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怎麼樣啊?他叫什麼,哪裡人,來荒野上幹什麼?”
看到葉猛回來,葉未央親暱的抱着自家哥哥的胳膊,毫不掩飾地說道。
“姐,矜持啊——”旁邊的弟弟葉山咬牙切齒,皺着鼻子,“城裡人沒一個好東西,看他長得白白嫩嫩的,也許是哪個會所裡逃出來的牛郎,你可千萬別戀愛腦。”
葉未央給了葉山腦袋一掌,哼了一聲,轉頭又纏上葉猛。
荒野上的女生都這樣,在這裡生存已經很困難了,如果喜歡個人還扭扭捏捏,恐怕再見面時,對方已經是一堆白骨。
“一看就是小白臉,還能怎樣。”葉山倔強道。
“我反對,他身上有殺氣。”
“你看,大哥都說了……殺氣?”葉山愣了一下,尋跡望去,卻見遠處的少年,依舊安安靜靜坐在地上。
似乎察覺到自己的注視,少年擡頭衝着他笑了一下。
葉山惡狠狠地瞪了回去。
葉猛半轉身體,對着許夜的方向:“你們看他雖然皮膚白淨,但指甲縫隙裡還有凝固的鮮血和泥漬,髮絲裡也有一些乾涸的血。”
“而且他的兩節小臂,有瘀青紅腫的現象,這並非鞭子和棍子抽打的痕跡,更像是和重物碰撞產生的。”
“我剛剛拍了他肩膀一下,雖然收斂了力道,但我這一掌,普通人肯定會有疼痛,他卻像沒事一樣。”
葉未央的眼神亮了起來:“那不是更好嗎?”
葉猛給了自家妹妹腦袋輕輕一下:“好個屁,他也許是城裡大戶人家培養的殺手,也許是貴族培養的保鏢,現在逃出來了,說不定還有很多麻煩。”
“荒野之上我們只管收錢,不要多管閒事,不然麻煩太多了。”
葉未央可憐巴巴的捂着腦袋,餘光又瞥向那白白淨淨的少年。
“小妹,我們必須要謹慎,在荒野上生存不容易,我寧願你找一個荒人,也不想你和城裡的男人有瓜葛。”
葉猛柔聲道,“城裡人被利益腐蝕,我見過太多了,他們自私、偏執,有着謎一樣的優越感。”
“如果我們能找到聖堂就好了。”葉山在一旁嘀咕了一句。
……
愛麗絲邁着優雅的步伐,從葉未央的肩膀上跳下來,而後回到許夜的身旁,把兄妹三人的對話簡單複述了一遍。
許夜愣了一下,才明白剛纔葉猛過來聊了一堆是爲了什麼。
回憶了下荒野上的一些事蹟……
他對我,或者說,對任何來自其他地方的外人,都抱有極高的警戒,這是爲了瞭解我的性格、出身,以應對可能發生的事情。
一旦我有出格的行爲,或者對他們而言是危險的,恐怕就會被拋棄。
許夜暗自笑了一聲,調整了坐姿,目光也不再看向少女一家人的方向,對準了這荒蕪廢棄的野外。
“不過聖堂又是什麼?”
“聖堂,是荒人的聖地。”匪爺忽然說道,“這是一支大勢力,其覺醒者的實力,恐怕能和神川家族、黎明之刃、墮落騎士團碰一碰。”
許夜忍不住訝異:“匪爺你還知道這些?”
“那是!”
心臟膨脹了一下,“我之前一直在沉睡,只能被動的吸收一些能量,直到昨天,有了一點意識,才能主動吸收了一些靈能塊的能量,這才維持住靈智。”
“我雖然失憶了,但有些東西只要提到,就莫名出現在記憶裡。”
“聖堂的出現,據說還和陳博士有關,是陳博士提供了修煉的資源。”
“聖堂裡的人,都是荒人,而荒人,是遊離於安全區之外,不喜歡受到大勢力的束縛,所以和五大勢力的關係,並不是十分融洽。”
許夜暗暗心驚,又是和陳博士有關。
自己雖然很久沒見到那位博士,但幾乎遇到的事情,都是因他而起。
就連緋紅,也是因爲陳博士,才得以建立。
對方彷彿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咦?那少女又看你了,小子,要把握住啊,那女生不簡單,天賦很好,已經有覺醒的徵兆了。”
“啊?”許夜有些意外。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天地從來就不公平,比如你,覺醒了瀆神者序列,這種古怪的序列,連我都不清楚。”
“又比如那少女,生來就暗合天道,不用覺醒藥劑,自然就會覺醒。”
“你知道的,雖說序列天賦很多,但有一大半,實際上在戰鬥中並沒有任何用處,比如輕微的嗅覺增強,比如能夠品嚐出毒藥的舌頭,但一定要自己先喝了,然後自己反而中毒了。”
“而那少女,覺醒的絕對是高階序列,且後續的序列天賦,也同樣會是高階序列天賦。”
“這少女,和你絕配啊,小子,趕緊搶了,以你的實力,這裡沒人能攔得住你。”
許夜搖頭道:“女人哪有修煉好玩。”
“沒人味的傢伙,以後肯定會後悔,想當年……匪爺我……我幹嘛了來着?”
