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平心而論,肖永利學了這麼多年書法,寫壞了這麼多支毛筆,用掉這麼多瓶墨水,積攢的廢紙連起來能夠繞地球儀幾十圈,還是有那麼點水平的。至少比起大部分人來講,實力都是算不錯,這也多得他有一位好老師。
年紀輕輕,成就不小,也難怪他如此傲氣。
不過僅僅是這樣的話,可能還無法做到贏得這場比試。
抓着筆,肖永利像是換了個人似的,面容肅穆,氣定神閒,眼睛裡流露出引人注目的神采,犀利而有神。腰桿挺得筆直,就像他手中的筆桿子,手腕靈活又不缺力量。可以說,動筆前的準備動作,他做得很充分。
終於,他動了。提筆蘸墨,鼻尖落到紙上,輕輕劃過,帶出一道道墨跡,堆砌在一起,則形成了唯美的書法藝術。筆尖與宣紙摩擦,發出細微的“莎莎莎”的聲音,彷彿帶着某種神奇的魔力,勾動着在場衆人的心絃。
這一刻,屬於他的實力,在江山的逼迫下,終於爆發出來。
江山臉色嚴謹,完全沒有了剛纔的懶洋洋和無所謂。他雖然不屑肖永利的爲人,但是對他的實力還是持重視態度的,畢竟盛名之下無虛士,作爲葉老的徒弟,他的實力就算再差,不會差到哪去。
“永和九年,歲在癸丑,暮春之初,會與會稽山陰之蘭亭,修禊事也……”
肖永利寫的,是王羲之王右軍的被稱爲“天下第一行書”的《蘭亭序》。
《蘭亭序》在中國書法歷史上可是大大的有名,歷朝歷代都有數之不盡的書法名家對其進行臨摹,肖永利敢以此作爲本次比試的作品,應該也是把握十足的。
據江山瞭解,《蘭亭序》一書中,用筆中鋒爲主,筆畫多露峰,表現細膩的同時,盡顯流暢靈動之優美。字體的結構縱長,大小相應,長短相間,偏偏每行字又搖曳動盪,變幻多姿,其中蘊含的筆墨技巧、文學功底,無一不證明,這就是王羲之書法登峰造極的體現。
江山看他的字,隱約有幾分王羲之的韻味,難怪這麼囂張。
肖永利心中得意非凡,這臨摹《蘭亭序》可謂是他最得意的作品之一了。練習書法十年,行書七八年,這《蘭亭序》臨摹的次數不下百次,在同輩青年中可以算是出類拔萃的了,就連那位公認的大師,也對曾經在公開場合稱讚過他。
以往面對任何強大對手,感到束手無策時,只要他一祭出這副殺手鐗,都不會失手而歸,想來這次也不會例外才是。
可惜他沒算到的是,他這次面對的是江山,一個被他老師和邱老稱作是“妖孽”的傢伙。
肖永利出手時,三位老人都在一旁仔細觀察,心中各有打算。
陳立章眼中閃過一絲驚歎,他也練字,不過僅僅是作爲業餘愛好,修身養性而已,面對一些職業的書法選手,他也是自愧弗如就的,更不用說那些個真正的書法家了。
他觀察肖永利的字,就知道對方的水平遠遠高於他,因爲他從中感受到的書法的韻味,是自己所欠缺的。他的字,是當之
無愧的藝術,而自己仍然停留在“寫得好看”的地步。
儘管不願意承認,這個比他小了整整一輪年歲的年輕人比他厲害得多,但是他不得不說,這個肖永利的確不一般,如此年紀便已經達到這種水平境界,前途可謂是一片光明,未來未必沒有機會成爲大師。
“可惜,可惜了,心性差得太遠了。”想到這裡,陳立章像是吃了只蒼蠅一般難受。
站在江山的角度,他也在觀察肖永利的動作,也暗自將肖永利和之前見識過的王旭等人的相比,果然比王旭他們水平高出不止一籌。王旭等人終究缺乏名師教導,而有沒有一位好的老師,所產生的差距是巨大的。
不過江山絲毫不用擔心,也許他無法跟歷史上那些大名鼎鼎的書法名家或者頂級的大師比擬,不過應付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年輕,還是綽綽有餘的。
“當着別人的面打別人的臉,這樣會不會太過分了呢?”江山心裡惡趣味地想。
寫完最後一個字,順便署名,還用印泥蓋上印章,肖永利呼出一口長長的濁氣,回過頭得意地看了一眼江山,在他看來,江山是輸定了。
他對葉老等三人道:“請老師、邱老還有陳校長幫忙點評一下吧。”
葉老是肖永利的老師,邱老對他不感冒,最後還是陳立章先開口點評。
陳立章琢磨着用詞,說:“肖先生這臨摹版的《蘭亭序》,字體如行雲流水飄逸,又如山野清風靈動,已得王氏行書箇中韻味,可以說是難得的佳作了。呵呵,反正老夫是寫不出這麼漂亮的字的,葉老後繼有人啊。”
邱老就沒有那麼客氣了,直言不諱道:“徒具其形而無神,整個帖子毫無靈性可言,真是白瞎了你的天賦,我看你這麼多年都學到狗身上去了。哼,差評!”
