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的差不多了,蒲素問他晚上想吃什麼。阿豪說昨天喝多了,今天晚上吃點清淡的,然後想早點休息。
聽他這麼說,蒲素立刻打消了帶孫莉一起吃飯的念頭。晚上帶他到了淮海路上一家新加坡華人開的雞湯翅吃魚翅,清淡是不可能清淡的,桑海也沒什麼清淡的菜。
飯桌上莫權打電話過來,說他和勁鬆拿了手續已經上車了,蒲素和他說了幾句就把電話掛了。
吃完就送他回了酒店,還進去坐了一會,試探性的問他想不想活動?想活動他再叫人出來也行,或者去夜總會也可以。
受南州風俗影響,蒲素特別注重待客之道,一定要讓客人無話可說才行。這個習慣一直保持到很多年以後都是如此。
不過阿豪看來是昨晚和今天中午累的脫力了,而且他歲數也不算小了。大概是真的折騰不動,蒲素看他有點撐不住了,就起身告辭。
臨走時和他說,要是有什麼想法,打他電話就行,什麼時候都可以。
直接回了家,阿嬢已經回房間了,他就沒去打擾。上樓把孫莉喊下來兩人一起去遛一圈人頭馬。順路把昨晚沒回家喝多了的故事和孫莉編了一邊。
看得出他不說,孫莉也沒啥想法。但是他覺得起碼面子上要做足功夫,不然萬一哪天她醒悟了惱怒起來就不好收拾了,自己還是自覺點好。
兩個人說了一會,孫莉問他接待的是誰,他一說是香山的阿豪,孫莉馬上就說出了阿豪的特徵。蒲素大驚,難道孫莉也認識他?還好今天沒帶她去吃飯。
“他以前經常去帝皇殿吃飯,有一次不知道慶祝什麼事情,包了整個帝皇殿,所以我知道他。”
聽孫莉這麼說,蒲素心想還好。要是阿豪以前要是對孫莉動過腦筋,那就自己也不知道明天該怎麼面對他了,是弄死他呢還是弄死他呢?
心裡於是打定主意,香山人一個不能和自己身邊人接觸,那個屁股大的地方保不準看了就面熟。
遛狗回來蒲素又帶着人頭馬在家裡巡視一圈,然後就上去睡覺了。人頭馬現在門口有鄰居,付學東和它作伴,也開始適應在院子裡它的房間睡覺了,雖然還是纏着他,但是一到樓梯,它就自覺不上去,在樓下站着看蒲素上樓。
晚上洗完澡,抱着孫莉用熟悉而又舒服的側臥姿勢睡覺,蒲素不禁覺得還是家裡好,自己的老婆好。
光是那一份隨意和熟悉就很讓人舒服。外面那些女人,真的是勁頭上來覺得刺激,然後就什麼都沒有了。
第二天起牀,下樓吃早餐。沒想到蒲素給阿嬢和老蒲都說了一通,說他夜不歸宿。把孫莉也不輕不重說了幾句,說她幫忙掩護。現在護着他,早晚要害了自己。
梅芳其實不大想說自己兒子,只是礙於這個場面,好像蒲素不回家,都是她當媽的沒教好一樣。也只能跟在後面唸叨了幾句。
蒲素心想,自己爸爸我還不瞭解你?中專開始我就經常不回家,我看你也沒啥。一到桑海,在自己媽媽面前開始裝上了。
他心裡想着,臉上是不敢表現。也不配合他們的教育,只顧吃自己的早飯。最後嘴一擦,說知道了,以後儘量不會了。
“還以後?還儘量?”
“你把莉莉一個人放在家裡算怎麼回事?”
“你丈母孃要知道了,饒不了你!”
老蒲開始不饒人了。
蒲素想好以後再也不帶他去花鳥市場了。
現在浦園裡八個鳥籠都掛上了,裡面各種各樣的鳥。老蒲每天餵食洗鳥籠要去掉很多時間,再弄弄花,有幾天不知道搞的什麼肥料,院子裡臭了好幾天,還好阿嬢在,把他臭罵一頓。
否則是沒有人治得住他的。
蒲素髮現和以前不一樣,現在老是控制不住想和老蒲頂幾句。總感覺他說的很多東西都不對,事實上確實有很多東西說的不對。
老蒲這一輩子,說穿了見識有限。小時候家裡闊的時候,他那時候歲數還不大,稍微大一點,家裡就敗掉了。小小年紀去了外地,能有多大見識?