許夜自顧自運轉起瀆神者之圖,一邊暗自思忖。
他還能隱隱感受到,來自遠處的窺伺目光,顯然對方並沒有打算放棄。
危機並沒有解除。
但他,也在用這一次危機,讓自己突破。
覺醒者的突破,在以前,向來都是緩慢積累靈氣,而後在危機之中進行突破的。
雖然現在可以利用瀆神者之圖突破,但顯然,危機之中進階,似乎更能讓心靈圓滿。
下午,車隊重新啓程。
一直到晚上,找了個廢棄許久的馬路旁的建築物,車隊再度修整。
從外觀來看,這在百年前,應該是個服務區,如今已經殘破不堪,衆人沒有進入,只是在附近搭起了帳篷,升起篝火。
從北方吹來的風,搖曳着紅色的火苗,嗶嗶啵啵作響,給在荒野上的旅人,帶來一絲慰藉。
“先生,您需要洗衣服嗎?”
正在靠在一根柱子上,閉目養神的許夜,忽然聽到了一陣小心詢問的聲音。
他睜開眼睛,就見那位叫小玉的半機械少女,正躬身在自己面前。
“洗衣服?”許夜還沒聽明白。
“我正好要幫我哥洗衣服,如果先生需要,我也可以幫您洗,不收錢的。”
她似乎有些慌張,見許夜問話,連忙解釋。
許夜看到他身後一大筐衣服,這才反應過來,少女應該是問遍了隊伍裡所有人。
對方想體現自己的價值,不想被當成一個廢物。
“不用了,謝謝。”許夜連忙拒絕,很不好意思,同時心生憐憫。
少女就像一個靈魂被困在機械裡的可憐人。
聽葉猛所說,少女唯一關心她的父親,不久前已經病逝了。
小玉輕輕點頭,而後離開,隨着她的走路,身上陳舊的零部件,發出一陣嘎吱嘎吱的聲響。
就像是,這個時代的悲鳴。
許夜目視着她,回到了婦女和哥哥的身邊,看着兩人吃飯,而自己卻在一旁,揉搓着衣服。
“媽,我們在吃飯,小玉她在旁邊洗衣服,都是洗衣粉的味道,我吃不下。”男人抱怨了一聲。
“聽到沒有,讓你去外面洗,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呢,去去去。”婦女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小玉端着衣服,直愣愣的站了起來,一步步朝着臨時營地外圍走去。
葉未央正要起身,打抱不平,卻被葉猛攔下:“你如果沒做好養她的準備,就不要摻和她家的事情。”
少女眼中閃過一絲憤然和無力。
在路過許夜的時候,小玉義眼轉動着,讓人無法看清她的情緒,只是悄然,輕輕的嘆了口氣。
她來到了外圍,一如既往的,蹲下身,找了塊石頭墊着,熟練地揉搓起衣服。
荒野的晚上,視野彷彿都扭曲了,外面安靜,但星空很明亮。
忽然,有什麼東西,從她眼前掠過。
好像是一隻鹿。
一聲槍響。
子彈沒有擊中她的機械手臂,直接命中了她的胸膛,強大的衝擊力,讓她身體後翻,腦袋砸到了凹凸不平、長滿雜草的水泥地上。
她的身上開始流血,也開始冒起電花。
她望着天空,因爲體內的設備被損壞,電壓不穩,義眼開始無規則的亂轉,視線模糊。
她看見了天空,看見了緋月,看見了星辰,看見不遠處的十幾輛大卡和越野車,看見了越野車上揮舞着雙臂、燈光、旗幟的一羣人,看見了車輛前頭的標誌——一隻象徵高貴與和平的白鴿。
她在夜靈市呆過。
所以知道,那是浮空城貴族的標誌。
潔白、純淨。
她努力的張着嘴巴,想要提醒裡面的人,但發不出任何聲響。
她倒在地上,就和往常沒電狀態下一樣,等待着哥哥或者母親罵罵咧咧的拿來充電器,然後站起來,繼續幹活。
但這次,她沒血了。
她再也站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