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爲對陸寧已經很瞭解、甚至能掌控他的宋楚詞,此時進一步的發現:這傢伙仍舊是個迷。
永遠讓她無法猜透的謎。
價值上千萬的蘭博基尼,在他眼裡好像跟小奧拓沒啥區別,但他當初卻爲了一百六十塊錢,逼着她給他打欠條。
他可以把貌美如花的宋大小姐不當回事兒,卻能爲了一個發小,毫不猶豫的殺向塔希科--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憑什麼?
陸寧對宋楚詞的態度,化身一個惡魔,在她腦子裡獰笑,盤旋,撕扯着她的每一根憤怒、屈辱還有傷心的神經。
她想大罵,就像小潑婦那樣,在街頭上跳着腳的大罵。
她想發怒,就像古希臘神話中的惡龍那樣,把整個世界都燒成灰燼。
但她更想大哭--爲自己遭受陸寧不公平的‘待遇’,而嚎啕大哭,就像哭長城的孟姜女那樣,把這個人間哭成一片慘淡的白色!
那個混蛋,沒有心肝肺的混蛋,難道就看不出他在宋大小姐心中,佔據何等重要的地位?
他已經是她精神上的唯一支柱了呀,只要他像所有疼愛女孩子的男人那樣,對她千依百順的,她就會對他敞開心扉,把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都獻給他。
他卻不稀罕,不屑像個正常男人那樣的對她。
憑什麼,她在他心目中,竟然連韓斌都比不上?
憑什麼?
這三個字,這個問題,就像一把刀子,不停在宋楚詞心頭最柔軟的地方,狠狠的割着,絲毫不顧鮮血四濺,她早就已經淚流滿面。
不能哭,我絕不能哭的,會被人看不起。
宋楚詞擡手狠狠擦了把淚水,用力吸了下鼻子,咬緊了牙關,本以爲她會立馬倔強而驕傲的昂起頭,不再讓開車的羅小玉看‘笑話’,可爲什麼,擦淚的手還沒有放下,淚水卻已經再次噴涌了出來?
滾燙的淚水,就是屈辱的鋼刀,把她割得遍體鱗傷,再也無法保持最後的驕傲,撲倒在前面座椅靠背上,放聲大哭。
一個女孩子,無論她有多麼的可惡,可她在嚎啕大哭時的樣子,絕對很可憐。
更何況羅小玉也是個年輕的女孩兒,能從宋總的哭聲中聽出濃濃的哀傷,也是很正常的。
但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勸說,只能咬緊嘴脣跟着流淚,一聲不吭的幾乎把油門踩到了底。
誰也沒想到,當宋楚詞緊咬着嘴脣來控制淚水上車,要去追趕陸寧時,羅小玉能主動站出來,給她當司機,陪她重返塔希科。
這個昔日‘毛驢眼睛看人低’的女孩子,遭受那次打擊後,一下子成熟了很多,異常珍惜當前的職業。
更意識到這次追隨宋楚詞重返塔希科,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轉折點。
相比起絕大多數華夏人來說,沒有誰比小張等人更明白,此時重返塔希科--就是去送死。
大家雖說可以爲企業盡職,做出最大的貢獻,但沒有誰願意去送死,錢再多也不行。
他們都被韓副總被綁走而嚇壞了,潛意識內離那地方越遠越好,一輩子都不要再去,卻忘記了老人們常說的一句話:機遇,一般都在跟危險擦肩而過後。
很好,羅小玉把握住了這次機會。
就連她也很驚訝,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勇氣,車技原來是這樣的出色,車速始終都保持在一百四十脈以上,卻沒覺得
有絲毫懼意,就像騎自行車沿着河邊公路邊走邊看那樣。
或許,這都是因爲那個叫陸寧的傢伙改變了她。
只是無論羅小玉的車速有多麼的塊,都始終追不上那輛蘭博基尼,就像宋楚詞的淚水,始終在流淌。
從黑龍省省會去邊境,足有一千多公里。
說起來,這個距離應該有航班纔對。
沒有。
理由很簡單:塔希科跟黑龍省接壤的地區,近千公里的城市中,除了幾座軍用機場外,壓根沒有民航,唯有向西靠近塔國首都的某大城市纔有。
韓斌一行人,就是從英國直接飛抵那邊的。
依着原計劃,宋楚詞就算去那邊簽約,也得從京華轉機去俄羅斯,再經過烏克蘭等國,路上的行程(主要是得等航班)至少得兩三天。
毫無疑問,被綁架的韓副總,現在隨時都有殺身之禍,所以陸寧壓根等不及漫長的等待(如果不是必須得保持充沛的體力,給山羊運作的時間,他絕不會在接到小張的電話後,還能在家休息半夜的),只能駕車從黑龍省會前往邊境。
幸好黑龍省跟塔希科那邊所有的貿易來往,都是通過車輛進行,所以這邊的路況還算可以。
再加上正是大過年的,公路上望出去老遠,都看不到幾輛車。
不知道什麼時候,宋楚詞的哭聲已經停止了。
這時候的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雪亮的車燈能照出老遠,卻顯得更加孤獨。
彷彿天地間,只有這一輛車在飛馳,只有她們兩個年輕的女孩子存在。
至於那個可惡的混蛋--誰知道死哪兒去了?
