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的守衛們依然分裂成兩排整整齊齊的站着,那門沒關,啞巴揹着羅念桐直接衝了進去,可可和四九緊隨其後。
倒是那個胡小良分裂出來的劉小良,她經過這裡的時候,把頭一昂,嘲諷地道:“連這些你們都要學我。你們不是那麼討厭我嗎?怎麼連我戲耍的東西都學得像模像樣的。”她說的門口那幾個長衣長袖,大夏天還戴着帽子,連臉都蒙着的守衛。那些,羅念桐第一次碰到她時,她就在那麼和自己玩兒。
可惜羅念桐他們在這裡出入好幾次,居然都沒發現這其中的貓膩。
藍先生面不改色,悠閒地倒揹着雙手,淡淡地道:“小良你什麼時候學着小白那樣尖牙利嘴的了。這是小白的主意。你和她……”他意味深長的瞥了小良一眼,道,“不用分彼此。”
他沒有打算跟着啞巴進去,說完了也還是揹着手來回踱步,不曉得心裡在想什麼。
小良是第一次來這裡,她本來就是胡小白人格分裂出來的,還帶着一些小白身上的本能——這裡不能隨便進去,所以也留在了外面。“你們想把他們怎麼樣?”她跳過剛纔的話題,面帶不悅地問藍先生,不知到底是提起胡小白惹到她了呢,還是藍先生他們學她的樣兒,把那些蛇堆成人形,穿上衣服弄在門口當守衛惹到她了。
藍先生只管走過來走過去的,一雙眼睛就沒離開自己的腳尖,不過他聲音依然還是很淡然的,老老實實地回答:“胡壯說留下他,接替你——你朋友小白的位置。”
小良聽到這話,臉上忽然顯出非常高興的樣子來,聲音一下子就愉悅了:“是嗎?你不騙我?那小白可以不用養蛇了?可以離開這裡了?”
藍先生猛地頓住腳,擡起頭來定定的看着小良,看了好半天,才道:“你就那麼想走嗎?”言語裡頗有些失望的意思。
小良想也沒想,便答道:“嗯。”
藍先生輕輕地嘆了口氣,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自言自語:“到底還是小白靠得住。”說完又長長的嘆了口氣,“孽緣啊孽緣,你怎麼可能會是劉小良呢!你爲什麼就遇到了他!”
小良似乎聽慣了這種話,不再理他,扭轉頭伸長了脖子去看蠱屋內的動靜。
……
蠱屋內,一切都沒有變,四九手裡拿着棍子蛇指揮:“我和你去掀開那個棺材蓋子,啞巴你把人放進去。”
啞巴的眼巴巴的看着那棍子蛇,忘記了背上還揹着人。
可可一邊和四九費力的挪開羅念桐之前躲進去的棺材蓋子,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提醒他:“你……你……勞煩你,當心着他……一點。”
啞巴茫然的點點頭,走過來木呆呆把背對着棺材把羅念桐往棺材裡丟。
昏迷中的羅念桐猶如醉酒的人一般,軟塌塌的橫卡在棺材中間,可可見狀連忙撒手去抱着他的頭,生怕磕着了他。
四九把棍子蛇往胳肢窩一夾,也去幫忙擡他腳,兩個小姑娘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弄妥帖。
外面藍先生隔空指揮:“蓋子也蓋上,留一點出氣的地方就行。弄好了就趕緊出來。”
可可怎麼可能捨下羅念桐一個人出去,便道:“我在這裡陪着他。”她心裡還是不太放心藍先生,這屋子這麼詭異,瀰漫着說不出的腐朽味兒和刺鼻的血腥氣,地上還帶着暗紅的血跡,但凡是個人,無論如何都不敢把自己最重要的人丟在這裡不管。
屋外藍先生也沒強求,淡淡地道:“那也好。”
可可又對屋裡四九和啞巴兩人道了謝,她自然不會奢求這兩人會留下來給她壯膽,雖然她害怕得全身都在發抖。
啞巴沒有任何表示,還是緊盯着四九的那棍子蛇。四九被他看得心裡發毛,不由得往可可身邊挪了兩步,戒備道:“你想幹嘛?”
哪知啞巴忽然二話不說走上去一把將她胳肢窩底下的棍子蛇搶了過來,四九搶不過他,不住尖叫:“啊啊啊,啞巴搶我東西!”
話音未落,外面藍先生怒道:“啞巴你幹什麼!”但人卻沒有進來。
四九繼續驚叫:“他搶我棍子蛇!”