然後工廠裡待一輩子,就算他在生活區混成第一手風琴手,又怎麼樣?教育程度就在那裡擺着。一輩子看到的東西就那麼多,很多都是報紙上看來的知識,而這一點蒲素看的比他多多了。
也許大家都是男人,在浦園不自覺要競爭主人地位。老蒲或許是出於失落感大概尤其明顯,對蒲素態度漸漸趨於嚴苛,具體表現就是很多時候看不慣他。
蒲素能怎麼辦呢?老蒲是他老子。父子兩幾面親熱了沒多久,就開始緊張起來了。或許老蒲到了更年期,反正蒲素是儘量躲着他,偶爾纔會和他爭幾句。
他是打好主意,一旦錢到位了,隔壁拿下一棟。分開住,隔個院子應該會好一點。所以他從阿嬢和付學東那裡把兩邊的情況都打聽好了。
東邊那家,他不贊成要。因爲他家的圍牆就靠馬路,雖然車子不多,但是也吵人。這棟而且面積還不如浦園大,院子更小。
西邊那一家,院子比浦園大,西班牙式的洋房。但是裡面住的雖然不是七十二家房客,但是也有好幾戶。
底樓是一個國名黨團長的小姨太,團長撤退前沒帶她走。那老太太養八哥,養的很好。院子前面很大的一塊地方,都給她佔用了。
老太和團長有一個兒子,說的是北方話。小時候不是桑海的,多年後不知道怎麼找到他親媽了。喜歡喝酒,喝完酒就打老婆,老婆是桑海郊區本地人。
然後一樓還有一家,這家比較有出息,一兒一女,女兒很漂亮,據說男朋友是太平洋百貨股東,專門生產商場手提袋。
兒子大學畢業也在臺灣人公司裡賺到錢,在外面買了房子,給父母去住了。現在這裡就他一個人在住。
西班牙建築有三層,上面二層加起來也有5戶人家。
這麼一算,動遷他們走路起碼要有10套房子不可。有孩子的要給孩子弄一套,都是要來考慮進去的。
不過房子本身面積和花園都比浦園大了不少,花點錢拿下來蒲素也有心理準備,他很有把握。
當時住在這種房子裡的人都叫苦不迭,沒住過的人不知道那種滋味。看上去高牆大院,其實一地雞毛,住在裡面的人毫無隱私感。衛生間公用,淋浴間沒有,只能燒水洗洗。
基本的隱私,你家吃什麼,他家吃什麼,夫妻之間吵嘴互相罵了什麼,都清清楚楚。有人拿錢讓他們買房子煤衛獨用,把戶口遷過去,沒有幾個不願意。
原本這種房子都是屬於單位分配,就算交易也是使用權,現在房改都拿了獨立的房本,所以有操作性。
老蒲還在叨叨,蒲素髮現自己爸爸現在比女人還囉嗦。他也沒說什麼,上樓換了衣服就去了公司。莫權和勁鬆已經到桑海了,他昨天叫郭勝早上去接的。
到了公司樓下就看到莫權和勁鬆在秋香花園裡轉悠,郭娟破天荒的陪着他兩。郭娟現在在公司裡明面上是財務,其實下面人都知道她比老闆要兇悍。
郭娟自己現在也越來越高冷,一天到晚不苟言笑縮在辦公室裡。像今天這樣陪着他兩一邊說笑,在花園裡轉悠,實屬罕見。
她有她的追求目標,就是像真正的桑海女金領那樣,擁有一身傲人的氣度和智慧。但是蒲素總感覺她跑偏了。
而且她現在一開口就是桑海話,只是說的再好,也是一聽就是外地人說桑海話的口音,她自己還不自知,自我感覺很好的樣子。
蒲素也不知道怎麼和她說,敢於開口是好事,但是要知道自己說的不好才行。蒲素偶爾糾正她,她還不服氣說,重複幾遍後非要說她說的是正宗的。
孫莉現在也是一口桑海話,但是她是有基礎的。要麼不說,一說就是標準的發音。兩個人在一起時,現在還經常南州話和桑海話切換呢。
而郭娟已經徹底拋棄南州鄉音了,和她弟弟在一起,都是各說各的語言……
大家想想,她跟蒲素都這樣,和別人還能愉快的玩耍嗎?差一點的她現在根本不搭理,她覺得人家像樣的,人家會搭理她?
