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谷有餘睡在我和萬福裡的上鋪,是一個瘦瘦的帥氣的男生,細細長長的柳葉眉,清澈的眼睛,五官很清秀。他不太愛笑,不太愛說話,安安靜靜的,在宿舍裡也很少打鬧,做自己的事,有點旁若無人的樣子,卻並不讓人覺得清高。
其實我來這個班沒多久就注意到谷有餘了,我對他的好感或許只是因爲他看上去讓人賞心悅目。並且,他和吉田是屬於同一個類型:帥帥的外型,酷酷的氣質。我甚至還在心裡悄悄的拿他和吉田做過比較,我覺得他的帥更秀美一些,是那種很適合男扮女裝的類型,呵呵。而吉田的帥更精緻和標準一些,是那種不管男人還是女人都不會反感,不管是喜歡陽剛型的還是喜歡秀氣型的都能欣賞來的類型,處在剛與柔之間的黃金分割點。谷有餘的酷酷的氣質裡冷峻更多一些,而吉田的酷其實就是走路不太看人,不太喜歡說話,有點憂鬱而已。
或許是因爲我和谷有餘沒有什麼交點吧,我又不是一個善於主動交往的人,所以我們一直都沒有機會成爲朋友。我只知道他是校長的外孫,特別喜歡打籃球,是個數學怪才,幾乎每次考試數學都能拿滿分,而其他科目卻不太出色。在路上相遇或者教室裡恰好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和他有過幾次簡短的寒暄和交流。和他說話的時候倒是覺得他其實很隨和,很禮貌,並且會笑,但是轉身卻又換上了一副酷酷的冷峻的樣子。
某次我和小妹在操場上散步時曾見過谷有餘和人打架,他揪着一個比他強壯很多的男生的頭髮扇了那男生好幾個耳光,眼神裡有一種平時見不到的“殺氣”。而那個男生卻根本不敢還手,連連認錯說軟話。從他們的對話裡聽出他們打架的原因應該是那男生欺負了谷有餘的朋友,而他口中的那個朋友好似是個很弱勢的人,卻被這個高大強壯的男生給欺負了,所以他才無法容忍,帶了幾個“哥們兒”來教訓那男生。
谷有餘揪着那男生的頭髮,憤怒和鄙夷的語氣,“你壯得像頭牛一樣欺負他算什麼本事?以後再欺負他就先來找我好了。我告訴你,這次只是小懲大誡,以後你給我小心點,記住沒?”那男生有點瑟瑟的,只顧低頭捂臉,谷有餘忽然間又怒火中燒聲音提高了好幾個分貝,“媽的我問你話呢你聽不見是不是?”說着又揪起那男生的頭髮狂扇了幾個耳光,那男生連忙帶着哭腔求饒道:“我記住了記住了,以後再也不會了,我保證再也不會了。”我看得有些驚愕,沒想到平日裡那麼安靜的谷有餘居然也藏着超強的一面。看着那強壯的男生被打成那樣覺得他有點可憐,但是又有些反感他欺弱怕強的樣子。
其實我平時很反感用暴力解決問題的方式,看到別人打架我心裡就會充滿厭惡感,但不知道爲什麼這次我不但沒有對谷有餘產生反感,反而覺得他打架時的樣子很有爆發力,很霸氣,很酷,對他產生一種好奇。
2。
有了那次在浴室裡的表白之後,我和萬福裡之間的那層窗戶紙被完全捅破,開始以gay的身份坦誠相對。沒有旁人的的時候,我和萬福裡有時候會討論關於gay的話題。
萬福裡問我:“小仔,你覺得你喜歡男生的傾向是先天的還是後天的?”
“嗯?這個還有先天和後天之分嗎?”
“當然有啦,比如我,剛開始其實對男生沒興趣的,初中的時候被一個男生喜歡和表白,並苦苦的追求,我出於感動和好奇就和他在一起了。但是在一起沒多久我總覺得這樣太荒唐,就和他分手了。後來也找過幾個女朋友,但是都是沒多久就分了,因爲發現自己的心理已經無法改變,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喜歡上她們,漸漸的我就發現自己只對男生感興趣了。像我這樣半路轉換性取向的就是後天的了。”
“向一個男生表白並且還大膽的去追求,這是需要很大勇氣的,他這麼做就證明他一定是很喜歡你的,你那麼隨便的就和人家分手了?你一定讓他很傷心吧?”
“現在想想,也覺得挺對不住他的,他對我那麼好!那時候,還沒有真正喜歡過一個人,根本就什麼也不懂……”萬福裡輕嘆了一口氣,我看到他臉上掠過一絲痛楚,卻很快恢復了常態。
“那現在呢?現在什麼都懂了?”
“不要轉移話題,你還沒告訴我你是先天的還是後天的?”
“我好像不知道哎,我只知道,我喜歡的第一個人是男生,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我是先天的還是後天的。”
“你最早有性幻想的時候,幻想的對象是男生還是女生呢?如果最早的性幻想對象就是男生的話,那你就是天生的。”
我回想了一下,我最早的萌動對象好像是吉田,“這樣的話,那我應該是天生的吧。”
有時候我們也討論學校裡的帥哥,萬福裡忽然問我說:“哎,小仔,經常來班裡找你的那個男生很帥呀,老實說,你們是什麼關係?”
