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是林家那個龐大商業帝國的唯一繼承人,再給張浩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傷到林武一根毛髮。
可毛驢就不一樣了。
只是一條狗子罷了,竟然還癡心妄想的,阻擋老爺帶走少爺--這年頭,怎麼連狗子都這樣蠢了啊,這不是找死麼?
張浩能夠被林東海重金聘爲貼身保鏢,身手自然不同凡響,這麼近的距離內,要是不能把毛驢一石頭就砸死,那他乾脆跳河自殺算了。
張浩狠狠砸向毛驢時,林武驚恐的叫聲,就像嗓子被撕破了那樣,很瘮人:“你敢……”
沒有誰比他更清楚,毛驢在陸寧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高了。
林武甚至都肯定:如果有一天,自己跟毛驢必須死一個,讓陸寧來選擇的話,他肯定會選擇留下毛驢。
眼下,毛驢卻要被張浩砸死了。
陸寧會有多傷心,多憤怒?
林武不敢想象,其實也來不及想象,只是覺得如果有可能,他寧願那塊石頭是砸向自己腦袋的。
砰!
一聲大響,石屑四濺,濺起的石屑甚至比子彈還要快,其中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石屑,從林武額角滑過,擦出一道血痕。
“汪!”
脆響聲響起的同時,早就蓄勢待發的毛驢已經狂吠一聲,狠狠撲向了張浩。
張浩傻了。
他傻,是因爲他親眼看到,他狠狠砸出去的那塊石頭,竟然在即將砸到毛驢腦袋時,卻被一塊更快速度飛來的石頭,給砸到了一旁。
是誰這樣厲害!?
張浩心中一驚時,嗅到了濃郁的腥臭氣息,耳邊還傳來老闆娘的驚叫聲:“啊!”
猛地,張浩清醒了過來。
但已經晚了,毛驢已經撲到了他臉前,張大的嘴巴里,白森森的牙齒幾乎都要碰到他下巴了。
咬喉!
獸類在獵殺獵物時,咬喉是它們的天性,尤其是在意識到絕對危險時。
完了,我竟然會被一條狗給咬死!
張浩魂飛魄散中,這個念頭飛快的浮上了腦海。
“退下!”
就在林東海等人,都只能異常恐懼,眼睜睜看着毛驢森白的犬牙要猛力扣合時,一聲冷叱傳來。
就像電腦主機忽然斷電那樣,毛驢的犬牙都已經碰到張浩脖子了,卻忽然一扭頭,騰起的身子,忽地向後空翻,兩條後腿狠狠蹬在了張浩胸前,躥出老遠後,又輕盈的落在了地上。
林東海嗔目結舌。
他絕對稱得上是見多識廣了,也看過馬戲團中的馴獸表演。
但他從沒有看過那一條狗,能夠有毛驢這樣機警、出色的表現。
怎麼說呢?
如果犬科世界中,也有武林高手的話,那麼眼前這條半點也不起眼的土狗,就是絕對的武林高手!
無論是撲擊,還是撤退,讓他情不自禁的聯想到老杜稱讚公孫大娘的那句詩詞: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毛驢空翻落地後,馬上就發出了一聲委屈的錐錐聲,飛快的衝向了樹林那邊。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隨着它而去,然後就看到一個年輕人從樹林中走了出來。
“陸寧!”
林武叫了一聲時,臉上露出了狂喜神色。
陸寧卻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就蹲了下來,抱住錐錐叫的毛驢,在它後背上輕輕拍着,低聲安慰着什麼。
毛驢很快就高興了起來,掙開他的懷抱,
開始圍着他轉圈,撒歡。
陸寧的冷淡,讓林武愕然,嘴巴張開,卻又閉上了。
忽然間,他想到陸寧爲什麼那樣冷淡了:他父親林東海的保鏢,差點殺了毛驢。
就像他所想象的那樣:無論這些日子,他給了陸寧多大的‘家人’感覺,他在陸寧的心中,始終都不如毛驢。
看都沒看林東海,陸寧走到了發呆的張浩面前,淡淡的問:“你想殺我兄弟?”
就是他,用石頭砸開了我的石頭!
張浩這時候才醒悟了過來,下意識的回答:“你兄弟?”
陸寧看了眼毛驢。
張浩這才重重吐出一口氣,笑道:“呵呵,原來它是你兄弟--”
砰!
張浩還沒有說完,陸寧忽然閃電般擡手,狠狠一拳重重擊打在了他頭上。
張浩那麼出色的身手,竟然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甚至都沒有發出一聲慘叫,就風箏般的向後飛去,足足飛出了三四米遠,才重重砸在了地上,身子猛地挺了幾下,就昏了過去。
林東海重金聘來的保鏢,一拳就被陸寧打昏了。
震撼,這對現場所有人來說,都是無法適應的震撼。
哪怕是林武,早就知道陸寧能打,可也沒想到他的武力值這樣強悍。
反倒是毛驢,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看着張浩落地後,意興闌珊的撥楞了下腦袋,看向了河面上一隻小水鴨。
也不知道呆愣多久,李傑才最先反應了過來,艱難的嚥了口吐沫,慢慢地站了起來,澀聲問道:“你、你叫陸寧?”