有些女孩子,只要能擦乾淚水後,就會變的很堅強。
羅小玉覺得,宋總就是這樣的女孩子。
在宋楚詞要替她開車時,她還不放心(怕精神狀態不佳的宋總,會把車子開到溝裡去),不過長時間的駕車,已經讓她疲倦不堪,只能讓出了方向盤。
事實證明羅小玉的擔心是多餘的。
宋楚詞開車也很穩,速度不減。
這倒不是說她車技有多好,主要是路上實在沒幾輛車,再加上這輛奧迪大越野的性能很不錯(重金從黑龍省會租用的),只要是個會開車的人,就能發揮出超水平。
受地區、人口等因素的限制,這邊的道路也很簡單。
簡單的意思就是:要想去塔希科邊境,只有這條路,順着路悶聲往前跑,看到邊境站後,目的地就到了。
羅小玉記得下車去服務區吃飯時,還是凌晨一點。
等她醒來後,東邊的天際卻已經發白了。
這已經是黎明後的清晨時分,導航儀上也傳來機械女聲的提示聲:距離目的地,還有兩公里。
宋楚詞稍稍減緩了一下車速時,羅小玉看了她一眼。
好像知道羅小玉要問什麼,宋楚詞搖了搖頭。
沒有追上那個混蛋。
倆人輪流駕車,幾乎是片刻不停的狂奔一個晚上,都沒有追上那個混蛋。
因爲衆所周知的原因,平時很寬鬆的邊境站上,多了比平時多幾倍的邊防戰士,個個荷槍實彈,面色冷峻,異常謹慎的檢查着出入境的車輛。
藉着朦朧的曙光,羅小玉還能發現,在左邊不遠處的小樹林後面,還扎着好多軍綠色的帳篷,軍車。
軍隊,已經進入一級戰備狀態的華夏陸軍!
不知道爲什麼,羅小玉腦海裡忽然冒出了這個念頭,繼而油然騰起一股子自豪感:網上那些不明真相就敢肆意胡說的憤青們,平時總是埋怨華夏當局太軟弱,其實他們懂得個屁?
每當有大事件發生時,華夏早就在第一時間做出了最迅速、最充沛的準備,枕戈以待!
只是站在禮儀之邦的角度上,外交發言總是溫和有禮的罷了:能不動武就不動武,畢竟華夏在過往兩個世紀中,所遭受的創傷太嚴重,休生養息、埋頭髮展經濟,讓國家、人民儘可能的富強起來,纔是最重要的。
羅小玉敢肯定:如果這次那邊有必須出兵的理由,號稱世界最精銳的華夏陸軍,就會義無反顧的跨過邊境,吹響衝鋒號,萬千熱血兒郎冒着槍林彈雨,奮勇衝鋒!
這一刻,羅小玉就覺得血液瞬間沸騰了起來,騰起從沒有過的驕傲、自豪:我的祖國,是華夏!
“小玉,你回去吧,租車回去,那邊有車。”
就在羅小玉很想雙手捂在嘴邊,衝小樹林那邊大喊一聲兵哥哥我愛你們時,宋楚詞忽然說話了。
“什麼?”
羅小玉一楞,不明所以的樣子。
宋楚詞把剛纔的話,重複了一遍。
羅小玉這才聽明白,頓時大吃一驚:“啊,不行!宋總,我絕不能讓你一個人去,我……”
宋楚詞笑了,很欣慰的笑:“小玉,我知道你怎麼想的。別擔心我,我在那邊已經做好安排了--那個啥,他會在那邊等我。小玉,你是個出色的員工,等這件事了了,你就來我身邊工作吧。”
羅小玉的追隨,給宋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忠心,有能力。
這樣的員工,哪一個老闆不喜歡?
“他、他是誰?”
羅小玉傻傻問出這句話後,接着明白了過來。
宋總所說的那個他,當然就是陸寧了。
可陸寧,真會像宋總所說的那樣,會在那邊等她?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爲啥不跟宋總一起走,害的她把淚水都流乾了?
宋楚詞沒有再說什麼,擡手拍了拍羅小玉的肩膀,用力點了點頭。
羅小玉只能下車,看着宋總經過邊防檢查後,驅車駛上了塔希科境內。
直到她坐上返程的車子時,心中還在默默的唸叨:陸寧,真會等着宋總嗎?
陸寧當然不會等她,宋楚詞很清楚。
如果真像她安慰羅小玉的那樣,陸寧在塔希科那邊等她,那麼倆人完全可以同車前來。
宋總更清楚,她此前的某些愚蠢表現,更加坐實了在陸寧對她的‘腦殘’評價。
就算是打死陸寧,他也不會在韓斌最需要他時,帶着宋楚詞,更不會等她。
不過她不在乎,就像陸寧不再在乎她那樣。
她有種很強烈的直覺--如果她能跟毛驢切磋一下的話,就會發現雙方都有着莫名的共同感:無論陸寧藏在哪兒,都能找到他!
事實證明,宋楚詞的直覺沒有錯。
當天色更亮了些時,宋楚詞在路邊一座木屋前,看到了那輛蘭博基尼。
陸寧不在場,有三個人倚在車頭上,輕鬆談笑着什麼。
兩個男人,一個女人,都穿着白色的衝鋒衣,高筒雪地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