劉小良:“沒對你人怎樣就行。那玩意兒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要你就給他就是了。”他也還是沒進來。按道理,一個女孩子被一個男人欺負,他們無論如何都應該進來看看的。
啞巴惡狠狠地看着四九,將棍子蛇珍而重之的藏進懷裡,那蛇溫順的將唯一能動的頭部緊貼在他腰上,很是溫順的樣子。
四九看到這一幕,氣焰一下子就沒了,棍子蛇在她這兒的時候,總是不安分的,雖不至於咬人,但從來沒有這麼溫順過。她自己也是稀裡糊塗的覺得好玩才撿過來的,至於發現它能趨避平常的蛇類,那胡壯叫她和捕夢者滾出蠱屋以後才發現的。
這麼看來,它應該是啞巴馴養的了。
“好吧。既然是你的。你拿去就是了。那麼兇巴巴的幹嘛。”四九邊說邊撇嘴,顯得很是委屈。
啞巴瞪了她兩眼,又斜眼瞅了瞅棺材裡的羅念桐,神色稍有緩和,不過隨即又不耐煩的來回踱了兩步。沒有誰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麼。
藍先生大約是見兩人沒出去,便又道:“要出來的都快點出來吧。呆久了對大家都不好。”
可可聽到這話,暗自心驚:“他的意思是說這裡對人並不好?那麼羅念桐……”她慌亂了起來,萬一藍先生是要害他們倆怎麼辦,她根本沒有半點反抗之力,她連那棺材蓋子都挪不開!
啞巴聽了藍先生的話,三步並作兩步飛快的跑了出去。剩下四九,她還沉浸在委屈中,嘀嘀咕咕地道:“憑什麼嘛。我撿來的又不是偷來的,不是我它還餓死了呢。你還那麼兇巴巴的瞪我,哼,你還瞪我!哼,好心沒好報,我又不知它能嚇其他蛇,你當我故意偷你的啊,哼!”
可惜啞巴早已經出去了,根本沒聽到她這一番話。
外面的天色還早,太陽照在蠱屋門前,一派熱烈明朗,那些打扮成守衛的蛇們似乎怕熱,擠擠密密地都往衣服裡鑽,這讓“守衛”看起來都矮小了一點點。
可可心裡七上八下的,她忽然很害怕很害怕,萬一羅念桐有意外怎麼辦。想到這裡,她趕忙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又伸手摸了摸他胸口,見一切都正常,她還是不敢放心,她不是瞎子,藍先生和劉小良剛纔的舉動她又不是沒看在眼裡。
什麼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她總算深刻的明白了。
“四九,我……我害怕。”她決定求助這個看起來傻呆呆沒心機的姑娘,“我怕得很。”
四九隻怕胡壯,怕她不允許自己和胡小白玩,聽得可可這麼說,立馬忘記了自己正在委屈着呢,想也沒想便道:“這有什麼好怕的。它們又不是壯姐姐。我跟你說,壯姐姐纔可怕呢,她動不動就不許我和小白玩兒,我跟你說……”
可可可憐兮兮地望着她:“四九,你留下來陪我,給我壯膽好不好,這裡又是棺材又是血的。我從來沒見過,我真的害怕,我……我……”
從來這裡的人都把四九當成不知事的小孩子,哪裡有人像可可這樣拿她當大人一樣,還求她,她一聽立馬覺得自己責任重大,可可離了自己肯定會被嚇死,於是非常乾脆的應承了下來,道:“你別怕,我陪你就是。”
可可喜出望外,沒想到她這麼痛快就答應了自己,連聲道謝,見四九心地這麼善良,又禁不住哽咽了起來:“四九……你真好……我……我……我怕他們,他們爲什麼都不進來,還叫你們都出去……”
四九一拍腦袋:“哦,你說這個。這是壯姐姐……平時她都把要死不死的人放在這裡,等他們自己活過來。我們是活人,當然不能進來這裡。”
可可本來還在擔心他們會害羅念桐,一聽到四九說“要死不死”,心痛如刀割,眼淚猶如斷線珍珠一般啪啪直往下掉,難過得緩不過氣來。
四九見她忽然莫名其妙地哭得這麼傷心,有點手足無措了:“你……你哭什麼?你別哭,壯姐姐那些人經常養着養着就死了……羅念桐不像會死,他……他,他不可能死……怎麼會死嘛,你別哭……他身上又沒有流好多血,又沒受傷……”
本來她不說還好,一聽到說胡壯養的人養着養着就死了,可可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起來:“那怎麼辦啊……”
四九呆呆的站着,想了想,認真地道:“不用怎麼辦,他自己要死就死,要活就很快好過來了。壯姐姐就這麼說的。
聽到這句,可可心裡只有一個念頭,要是羅念桐死了,她也不活了。
既然死都不怕了,那還怕什麼呢!
她的哭聲小了很多。
四九以爲自己的話見效了,又繼續“寬”她的心:“壯姐姐說看他比小白好,還準備留他呢,肯定不會害他。”
說到小白,她的神色又黯然了下來,“那樣我就再也不能和她玩了。她變成小良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