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雨坐在窗邊,背對着門的方向,微側着身子臉對着牀頭櫃,從嚴易澤的角度只能勉強看到一個瓷器的輪廓。
白色,像是個小菜罈子,可嚴易澤卻清楚的知道這並不是裝菜的罈子,而是骨灰罈。
這裡面裝的是他替身的骨灰,當然在莫雨的眼裡,這個骨灰罈裡裝着的是她這輩子最重要的親人,她的愛人,她的支柱。
看到這一幕,嚴易澤心裡像是堵了一塊大石頭,墜墜的很是難受。
聽到身後的關門聲,莫雨頭也沒回的吩咐,“東西放下,你可以走了。”
“雨兒,是我。”
輕柔的聲音從嚴易澤的口中蹦出,落進莫雨的眼中彷彿一聲驚雷,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身子微微傾斜,像是要轉過身來,可最終她卻還是沒有轉身。
她害怕,害怕一轉身看到的不是那個她朝思暮想的人,害怕再一次絕望。
那個人已經死了,與她陰陽兩隔,其實她更怕的是轉身後,房間裡空無一人,僅有她自己。
“易澤,你是易澤嗎?”
莫雨的聲音顫抖,身子更是顫動個不停,顯示出她此時激動緊張害怕的複雜心情。
“是我,我是易澤。我回來了,雨兒,你怎麼了?你不高興嗎?”
“我高興,可我害怕。我怕你又突然消失不見,我怕……”
“不會的,我這次不會再離開你了。”
說話間嚴易澤已經激動的走到了莫雨的面前,低着頭看着淚流滿面的莫雨,眼中滿是自責,愧疚。
看到嚴易澤出現在她眼中的那一瞬間,莫雨猛地站起身想要死死抱住嚴易澤,可當她的手快要觸碰到嚴易澤的身體時,卻突兀的停了下來。
她不敢,她害怕會抱個空,嚴易澤已經死了,她的屍體都被燒成灰了,現在不過是靈魂的狀態,通俗點說就是鬼魂。
莫雨沒接觸過鬼魂,卻也知道鬼魂是沒有實體的。
而且鬼魂很怕生人,據說生人身上的陽氣很重,會給鬼魂帶來傷害。
她那麼愛嚴易澤,怎麼忍心傷害他?
嚴易澤並不知道這短短的一瞬,莫雨的腦海裡已經轉過了那麼多的念頭,見莫雨僵在原地,嚴易澤毫不遲疑的就把莫雨給按在了懷裡。
“雨兒,是我,我回來了。”
“不能,我們不能這樣。我會傷害到你的,快放開我,易澤,放開我。”莫雨拼命的掙扎,想要脫離嚴易澤的懷抱,可嚴易澤抱的實在太緊,手勁兒也太大了,她根本掙脫不開。
“易澤,求求你,快放開我。我不要你受傷,我不要你受到一點傷害。”莫雨一邊掙扎,一邊苦苦哀求。
“你在胡說什麼?”嚴易澤低着頭皺眉看着懷中的莫雨,有些糊塗了。
“我沒胡說,陰陽有隔,我們這樣你撐不了多久的。求求你,快放開我。”莫雨焦急的向嚴易澤解釋。
“你是說我不是鬼?”嚴易澤回過神來笑着問了句,見莫雨還在掙扎,用力把她的腦袋按在胸口,“你先別動,認真聽聽看這是什麼聲音。”
也不知是嚴易澤話有了作用,還是莫雨心裡對嚴易澤的不捨起了作用,她掙扎的力度稍小了一些,隨即她耳中就聽到了彷彿奇怪的“咚咚”聲。
這難道是心跳的聲音,莫雨瞪大了眼睛,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聽,主動的把耳朵貼上去,這一次心跳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強健有力,越來越重,越來越快。
這真的是心跳的聲音,除此之外莫雨還感覺到了嚴易澤身體的火熱,感受到了他的溫度,嗅到了他身上熟悉到骨子裡的那股味道。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訴莫雨一個事實,眼前的嚴易澤並不是鬼魂,他是個活生生的人,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男人。
莫雨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可不管現在是不是在做夢,她都不想在失去嚴易澤,幾乎是下意識的莫雨反手死死抱住了嚴易澤的腰,用盡全身的力氣死死抱住,再也不肯放開。
“現在還覺得我是鬼嗎?傻瓜?”嚴易澤笑着問。
莫雨擡起頭定定的看着嚴易澤,衝他搖頭,“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不能再離開你,再也不想離開你。”
“傻瓜。”嚴易澤溫熱的嘴脣狠狠印在莫雨的額頭,許久都不曾離開。
“好了,放開我吧。我和你說點事。”
“不放。”
“爲什麼?”
