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蒲素每天都按時回家,家裡人都很高興。包括孫莉在內,心情都掛在臉上,表情十分的柔和。吃完晚飯兩個人牽着狗出去散步,剛出鐵門,就聽到隔壁在激烈的爭吵,聽聲音不是一兩個人之間的衝突,而是大規模以家庭爲單位的爆發。隔壁院子也有鐵門,人是進不去的,只能站在門口聽聽,之所以知道不是小規模那是因爲從聲音裡就能聽到有男女老少的各種聲音參與,其中以團長太太和他兒子一家的聲音尤其響亮。
鐵門外這時候已經圍了一些人在看熱鬧,有歲數大的在敲鐵門,希望裡面把門打開進去勸架。這種老街坊都是在一起住了幾十年了,一條弄堂就這幾個院子,彼此間雖然平時不怎麼來往,進了院子都關起鐵門各過各的日子,但畢竟也是老鄰居。
這時候就聽到裡面爆發出一句叫囂:“你們不讓我們家日子好過,誰都別想舒服……”然後就聽到人仰馬嘶的聲音,貌似裡面衝突升級,由口頭的征伐演變成了武裝衝突,然後裡面就有東西摔破的聲音,有女人的驚叫……
蒲素心裡有鬼,他隱約聽到是爲了買房子引發的爭執。大概是團長兒子,爲了自己的兒子結婚有房是最積極響應中介收房的,只不過討價還價之後,擡高了一點價格。他興沖沖的召集院子裡通知這個勝利的時候,沒想到還有幾家根本不買賬,沒有要賣房的意思。
這時候他的心情就不光是沮喪還有憤怒以及惱羞成怒。原本以爲自己是爲了大家不辭勞苦的和中介扯皮,現在擡高了價格,也是爲大家做出了貢獻,結果人家根本不當回事。而且一旦這個事告吹,他兒子結婚的事情根本就沒了指望,不可能人家大姑娘嫁過來願意和他們夫妻兩住一個房間裡的。
所以他就羞惱成怒,剛開始還好,只是晚飯時喝了一點酒以後心情不爽,先是罵老婆,罵的不堪入目,雖然這種情況在他家是常事了,但是鄰居還是要來勸架。等鄰居來了以後他索性借題發揮,乾脆也不罵老婆了,把大家都罵上了。
大家在外面聽了一會以後,裡面門被人打開了,於是院子裡亂糟糟的一幕大家都看到了。幾乎每家都有人出來站在院子裡,團長兒子光着膀子,胸口被撓了幾道血印子,也不知道是他老婆的戰果還是誰的,正拿着一個花盆團團轉,想找個合適的地方砸。外面的人這時候衝進去勸架,蒲素一來心虛,二來兩人牽着狗,萬一進去傷到人就不好了,於是和孫莉說了一聲就沒進去看熱鬧。
孫莉隱隱約約知道蒲素以前動過這個腦筋,然後問蒲素是不是他在收隔壁房子。蒲素支支吾吾說,這事都過去很久了,一直是郭娟找人在辦,他根本就沒操過心。
事實上他也不是在糊弄孫莉。這事情有一陣子他很上心,後來幾乎沒怎麼想過了。在他看來能拿下就最好,拿不下就算了。不然的話,只要願意加錢上去,肯定能辦成。他現在不缺錢,給孫莉買那些珠寶就是四百萬,用那個錢來收隔壁絕對是綽綽有餘,浦園這邊讓姑媽一家搬走也就花了一半的錢。
看到隔壁雞飛狗跳,他想想還是算了,回頭和郭娟說一聲,讓中介那邊停了。這房子要是這麼拿下來,住的也不心安,而且阿嬢知道了一定會怪罪自己。
等遛個狗回去,給狗狗洗澡的時候,看到阿嬢站在院子圍牆,就是進士門樓那裡也在聽着隔壁的動靜。聽了一會阿嬢轉過身來看了看蒲素,什麼都沒說,兩邊院子就隔着一堵圍牆,這邊的動靜大了,根本就在自己院子裡都聽的清清楚楚。後來貌似隔壁要開會,大家也都基本冷靜了下來,只有團長兒子依舊罵罵咧咧,叫嚷着誰不給他日子過,就都不要過好日子。
這個人在弄堂裡也是出了名的愣頭青,年齡大概比老蒲只小一點,但是爲人很不靠譜,只是愛孩子的心和所有人都是一般無二的。那個在東湖賓館做廚師的小帥哥,是他的獨養兒子,一貫寵愛的不行。
