎,溫柔嫺熟,在家看護陸寧(陸天明的工資較高,他一個人掙錢養家就足夠了)算是個全職太太吧,閒暇時就愛捧着一本書坐在石桌前。
那時候還不算太懂事的陸寧,覺得母親看書時的樣子,最美了--他後來長大後,才知道母親看書時最美的樣子,叫大家閨秀。
至於應該很普通的母親,怎麼會有大家閨秀那樣的氣質,陸寧纔不會去管。
他知道,在他最最幸福成長時,父母忽然就這樣憑空失蹤了。
他記得很清楚,那是個初秋季節,他像往常那樣放學回家後,在院子裡喊了一聲‘媽,我回來了,餓了’後,就跑去廚房拿起舀子喝涼水了。
以往,範穎穎會走到院子裡,滿臉愛意的嗔怪他:怎麼又喝涼水呢,鬧肚子咋辦?
可在那個初秋季節的那一天,母親沒有出來,跟他說那句話--他一直等了十三年,母親都沒有再出現過。
就那樣,父母拋下了僅僅十三歲的陸寧,就像憑空蒸發了那樣。
陸天明的祖籍,並不是唐王(至於是哪兒,陸寧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母親是哪兒人),在這兒有家產,那是因爲父親在唐王礦務局工作十數年,置辦下的。
所以陸天明夫婦忽然神秘失蹤後,陸寧並沒有親戚來幫他找爹媽,唯有發小韓斌,配着他滿大街的轉了一個多月。
陸天明夫妻失蹤後的那個出動,陸寧也離開了唐王:一下子,他懂事了,成熟了,發誓哪怕是走遍海角天涯,也要找到父母。
從那之後,陸寧也離開了唐王,杳無音信直到前年年底,纔回到了故鄉。
誰都知道,當某人失蹤超過一定的時間後,就會被警方歸爲‘自然死亡’,戶籍就會被取消--事實上,在陸寧的本心中,當他長到十八歲時,就知道父母已經不在人世間了。
不過毫無疑問的是,十三年前的父母,他們的音容笑貌都深深烙在了陸寧腦海最深處,也包括他們最喜歡的一些東西。
陸天明在礦務局工作(地質學的技術員之類的,出差就是滿世界的找礦),每次出差回來後,都會帶回一些很特別的玉石。
他帶回來的每一塊玉石,都會精心打磨,並穿上小孔,給陸寧當玩意玩。
可在那個初秋的某一天,那些玉石也隨着陸天明夫妻的失蹤,而消失。
陸寧手中拿着的這塊墨玉,就是當年陸天明帶回家的玉石中的一塊!
這塊玉石,已經隨着陸天明失蹤了整整十三年。
現在,卻忽然被宋楚詞拿了出來。
這塊墨玉是啥材質,這已經已經不重要了(能被陸天明隨便拿回家給兒子玩耍的東西,估計也不值錢),重要的是:它跟失蹤十三年的陸天明夫妻下落有關!
本來,陸寧以爲父母已經過世了,可現在卻忽然有了他們的消息,能不震駭莫名?
“你、你站住!”
顧不上回答林二的話,臉色已經慘白的陸寧,擡手撥拉開了她,衝宋楚詞低聲喝道。
宋楚詞很聽話,果真站住了,姿勢優雅的轉身,嬌媚的小臉上,帶着得意的淺笑。
“這東西,你是從哪兒得到的?”
陸寧眼神卻像是要吃人的惡狼那樣,死死盯着宋楚詞,嗓音有些沙啞,一步步的走了過去。
他當前的模樣很可怕,宋楚詞下意識的後退,但很快就站住了,嬌笑着反問道:“如果我跟你說,你是不是要吃了我?”
不等陸寧說什麼,她又咯咯的笑道:“其實就算我不說,你也不敢把我怎麼樣的,對不對?”
陸寧擡手--馬經天就在旁邊看着,卻沒捕捉到他擡手的運行軌跡,彷彿他的手,天生就該長在宋楚詞脖子上似的。
陸寧餓狼般的盯着宋楚詞,五指稍稍用力,宋總就情不自禁的踮起了腳後跟,張大嘴巴擡手去掰他的手。
可那隻手,卻像是鐵鑄成那樣,壓根不是她能掰開的,無論她怎麼用長長的手指甲去掐,哪怕是掐出血來。
陸寧卻像是沒絲毫感覺,只是慢慢縮緊五指。
隨着他五指的手機,宋楚詞嬌媚的小臉先是通紅,接着慢慢變青,小舌頭也開始向嘴外面伸,大瞪着雙眸,就像死不瞑目似的。
林二察覺到不好,趕緊跑過去,拉住陸寧的胳膊急急叫道:“鬆手,會掐死她的!”
陸寧就是要掐死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如果可以的話:她竟然拿着父親的東西,來要挾他。
看到林舞兒也無法勸動陸寧,馬經天也慌了,可不敢眼睜睜看着他殘殺美女:“陸寧,冷靜些,有什麼事,就不能說清楚,非得用武力麼?”
好像馬經天這番話說動了陸寧,他總算是鬆開了五指。
宋楚詞馬上彎腰蹲在地上,雙手捂着咽喉劇烈咳嗽起來,連淚水都咳出來了。
陸寧居高臨下的望着她,眼神冰冷,默不作聲。
咳嗽了老大會兒後,宋楚詞才總算停止,慢慢擡起了頭。
陸寧說話了:“說,你從哪兒得到這塊墨玉的?”
“殺了我,我也不會說的。”
宋楚詞咬牙笑了笑,站起身,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那晚,詭異女人給她這個東西時,她真不相信,就一塊破石頭,能把陸寧拴在身邊。
但現在她信了。
她又不是真得腦殘,當然能從陸寧此時的表現中,看出這塊破石頭對他的意義。
陸寧表現的越是反常,就證明詭異女人說的沒錯。
既然陸寧這麼在意墨玉,那麼他就不敢真殺她。
既然陸寧不敢真幹掉她,宋總又有啥害怕的?
最多,就像剛纔那樣,被這混蛋差點掐死罷了。
反正宋總以前在羅布泊,也不是沒遇到比這更可怕的事兒。
死,都不能說的。
只要不說--就算有人來殺她,陸寧也得竭盡全力的保護她。
這個道理很簡單,像宋總這麼聰明的人兒,沒理由看不出來的。
脖子很疼,宋總很生氣,想罵人,像小潑婦那樣--不過,想到陸寧從此會乖乖的陪在她身邊,她又高興了起來。
“我知道你想殺了我,把我碎屍萬段,我不在乎,你動手吧……動手呀,求您老人家殺了我吧,我實在厭倦了這個醜陋的世界了呢。”
說到後來後,宋總還拿起陸寧的手,放在自己修長白膩的脖子上,眉梢含情的求他殺了她。
女人一旦拿捏出這樣的嘴臉,就證明她是真不在乎生死了。
陸寧也不在乎她的死活,可要想搞清楚某些事,就不能讓她死。
就像比世界上最不要臉的賤人,還要犯賤一萬倍那樣,剛纔還滿臉殺氣的陸寧,很快就眉開眼笑,縮回手說:“宋總,您這是說啥呢,我咋會殺您呢?”
宋楚詞笑得更加得意:“不殺我了?”
陸寧正色道:“誰敢殺你,得先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好孩子,這話我愛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