“滾。”
陸寧淡淡的吐出了一個字。
李傑的臉,攸地漲紅,雙拳緊攥,卻不敢有所動作。
陸寧剛纔那一拳,已經徹底把他給嚇壞了。
“把挎包還我。”
陸寧對站起來的林武,伸出了右手。
“你、你要趕我走?”
林武的臉色蒼白,聲音發抖:“就、就因爲我害的毛驢差點喪命?”
陸寧躲開了他的目光,依舊淡淡的說:“你是豪門大少,不適合跟我攪和在一起的--咱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林武雙眼中有水霧浮上,啞聲問道:“可你、你曾經親口對我說過,我們是兄弟。你現在,現在卻又要趕我走?”
看着河面,陸寧說:“那時候,我以爲你跟我一樣,都是沒有父母的孤兒,所以我才收留你,把你當兄弟。哪怕是我早就猜到,你的來歷不凡。呵呵。”
輕笑了一聲,陸寧看向林武,低聲說:“現在你親人來找你了,你也該回家了。當豪門大少,不比每天蹬着三輪車送快遞,要強上一萬倍?”
“我沒有家人!”
林武反手,狠狠擦了把淚水,嘶聲叫道:“我媽早就死了!我--在他找個比我還要小的女人當老婆時,他也死了!如果,如果非得說我有家人的話,那麼,你跟毛驢,就是我的家人。所以,你不能趕我走,我也不會走!”
旁邊的林東海,聞言猛地擡腳,正要走過來,卻被沈玉如抱住了胳膊,低聲哀求道:“東海,別衝動!”
“其實,你繼母還是很在意你的。”
陸寧走到林武面前,伸手去拿他肩膀上的挎包。
挎包裡,裝的是快遞訂單等東西。
林武一把打開了他的手,哭着叫道:“別想拿走,這是我的東西!”
“那算了,我不要了。”
陸寧想了想,轉身就走。
那些訂單啥的,老陳那兒都有底的,可以重新複製一份就行了。
“你不能走,陸寧,你不能扔下我,你說過我們是兄弟,我們是家人的!”
林武急急的追向陸寧,不小心又被那塊石頭絆倒在了地上。
陸寧卻像聾子那樣,沒有聽到林武在喊什麼,很快就走進了防護林中。
哪怕是他極其囂張的,一拳把張浩打昏了過去,林東海等人,也不敢讓他停下,反而都在心裡鬆了口氣:這個看起來很有小白臉潛質的傢伙,簡直是太可怕了。
“陸寧,不許扔下我!”
林武爬起來要追向陸寧時,李傑卻及時抓住了他胳膊。
他掙扎。
李傑怎麼可能會放開他?
“毛驢,毛驢,你回來!”
看到陸寧鐵了心不管自己後,林武又開始哭着喊毛驢過來。
快要走到防護林邊的毛驢,猶豫着停下腳步,扭頭向他看來。
林武大喜:“快,快來,壞人要把我抓走!”
毛驢看向了李傑,眼神猛地兇惡了起來,獠牙翻起。
毛驢雖然是狗子中的佼佼者,但它終究不明白人類之間那些複雜的關係。
它只是親眼看到二哥被人抓住了,正在掙扎着,向它呼救--那麼,它就該像剛纔那樣,繼續保護二哥。
至於大哥爲什麼不管二哥……你還指望一條狗,能想通期間那些彎彎繞?
“毛驢,走了!”
就在毛驢後背的毛髮又豎起來,嘴裡發出低聲咆哮,要衝向林武時,陸寧的聲音,從防護林內傳了出來,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性。
毛驢馬上就收斂了它的兇相,衝着林武汪汪的叫了幾聲。
那叫聲中,帶有明顯的不捨,還有人類也能理解的悲傷,隨即猛地轉身,再也不看林武一眼,快速竄進了防護林中。
“毛驢,你回來!”
林武再次猛地一掙,隨即重重跪倒在了地上,放聲大哭:“陸寧,你混蛋,混蛋……你說過,我們是兄弟,我們是家人的,你卻不管我,不要我了!”
“不是不管你,更不是不要你,是因爲咱們兄弟的情誼盡了。呵呵,少爺,林武兒,還是林舞兒?”
陸寧騎上三輪車,低笑了一聲,擡手對毛驢打了個響指。
毛驢馬上就縱身跳上車廂。
可能是捨不得二哥的離去,毛驢很是無精打采,上車後就盤在了車廂內。
就像知道毛驢在想什麼,陸寧蹬起三輪車,說道:“人家是豪門大少爺,跟咱們完全不是一路人。他來咱家,是賭氣離家出走的,早晚都會回去的,懂不懂?”
毛驢眨巴了下眼睛,沒吭聲。
“現在分開,要比以後分開好很多的。以後,你會更捨不得他。”
陸寧絮絮叨叨着,蹬着車子往市區趕。
平時,十幾公里的距離,陸寧發起瘋來,最多也就是半小時。
這次回來,他卻用了足足兩個小時。
其實,生活中已經習慣了林武的存在,捨不得他走的,又豈是隻有毛驢?
不過爲什麼捨不得,陸寧卻又說不出來.
好像他跟林武的關係,還沒有到了那種‘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地步吧?
陸寧回家後,無意中看向西廂房,忽然有了莫名的錯覺--房門開了,林武從裡面走出來,淡淡的問:“今晚,你想吃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