然後隔壁就偃旗息鼓,大概是在商量着什麼。這種事發生,住在一個院子,一棟洋房裡,如果有一家人存心不想讓別人痛快,那是真的可以做到的。蒲素雖然很想知道他們商量出什麼結果,但是總也態翻牆過去偷聽,好在第二天他就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阿嬢出去遛彎,出去的比較早,等蒲素和孫莉牽狗出來遛狗的時候,看到阿嬢站在弄堂口正在和隔壁的一個阿婆在說話,蒲素和孫莉過去客氣的和阿婆打了招呼,就繼續遛狗去了。回到家以後,早餐時候蒲素問了阿嬢隔壁是怎麼回事,然後阿孃說早上被阿婆叫住,也是問她這邊被收走的時候出了多少錢。阿嬢自然是實話實話的報了當時的數字,不過沒有把她自己和蒲素應該分到的那一份減掉。實際上浦園把姑媽家弄走,實際蒲素只出了一百四十萬。沒出的部分實際上包涵裡阿嬢和老蒲的份額,隔壁收購的算法肯定不能按照這個數字來計算,而且隔壁的面積,不管是院子還是建築面積都比浦園要大一些。
阿嬢這麼一說,起碼代表了隔壁有意向出讓搬走的不是團長兒子一家,只不過還是價格問題罷了。只是蒲素也不打算興風作浪了,今天就準備給郭娟打個電話,讓她取消行動算了。其實三百萬的價格他願意出,但是在多一分他也不願意了。只不過當時給中介的價格壓得很低,收購上限只有兩百萬。中介自己還想壓差價,所以估計在談的時候運用話術和手段,把價格壓得很低。
吃完早飯他帶着老蒲去辦事,過一會孫莉也要出去辦事,她定做的制服樣品出來了,她要去工廠看貨驗收。臨走時蒲素和孫莉說,如果晚上自己有事到時候就要她去倉庫把爸爸接回來。郭勝在那邊現在事情也多,倉庫工人太多,值班的大叔要晚上纔到,白天沒人看着不行。
到了倉庫,工人已經趁着早上涼快開始幹活了。之前的空調只有後面休息區有,現在前面擴建夏然又要增加,他先又找了大金空調的來現場看了以後籤合同安裝中央空調,好在倉庫配的是工業用電,不然還真負擔不起這麼大的容量。
然後他聽取工程隊設計師建議,在進了鐵門以後的倉庫入口又加裝了一套感應玻璃門,外面再裝了一個電動卷閘門,平時白天卷閘門升起,只能看到一個透明玻璃門,晚上則卷閘門放下里面全封閉。這樣外面一道鐵門,裡面還有門鎖,不然平時鐵門一進來,客人看到的就是個洞開的倉庫,這也太嚇人了。旁邊新建的圍牆四周,老蒲都栽了爬藤植物,什麼品種都有,薔薇,以及本土月季,爬山虎,喇叭花,以及紫藤,栽了很多,後來從春天后期,一直到秋天,這邊的院子始終是奼紫嫣紅,非常好看。
廚房和衛生間,安裝抽水馬桶和淋浴以及鋪貼瓷磚、馬賽克的進度正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瓷磚都是昨天就泡在水裡吸過水的,光是往牆上鋪,對這些熟練匠人來說就簡單了,只有邊縫才需要切割,費點手腳。
等看到都在按部就班的進行,他拿出電話給郭娟打了個電話,電話那邊一接起,就問蒲素有什麼吩咐,要往哪轉錢轉多少?蒲素一聽半天沒反應過來。
“你這什麼意思?”
他不愉快的問道。
“咦,不是要錢啊?什麼事?”
聽出來不是要錢,郭娟心情也好了不少。
“我在你眼裡就是這樣的人嗎?”
“我忙得很,有事說事。”
蒲素還想和郭娟計較一下,結果她那個態度完全就是不給機會。然後蒲素只能老老實實說了,讓她和那邊聯繫的中介說一下,就說收購的事算了,昨晚那邊差點就打羣架了。郭娟聽了也沒啥意見,這事原本和她就沒關係,於是說等會和她同學說一下,雙方就掛了電話。
蒲素感覺郭娟現在越來越有點說不出來的味道,這性格說孤僻冷漠都能說,總而言之越來越怪異。她現在基本不說廢話,說話簡短,好像很乾練高效的樣子,多一個字的廢話都不願意多說。這還是和他,和別人更是惜字如金,不管接誰的電話直接就是兩個字,用桑海話問:“哪能?”這兩個字翻譯成普通話就是“有什麼事?”或者是“怎麼講?”的意思。
你要說她這兩年練得職業了吧,只是光這個電話禮儀肯定就顯得她不職業,一般人都說您好或者其他什麼禮貌用語,她這簡直就是派頭十足的架勢,彷彿誰都是來找她辦事的。自己這個小破公司,怎麼慣出她這樣的人,蒲素也是沒搞明白。還好公司業務和她沒關係,平時也不怎麼得罪人,反正找她的也都是公司相關事物找她要錢或者報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