“我怕這是一場夢,只要我這麼一直抱着你,這個夢就不會醒,你就不會離開我。”莫雨固執的看着嚴易澤。
“這不是夢,我是人,活生生的人。剛纔你不是都感覺到了嗎?”
“我不確定。”莫雨搖頭,緊抿着下脣,“你死了,而且你的骨灰……”
說罷,莫雨的眼神瞥向了牀頭櫃上的骨灰罈,這麼久過去了,那個骨灰罈還在那裡,這讓莫雨有些迷糊。
爲什麼還在?既然夢裡面嚴易澤出現了,骨灰罈不是應該消失纔對嗎?
可轉念一想,莫雨卻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太想當然了。
夢裡都是光怪陸離的,沒有規定,什麼東西該出現,什麼東西該消失不見。
“我沒死,其實那場車禍是我導演的。”
“我不信。你不用騙我了,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我捨不得你,不想離開你,可我不想自欺欺人。你死了,你真的死了,我親眼看到你的屍體,我……”
莫雨像是魔怔了,不管嚴易澤怎麼解釋,始終不接受嚴易澤的說辭。
搞到最後,嚴易澤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在莫雨激動的否定他的時候,擡起手在莫雨的腦門上輕彈了一下。
“你幹嘛!”莫雨擡起頭有些惱怒的看着嚴易澤。
“疼嗎?”嚴易澤笑着問。
“你死了還欺負我!”莫雨瞪了他一眼,剛要在說什麼,卻猛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滿臉笑容的嚴易澤,腦海中閃過方纔腦門上傳來的感覺。
她能感覺到疼,那這麼說的話——這根本不是夢,一切都是真的。
嚴易澤還活着,他沒有死,他就活生生的在這裡,被她死死的抱着。
“現在相信了?”嚴易澤笑眯眯的看着莫雨問。
回答嚴易澤的是一個耳光,隨後是莫雨帶着哭腔的喝罵,“你混蛋。”
就在嚴易澤下意識的擡手想要摸一下被他的臉,莫雨已經死死的貼在了他的胸口,一邊流淚,一邊不停埋怨他的欺騙。
“我不是……”嚴易澤很內疚,剛想要道歉,莫雨纖細的手指已經覆蓋在他的脣上,“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不該打你。”
“傻瓜……我不怪你。”
兩人緊緊相擁,怎麼也不捨得分開,直到門外傳來敲門聲,兩人才依依不捨的分開。
“小姐,樓下客廳有您的電話。”門外是莊園管家的聲音。
“電話?”莫雨轉頭看向門口,眉頭輕皺,還是答應了聲,“我等下就來。”
腳步聲遠去,莫雨看着嚴易澤一字一句的叮囑,“在這等我回來,哪兒也不要去。”
“好。”嚴易澤答應一聲,往牀邊一坐,催她,“快去吧。”
莫雨一步三回頭的走到門口,開門前轉身看向嚴易澤,深吸了口氣說,“你一定要等我。”
“一定!”
看到嚴易澤重重的點頭,莫雨臉上現出燦爛幸福的笑容,打開門迅速出去,很快嚴易澤的耳中就響起了莫雨急促的腳步聲。
他即便沒有看到,也能想象到莫雨此時是跑着下樓的,可想而知她是多麼的想要儘快回到這裡,多麼想要不和他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