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藍先生若有所思,“他們真不識好人心。以後堅決不管他們。”
他的聲音帶不可抗拒的魔力,讓人昏昏欲睡,捕夢者迷迷糊糊地順着他的話道:“不行啊,不能不管。”
藍先生心裡一動:“爲什麼不能管,他們是不是和可可一樣藏着秘密?”
捕夢者腦袋歪在一邊,憨口水都快流下來了,“是……是……”他含混不清的道。
藍先生聽到一個“是”,心頭狂跳,心想這些天的辛苦總算沒有白費。需知要催眠一個人必須先取得他的信任,只有卸下了他的心防才能順利催眠。要知道他花了那麼多心思在可可身上,都沒能成功。沒想到現如今居然從捕夢者身上打開了缺口,叫他如何不高興。
“是什麼?”他強壓着心頭的狂喜儘量溫和地問道。
“是他們太可憐……可憐……”捕夢者說完,腦袋一歪,竟然睡過去了,隨即發出了鼾聲——他當真睡着了!
藍先生頓時暴怒,差點一腳踹飛捕夢者,“他孃的!早不睡晚不睡,居然在這個時候睡着了,草!眼看就要成功了,大爺!”不過這些他只在心裡暗罵,發出聲音萬一被捕夢者聽到了,那就前功盡棄了。
藍先生不愧是藍先生,在這麼盛怒的情況居然還能保持理智。
和心寬體胖的捕夢者不同,羅念桐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睡着,他決定主動出擊。既然暫時不能從可可身上打開缺口,那麼就去看看胡壯一直甚爲緊張的地牢吧,也許那裡能找到一點頭緒來。
啞巴又和那些人相熟,此去也不用費多少周折。
去地牢的路腎是隱秘,饒是羅念桐記性那麼好的人,都記不清楚究竟是怎麼走過來的,只知道繞來繞去穿過好幾個小洞,從這家廚房進去,又從那家堂屋出來,全都是飄忽詭異的密道。好幾次在別人家裡“過路”的時候,可可手腳慢了,都差點被人發現。
幸好啞巴機靈,遮掩過去了。不然的話,那些人告密到胡壯那裡,後果不堪設想。
等到了地牢處,到處一片昏暗,只有關人的洞子裡傳出隱隱的淡綠光芒來。啞巴帶頭,羅念桐牽着可可緊隨其後,還沒到洞口呢,可可忽然“啊”地一聲驚呼:“墳山!”
“墳山?”羅念桐也看見了,可是他沒覺得這有什麼奇怪的,“別怕,有我在呢。”他以爲她怕鬼。
可可死死抓住他,手的骨節都泛白了。“和我夢裡的一樣。”她嘴脣直哆嗦,“這裡我好像很熟悉……像是來過。”
羅念桐心裡一凜,忙道:“你可得看仔細了,是不是真的和你夢裡一樣,會不會因爲蓬州也有亂墳崗子,所以……”
可可斷然否定道:“不是。你看那個……”她指着不遠處一個墳頭稍高的墳山,“你看那個,我在夢裡看到的就是它,墳山腦殼上的石頭有點發黃,你們去看,是不是?”
啞巴將信將疑的跑過去一看,果真如此。
羅念桐見狀,也頗爲興奮,這至少說明可可的記憶沒有完全被洗去,而且還有可能在某個特定環境下被重新刺激出來。
“太好了。可可。你快看看這裡還有沒有熟悉的東西,你還能想起些什麼來?”他迫不及待地道,同時又怕吵到了別人,只得把聲音壓得低低的。
“噓——”啞巴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悄聲道,“鬼僕,還有地牢的人,他們耳朵尖得很!”
可可環顧四周,除了那墳山因爲墳頭一塊稍微顯眼的石頭能被看見以外,其他都籠罩在一片昏暗中,勉強能看見的也全都是東一坨西一坨的黑團團。
“沒有了。就只覺得這裡墳山很熟悉,其它都沒感覺。”
“算了,走吧。這事不能強求,只能慢慢來。”羅念桐道,“格瑞你繼續帶路。”
那邊地牢裡的人已經聽到這邊動靜了,立刻有人撿起一個小石塊有節奏的砸了兩下門:咚——咚!
