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翠娘擋在我面前攔住了我,“一一…”
“怎麼?翠娘如今還有臉面見我嗎?”
“對不起呀,一一,我真的沒有料到…哎,我也沒法子救你!你得相信我啊一一,昨晚我真的不是不願救你的!”
“不敢說一一是這滿香院的第二個老闆,卻怎麼說,也算是翠孃的合作伙伴,真的不希望翠娘如此對待一一。”
“我洪翠再喜歡錢也不會忘了‘義’這個字,我滿香院能有今日多虧了你,你就是我的恩人!我怎麼可能棄你不顧?我發誓!昨個,昨個真的是我…”
“好了翠娘,我也不是不信你。只是我真的不想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活了這麼久,唯有人品,是我不敢去賭的。
因爲人,無時無刻不在變。
滿香院的火熱讓京城裡風起雲涌,不少名妓紛紛慕名而來。
時機剛好。我借受傷之名功成身退,做回了幕後。
空閒時想想舞蹈怎麼編排,與文淵探討曲子,給他做些奇特的糕點,不僅拉進了我們之間的距離,還讓我過得非常充實。
“南姐姐。”
我打開房門,“熙若。”
“不知南姐姐可有空?熙若想與姐姐一同去街市上逛逛。”
“好啊!”
我告訴婉月和黎裕不必跟隨後便和熙若一同下樓了,沒想到卻在門口見到了文淵。
我詢問道,“公子也同去嗎?”
“正是。”
我本來有些納悶,可是後來,卻明白了。
小吃攤,首飾攤,水果攤,字畫攤……
這街市上明明那麼熱鬧,可爲什麼卻還有孤獨的人?視如空氣般存在的人?
然而,三人行,必有一人是多餘的。
他們偶爾也會照顧我的情緒,可這樣反倒更加讓我覺得尷尬。
我看着他爲她戴上髮簪,我看着他爲她拂過秀髮,我看着他們…彷彿看到了曾經的我與韶峰。
不該是這樣的。
我的心有些痛。
趁文淵走開之餘,我直言與熙若問道:“不知妹妹此行何意?”
“只是…只是與姐姐一同出來…”
女人之間,沒必要拐彎抹角,“妹妹是不是覺得我喜歡文公子?”
段熙若的眼神裡充滿了詫異,“坦白講,妹妹確有此擔心。熙若與文淵也是歷經萬苦才走到今日的,不希望…”
“我明白了。你不必說了,我看得出來的,你們是真的深愛着彼此。”
那種感情,別人是插不進去的。
我只是,只是昏了頭。
想試圖走近他,想看看他會不會愛上我?可是我卻被回憶衝昏了頭,怎的就忘記了,現在他的心裡已經有了別人呢!
文淵突然回來了,“我們回去吧!”
我卻再也無法控制我的情緒。
“文公子,我只問你一句,今生你會對熙若不離不棄,不會再愛上別人嗎?”我看着他的眼睛,他若有一絲的動搖,我也絕不會放棄。
文淵對我突如其來的問話感到驚訝,但卻沒有遲疑,“是,文某今生只愛熙若一人,非她不娶。”
段熙若感動地看着他,與他對視。
“我真心祝福你們。”我努力不讓自己的眼淚流出來,“你們先回去吧,我還要去買些東西。”說完後我立刻跑了,離開了。
我在這熱鬧的街市上游蕩着。
就像韶峰剛剛離我而去的那幾天一樣,失了魂般,一路往前走着,想不起任何事情,聽不進任何聲音,任人碰撞,任人嘲笑我這副落魄的樣子。
所有的熱鬧,彷彿只爲了襯托我這個註定孤獨的人。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老天爺!既然你安排讓我再遇見他,爲什麼又不讓我們在一起?爲什麼?!
你玩弄我!你一直在作弄我!
從小你就讓父母離開了我!在結婚當天你帶走了韶峰!又讓我遭遇車禍,帶到前世的深淵裡回憶痛苦!皇上利用我!妹妹一直恨我殺我!文淵!我以爲文淵的出現會有所改變,結果,我還是要悲慘的活着!爲什麼!?
一輛馬車飛奔而來。
我迅速地被拉進一個人的懷抱裡。
我記得這淡淡的清香,這是我最熟悉的味道。
我被他拉進一個衚衕裡,低着頭,像做錯了事的孩子般不敢出聲。
“不論遇到什麼事,都不可以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這是黎裕第一次吼我。
我哭了。
所有的情緒都釋放了出來。
我始終低着頭,不敢看他,生怕一眼就被看穿了所有。
他突然抱住了我。
這是黎裕第一次主動抱我。
他什麼都不問,什麼話都不說,任由我在他懷裡放肆地哭着,不知道爲什麼,我的心突然舒服了很多。
我真的那麼喜歡文淵嗎?
其實冷靜下來仔細想想,並不是。
只是我看着這同一張臉,心中難過。我還是把他當成韶峰了,而且,想把他變成我的韶峰了,這是對文淵和熙若的不公。
我不該介入在他們之間的。
二十一世紀的韶峰已經不在人世了,不管文淵是不是韶峰的前世,是不是愛着別人,總之,他都不會是韶峰了,他有他自己的人生。
我早該認清現實,怎能如此固執,糊塗?!
我從黎裕的懷抱裡抽身出來,“對不起。”
“什麼?”
我指着他的胸膛,“哭溼了你的衣裳。”
我破涕爲笑,他的虎牙露了出來,在陽光下,是那麼耀眼。
我的腦海裡突然閃過一陣畫面,一段小時候的記憶。
那是在孤兒院裡的日子。
那個男孩,也有着同樣可愛的虎牙……
記得剛去的時候,我完全把自己封閉了起來。
我怎麼也想不到,一下子,我就成了孤兒,雖然當時的我僅有八歲,但我卻深深記得那一刻。
我才下車與父母揮手,誰知下一秒,卻是永遠的訣別……
那些日子裡我每天晚上都會做夢,夢見媽媽教我跳舞,爸爸教我寫字,一家人在一起,還是那麼幸福美滿,其樂融融。
越是沉浸在過去的快樂裡,越難以忘記現實的痛苦。
我每天都抱着與家人合影的照片,誰也不理,每天都是悶悶不樂的坐在角落裡。
是喬弋的出現改變了我。
他黑黝黝的,大家都稱呼他爲“巧克力”。
他保護我不讓別人欺負我,他每天都和我說很多很多的話,即使我對他不理不睬,他也總是想辦法逗我笑,讓我找回以前的自己。
他有先天性心臟病,活不過二十歲,所以父母纔會將他遺棄。
可他依然那麼開朗,雲淡風輕地給我講述着他的故事。鼓勵我。
如果說八歲那年我的世界是黑暗的,那他,就是點亮我世界的唯一一束光芒。
至今我還記得在我被父親領走的那天,他曾對我說過的最後一句話,“如果我活過了二十歲,希望我們可以一起去環遊世界!”
那是他的夢想,小小的十一歲少年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