“誰啊?經常來找我的不止一個吧?”
“就是高二的那個,學畫的,好像是叫吉田對吧?以前幾乎天天來班裡找你。”
“哇,你對人家瞭解那麼清楚啊?連以前的事都還記得,你注意人家多久了呀?老實說,你打的什麼主意?”
“你要先老實說了,我纔會老實。”
“以前我們兩家是鄰居,可以說是一起長大的,是很好的朋友。”其實我沒有說謊,現在,我和吉田,的確僅僅是好朋友。
“青梅竹馬?兩情相悅?”
“去!現在該你老實了。”
“老實說我並沒有打他的主意,至於關於他的‘資料’嘛,每次他出現的時候班裡那些小女生們竊竊私語的討論,想不聽到都難。再說啦,一個帥哥天天來班裡找一個帥弟弟,那場景太養眼了,讓我不得不去注意到啊。但是他並不屬於會讓我心動的那種類型。”
“那麼,哪種類型纔會讓你心動呢?”
“你這種類型就讓我心動。”
我做出嘔吐的樣子,“天呀,這麼肉麻的話你也講得出來?有句話怎麼說來着?‘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就站在你臉皮的這一頭,卻看不到你臉皮的那一頭。’哈哈,你要是喜歡我這種類型的,那我寧願轉型。”
“轉成什麼型的?”
“你討厭什麼型的我就轉成什麼型的。”
“你能轉成母型的不?你要是能轉成母型的我就跟過去喜歡母型的去,反正我是喜歡上你了,你逃不掉了!”
“去去去,你進入角色了是不是?”
“我沒有演戲啊我說的字字句句都是真的……”
“好啦好啦,打住!別搞的好像你真的喜歡我似的。”
萬福裡急了,提高了分貝喊起來:“我本來就是真的喜歡你好不好??!!”
這時候有路過的同學轉過頭來看我們倆,我那個窘啊,低着頭不敢看人趕快跑開。
萬福裡追上來,也是滿臉的尷尬。走出好遠我們纔敢再開口說話。
“勇士,你敢再大點聲把剛纔的話重複喊一遍嗎?你敢嗎?”
“我——”萬福裡作出一副將要大喊的姿態,隨即又泄下氣來“——不敢!”
“小樣,就知道你不敢。”
萬福裡捉住我,“你這個小壞蛋。”
3。
每晚宿舍熄燈後,萬福裡一邊和我聊天,一邊總不忘身體的親密接觸。被我推開後便默默的躺到一邊去,不說話,失落和受傷的樣子,可憐兮兮的。看到他這樣,我又有些心軟了,居然有些心疼他。一直到第二天,他看我的眼神裡還有着哀怨,平時爽朗嬉笑的樣子也沒有了,半天都沒有笑臉。人心都是肉長的,看着本來一個很開朗很快樂的人因爲我變成了這個樣子,我心裡也會不好受,即使沒有愛,心裡也總會有一些感動和於心不忍吧。漸漸的也就順着他,晚上由着他去樂此不疲的纏綿,不去迎合,也不拒絕,只要他不太過分。
被萬福裡撫弄的時候,我不能說自己沒有感覺,但不像和吉田在一起時那種觸電似的迷醉。吉田給我的那種感覺,只有吉田能給,而萬福裡給我的,其他人也可以給。
一直都拒絕和萬福裡親吻,我總覺得,身體只是性,而親吻,就是愛了。我只愛吉田一個人,只想和吉田親吻。
而萬福裡想要的,好像不止於這些。他好像開始追我,對我越來越好。
教室裡——
看到我的水杯空了,拿起我的杯子就去開水房幫我打水。
家裡送了好吃的來,興沖沖的跑回教室第一個給我吃。
看到我的衣領不整齊了,幫我整理衣領,旁若無人。
有時候他鬧騰起來蘇單和小妹都拿他沒辦法,我擡起頭說一句:“你安靜點!”他便馬上安靜下來老老實實的看起書來,我看着都挺愣的。
宿舍裡——
主動承擔起每天爲我去食堂打飯的義務(反正也是順便)。
主動承擔起每天爲我疊被子的義務(我們共用的)。
偶爾承擔起爲我擠牙膏的義務(這個就有點神經質的表現了吧?)。
洗衣服的時候,我抱怨了一句:“我討厭洗衣服!”之後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衣服就被洗好掛到陽臺上去了(但願其他的室友也不知情)。
每天督促我吃飯穿衣,時不時冒出一句曖昧的話——
“你感冒了我會心疼的。”
“你看你,都不會照顧自己,真讓人不放心。”
“吃那麼點怎麼能行?現在是‘非典’時期,多吃點纔有抵抗力。”
一起走在校園裡的時候,人來人往的,他居然忽然停下來拉住我,伸手爲我梳理被風吹亂的頭髮。
我躲開他,“阿里你幹嘛呀?你是不是有強迫症啊?亂就亂了嘛,有什麼啊?”
或許是我在牀上對他的默許和放任給他造成了一種我已經接受他的錯覺,他好像漸漸的把我當戀人一樣對待了。我想向萬福裡表明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不會是戀人的,卻又不知道要怎麼樣才能讓他明白,因爲他也沒說過要和我談戀愛要和我在一起之類的話,讓我沒有拒絕和表明立場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