果然,肖永利一聽,臉上的笑容立馬僵住了,眼角抽搐,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江山突然覺得這傢伙有點可憐,被人這樣嘲諷,還能忍住氣,真是難爲他了。這邱老頭這張嘴也真夠毒的,看來肖永利跟在葉老身邊,平時沒少受他毒舌啊。
葉老的點評倒是顯得中規中矩:“形似足夠了,靈動方面還稍微欠缺,還需要多加練習。以後多看看別人的帖子,集百家之長,方能補己之短。”
對於自己的徒弟,葉老再怎麼說,也是希望他能夠有所成就的,特別是看到他傾盡全力,發揮出超常水平時,葉老心中也是頗爲欣慰。這次他借江山的手來小小教訓下自己這個弟子,想來是做對了。
肖永利恭恭敬敬地給老師鞠躬,然後沉着臉,看向江山,語氣陰晴不定:“哼,該你了。”
江山笑笑,也不在意,當即拿出剛纔那套作爲獲獎獎品的筆墨紙硯。
看到正品,江山眼睛一亮,這套用具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好。
一支上好的的毛筆,應該遵循幾點原則。筆鋒好,具備韌性,既能寫大字,也能寫小字,寫完字之後,提筆時筆鋒恢復直狀,便算得上是一支好毛筆。江山手上這支,無疑就是一支上好的毛筆。
宣紙入手極具質
感,韌而能潤、光而不滑、潔白稠密、紋理純淨,亦是上好的紙張。硯臺是端硯,雕刻精緻、紋理清晰,想必作者當初是花了不少功夫的。這些雖然都只不過是現代工藝品,少了古玩的那份歷史的厚重感,不過還是能從中感受到,那份身爲中華傳承千年的書法藝術載體的文房四寶的奇特魅力。
“磨磨蹭蹭什麼,還不趕緊動筆,你該不會是想反悔吧。”肖永利見江山還在打量那幾樣用具,很不耐煩地喝道。
邱老在旁邊哼了一聲:“我看想反悔的是你纔對吧,等下可不要哭鼻子就行了。”
身爲知情人之一的邱老,自然是對江山的實力毋庸置疑的,他可不認爲肖永利能夠勝得了江山。
誠然,肖永利在年輕一輩當中表現不錯,甚至可以用惹眼來形容,但是跟妖孽一般橫空出世的江山一比,無疑是皓月與螢火,天雲與地壤之別,再說得難聽點,就是說肖永利連給江山提鞋的資格都不配。
而肖永利一次次的挑釁,只會是加速敗壞他在邱老心目中的印象罷了。
肖永利臉色難看至極,卻又不敢大聲反駁,只能在心裡默默將這些委屈全都歸咎於江山身上,對江山本人愈發怨恨了。
同時也在心裡暗暗咒罵邱老:“哼,你個老不死的,不就是仗着自己是副會長嗎,有什麼了不起的,還不只是個副的?就算你有水平又能怎樣,再過多幾年等你老了,不中用了,還會有誰記得你。這世界,終究是年輕人的,也終究會是我的,只有我才能將書法一道發揚光大。等着吧,我會讓所有人都記住我的名字的。”
江山淡淡一笑,面對肖永利的一次次刁難,他最終還是選擇還擊。很好,想要踩我是吧,那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踩誰!既然你寫《蘭亭序》,那我也寫《蘭亭序》,讓大家一起來評一評好了。
磨墨、蘸筆,動作如行雲流水,比之肖永利更要飄逸三分,在他的筆尖下,一個個靈動的字體躍然紙上。
“什麼?!”果不其然,見到江山開頭第一個字,肖永利就知道他寫的是什麼了,臉色變了又變,不過很快化作得意。
“敢跟我比《蘭亭序》,我看你是找死。也罷,既然你誠心誠意找虐,那我就成全你好了。”肖永利心中暗自嘲笑江山不自量力,已然成竹在胸。
葉老邱老還有陳立章,也是驚愕萬分,萬萬沒想到居然會是這麼一個局面,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不過彼此心裡都多了一分期待。
他們也想看看,江山的《蘭亭序》,跟肖永利的比起來有什麼不同,又或者是,跟歷史上諸多書法名家臨摹的《蘭亭序》,又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特別是邱老,他期待着,江山是否還能寫出像上次的《正氣帖》一樣的神作來,甚至是,超越《正氣帖》的作品!
宣紙上,還是“永和九年,歲在癸丑,會與會稽山陰之蘭亭……”開頭。
不過待江山動筆寫完第一行字,看清楚之後,在場衆人臉色都變了,特別是肖永利,非但沒有了剛纔的得意之色,反而臉色一片蒼白無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