啞巴立刻加緊帶他們過去了。
地牢的門依舊緊閉着,門上的一扇筆記本大小的窗戶,窗戶裡透出夜明珠柔和的光剛好打在可可臉上,她渾然不覺,緊張的抓着羅念桐,生怕裡面的人忽然衝出來了。
啞巴在窗口底下,高舉着一隻手和裡面的人打手勢,而裡面的人則根據內容來回答,不過都是些日常問好的話,好幾個人都在回答,並無玄妙之處。看來啞巴暫時還不願意別人知道他會說話。
羅念桐沒造次,他在等着啞巴向他們介紹他,對於這些被關押在如此暗無天日的地牢裡的人來說,任何貿然出現的人,他們既盼望是救星,又害怕他是胡壯共犯。如此矛盾的心理,如果沒有一個相熟的人在中間起緩和過度作用的話,那有點不好打整。
當然,他也不敢大意,把啞巴和他們的每個對答都牢牢記在心理。
哪知漸漸地,裡面的人忽然都不說話了,窗口擠了好幾雙眼睛死死盯着可可,並且他們爭先恐後的,這雙眼睛剛湊過來,後面有人就拉開了他,立刻又補上一雙新眼睛。
那些人各個面目漆黑,只看得見一雙雙白眼仁,像鬼一樣。
可可被他們看得毛骨悚然,拉着羅念桐直往後退。
“啊哈……”裡面本來一片沉默,忽然有人撫掌大笑起來,“哈哈……我記起來來了。”他卻又不說記起什麼來了,轉而去誇啞巴,“格瑞,你真厲害。”
窗口上伸出一隻豎着大拇指的手來。
啞巴抓着那隻大拇指,把那手輕輕推了進去。接着又打了幾個手勢,窗口邊的眼睛們目不轉睛地看着可可,嘴裡說的卻是天氣好不好,吃飯飽不飽的問題。
聊着聊着,啞巴忽然“咦”了一聲,裡面的人和他很是熟稔,似乎也值得他在驚訝什麼,有個粗啞嗓子的人說了句:“今天都沒來呢,不知道爲什麼。肯定又是哪裡出問題了。上次謝老虎的事情,他們不全都跑去滅火了麼。”
羅念桐聞言暗道:“看來他們消息很是靈通,居然知道謝老虎的事情。”
啞巴一聽,隨即放鬆了下來,滿臉堆笑地把羅念桐往窗口邊一拉,示意裡面的人看。不過那些人卻並不買賬,還叫羅念桐讓開點,他們要看的是可可!
按照羅念桐的性子,誰敢色迷迷地看着他的女人,哪怕是天王老子,他也都會讓他知道這樣看的下場。可是這次,他卻沒有發作,因爲他發現那些人的眼光裡更多的是一種欣喜,像是他鄉遇故知的欣喜。
他心裡一動,低聲對啞巴道:“難道他們認識可可,看那樣子。你問問。”
啞巴不笨,他也立刻想到了這一點,把羅往旁邊一推,將可可拉到那些人面前,示意那些人看仔細了。
可可被嚇得只往後躲。
羅念桐拉住她的手安慰她別怕。
果然,那些人這下看得真切了,發出一陣歡呼,有人更是叫出她的名字來:“雲可可!”此話一出,裡面的人更活躍了,搶破頭了的湊近窗口來看她。
“哈哈,你終於也回來了。我就知道沒人跑得掉。”有人撫掌大笑,聽起來很是幸災樂禍,“看吧,隔了十幾年,不還一樣回來了!哈哈!咱們誰都別指望咯,等死吧。”
此話一出,裡面唏噓一片。
有個蒼老的聲音道:“我這把老骨頭也不指望了,可惜上次來救我們的年輕人。他倒是一片好心呢,可惜人就是笨了點。什麼都不知道,就空着手一個人跑來說救我們出去。也不想想,這四周多少鬼僕看着我們哪!哎……年輕人……可惜一個年輕人。這麼多天沒看到他,肯定是被胡壯給抓去啦!哎,看看現在的下場,雲可可都回來了,再想想他,見識胡壯的本事了吧……大家都死心吧。這輩子生在這裡,死了埋也埋在這裡吧。”
“年輕人,除了自己以外,就只有捕夢者是年輕人了。”羅念桐心道難怪沒見着捕夢者,原來他莽撞地跑來這裡救人了。除了他還有誰會那麼莽撞。“哎,不曉得他能不能完整的從藍先生手底下活着出來了。”他知道此時的胡壯,亦非彼時那個聰明絕頂殺伐果斷的胡壯,此時她完全昏了頭,一切全憑藍先生做主了。
接着那蒼老聲音又說了幾句類似的話,話音一落,一個娘娘腔立刻嚎啕大哭起來:“沒希望了,沒希望了……”跟着四下裡響起一片哭聲,紛紛大叫不如死算了,不想活了……
這些人長年累月不與外人接觸,哭哭笑笑隨性而爲,當然不會真的去死,要真死早就死了。只能說算一種宣泄情緒,打發日子的方式了。
羅念桐和可可從沒見過這種陣仗,當即面面相覷,作聲不得。啞巴見慣不怪,倒也泰然自若,任他們哭去。
那些人哭罵一陣子,忽然纔想起正事來,那蒼老的聲音抽抽搭搭地問:“格瑞,你還沒說你帶雲可可回來幹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