桑海灘藏龍臥虎,什麼家世身家的人沒有?富貴了幾輩子的人家是大把的存在。很多解放前出走到國外的家族又回來的,現在在國外也算是富豪。
所以缺什麼就要補什麼,她努力說桑海話,就是想盡快融入,但是蒲素覺得她這樣,太刻意反而跑偏。
而且自從桑海有了房子,辦了藍印戶口,她已經有點看不起外地人了,把自己當成桑海人處理。說起外地來的人和桑海人一個腔調:“外地寧,外地寧……”
不過看她對莫權他們的態度,還算沒忘了本,知道是老相識。
蒲素和他們打了招呼,問他們吃過早飯沒,結果說是郭勝帶他兩回來路上就去吃過了。郭娟一看蒲素來了,就趁機和他兩打了招呼溜了,前面是沒辦法,她纔出來接待。
蒲素帶他們看了看倉庫,就帶他們上了樓。然後叫文秘安排房間,還是給他們安排在了靜賓,和阿豪錯開。
看到桑海公司的規模,兩個人不免有點拘束,蒲素也沒和他們說什麼,我的就是你們的這種話,故意不在意他們的態度。
讓他們坐下以後,趕緊拿了手續逐一檢查。仔細覈實無誤後,他給阿豪打了電話,阿豪在吃早餐,聽到手續來了,就要過來。
蒲素讓他在酒店等,自己一會送過來。現在他是一點也不想讓他再來自己公司了。反正給阿豪開的是套房,外面客廳一樣可以談事。
然後蒲素帶莫權他們各個辦公室轉了一圈,走到郭娟辦公室,看到她又戴起了平光眼鏡在擺弄着電腦。
然後蒲素說,現在帶他們去休息,中午自己要是沒空就讓郭娟來帶他們吃飯。晚上肯定一起好好聚聚,他把孫莉也帶出來。
接着送他們到靜賓,把他兩安頓好,直接過了馬路到了希爾頓。
阿豪看到一沓手續,也是眼睛放光,這可比錢還值錢。同樣和蒲素一樣,仔細覈查了一遍後終於放下心來。
“蒲兄弟,不瞞你說,之前要不是老大讓我和你試試,我是不大相信的,現在這個太難弄了……”
“豪哥,我覺得咱們這個要儘快了,抓緊多做幾批,說不定什麼時候這條路就斷了。”
“那邊風險也很大,這次做那麼多,要提價,我硬是壓下來了,你看這速度怎麼樣?快不快?”
“實在不行,提點價也應該的。這速度確實可以,蒲兄弟你厲害。”
“我馬上回香山,抓緊時間,安排那邊把車子弄進來……”
阿豪看到手續根本坐不住,這次手續全做到桑海他是沒辦法了,其實下一批開始他就大部分做了香山的手續,他在那裡發賣更自如方便。
他這個心思其實正中蒲素下懷。等於是阿豪他們違約在先,他們發賣蒲素不參與分成。但是蒲素在桑海賣的也一樣。而且至始至終蒲素提車價是在成本價上。
雖然十萬和總體利潤相比只能是個零頭,但這次是真正實現了從源頭到終端的直接提現。
阿豪提出立刻走,蒲素心裡一萬個開心,但是嘴上還是做出了挽留,多待幾天,難得來一次,再喊幾個妹子……
只是和生意相比,阿豪也不是小孩子,立刻讓蒲素送他去機場。蒲素也是要面子,去了櫃檯直接買了一張頭等艙機票,把他送到了安檢口。
“豪哥,等你把運輸聯繫好,給我來個電話,我讓兩個公司的人跟着一起押車過來。”
蒲素和阿豪打着招呼。事情到這一步就剩運輸了,而且運輸的車是有正規手續的,除了遇到劫匪,碰上安全檢查站檢查也是合理合法的運輸程序。
等阿豪過了安檢,和他揮手,蒲素才轉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