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過了三個月。相安無事。蘭楚容來看過蘇雨煙幾次,只是抱抱孩子,用很複雜地眼神注視了她一會也便是匆匆離去了。蘇雨煙總是反應不過來,撫摸着蘭楚容坐過的位置,沒有留下一點溫度,就像從來沒有來過一樣,一切都像是一場夢。
張夢丹每天都會來陪着她與她作伴,也讓這三個月不會特別漫長難過。慢慢的她也是能接受這樣的生活,也相信了嶽素華是懷孕了。
府裡傳着新來的嶽夫人得寵了,這蘇雨煙當家母的位置估計坐不久了,至於張夢丹,那根本是不值得一提壓根爺都沒正眼瞧過她。
張夢丹倒是一點兒也不在乎這些。蘇雨煙曾好奇問過,你怎麼不去爭寵?以你的姿色和才華,怎麼會爭不過嶽素華那狐狸精呢。
張夢丹笑得很淡,似笑非笑的感覺。她答道,我不在乎蘭楚容的愛。姐姐別說出去喔,我一直都有喜歡的人。
蘇雨煙恍然大悟,難怪說張夢丹一直都沒有去爭取過蘭楚容甚至也沒邀請蘭楚容來喝過一杯茶水之類的事兒,因爲她心底有着自己喜歡的人。
願意爲自己愛着的人守身如玉。
蘇雨煙笑了。
張夢丹走後,蘇雨煙有種不詳的預感。看着窗外的天色逐漸暗了下來,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情況,她的心中愈加急躁與不安。
果不出其料,傍晚十分錦月跌跌撞撞地奔跑進裡屋,連基本的禮數都忘記了,令蘇雨煙皺了皺眉頭。錦月一不小心沒站穩跌倒在了地上。
“張夫人死了!”蘇雨煙一愣,急忙捂住錦月的嘴巴。“這話不能亂說,我跟你講過多少次了!”蘇雨煙知道她的屋子外面,是安排了各種人的眼線時時刻刻盯着她的一舉一動。她也是習慣了。
“夫人,相信錦月是真的!奴婢親眼看到張夫人倒在地上,爺在她的鼻尖探了探發現沒氣了!”這時蘇雨煙纔會過神,推開錦月衝了出去。
強風掠過蘇雨煙的耳際,她只能聽見風聲呼呼,只能看見前方的人羣簇擁,人羣中央是她深愛着的男人,男人身邊站着的女人是嶽素華,嶽素華一臉不屑地望着地上已死去的張夢丹,就像是看一個乞丐死在她腳邊的那種眼神。
蘇雨煙迅速衝上去推開人羣。幾個被推倒的丫鬟見是蘇雨煙想罵出聲可卻對上了蘭楚容可怕的眼神,愣是不敢吱聲。
“回去做你們的事情!”蘭楚容掃了一眼環顧在這兒圍觀的人羣說道。沒過多久,人羣就是散光了,孤零零地剩下蘇雨煙,蘭楚容,嶽素華和倒下的張夢丹。
氣氛不是很樂觀。
“她是上吊死的。”蘭楚容打破了僵局,看着蘇雨煙憔悴慘白的臉頰他正欲走上前,嶽素華便挺了挺肚子,捂住微微隆起的肚子抓住蘭楚容的手。
蘭楚容很不爽地皺了皺眉頭,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與蘇雨煙保持了三步的距離。
明明近在咫尺,可是心卻相隔那麼遠。
“我不信。”蘇雨煙仰頭凝視着蘭楚容。久久沒有好好看他的面容,竟是憔悴了許多。蘭楚容看見了蘇雨煙眼中的心疼,心中閃過一絲苦楚。
蘇雨煙希望就這樣對望着一輩子該多好。
“張夫人下午還來找我與我聊天喝茶。那時她的心情還很好,怎麼可能離開後就自殺?爺你有讓人仔細檢查張夢丹的屍體嗎?”張夢丹是個很好的姑娘,可惜淪爲蘭楚容的侍妾,終究無法實現她的夢想。
蘭楚容搖了搖頭,這次做事太快下定奪了。確實有些蹊蹺。一個侍妾過着無憂無慮的生活卻毫無預兆地上吊自殺。
蘇雨煙繼續說道:“門衛哪去了?宮女哪去了?爺,妾身請你調查此事,張夫人性情開朗活潑,妾身認爲她不會做出自殺這種消極的事情。”說着,蘇雨煙便是跪在蘭楚容的面前說道
“求爺讓我檢查一下張夫人的屍體。”
蘭楚容心顫抖了一下,向着蘇雨煙點了點頭。嶽素華一看事情即將發生轉折,立即再一次捂着肚子喊疼,這一次蘭楚容就沒再給她臺階下了,他討厭得寸進尺的女人,而且這個女人同一種伎倆還用兩次。
“送嶽夫人回屋休息。”蘭楚容看了一眼嶽夫人身後的丫鬟。丫鬟嚇得肩膀一抖,走上前說道“夫人奴婢得罪了。”然後扶着她回去。
嶽素華不敢說什麼,因爲她知道這個丫鬟是爺派來盯着她的,這個丫鬟是會武功的,平時若是得罪了她她告到爺那裡去她日子不會好過。嶽素華咬咬牙,心想最終還是得聽一個丫鬟的話。
蘇雨煙不忍看着地上張夢丹的遺體,但硬是忍着心中的痛楚,將她的身體翻着尋找能證明非自殺留下的痕跡。當張夢丹身體被緩緩翻過的那刻,她後腦勺的淤痕讓衆人一驚。
“事情我會徹查,先閉口不提。”
蘭楚容略有深意地盯着張夢丹後腦勺的淤痕,問道,“你覺得誰最有這個動機?”
“嶽素華。”
嶽素華煩惱最近頗多。以時間的推移她的肚子應該是要逐漸大起來的,所以爲了讓肚子發福,她最近必須吃到撐。
還有就是張夢丹的事情,她沒想到蘇雨煙會出來插上一手,竟然跪下來要求爺嚴查此事。
她只是想先除掉這個簡單的張夢丹。她買通了張夢丹最親近的一個丫鬟,給了她一沓銀票確定了她會是她嶽素華的人。然後將張夢丹用棒子打暈,再掛在門上讓路過的丫鬟尖叫,引來交接班的門衛跑去喊來蘭楚容,造成了張夢丹自殺的假象。
除掉張夢丹的下一步就是繼續跟蘭楚容好好造孩子。她專門從外面找來一個能查喜脈的女人來當丫鬟,每天都爲她診斷。隨着日子的推移她還真有點擔心,因爲假肚子按照月份已經是要鼓出來了,而真肚子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她也只能仗着“有孕”每天纏着蘭楚容以求肚子爭氣點能假戲真做。
現在的她,已經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有問題。如果真的再造不出孩子,她就只能閉關等到“孩子出生”的那一天再露面,然後去買一個漂亮的男孩。
嶽素華陰笑着,算計到這一步還真不容易,最擔心的就是中途有人來插一手,所以她是盡力將亂七八糟的女人除掉,比如說張夢丹。
次日上午,蘭楚容便是迅速地召集了嶽夫人殿裡所有的門衛和丫鬟。蘭楚容坐在最上方,身邊摟着蘇雨煙,可是她的眼神確是直勾勾地盯着下方跪着的人羣,似乎想看出來誰情緒不正常,誰在顫抖。嶽素華不爽地坐在下面一點的位置,目光時不時地瞪向蘭楚容旁邊的蘇雨煙,這個位置明明應該是她的!蘭夫人坐在嶽素華的對面,並沒有太多的表情。
“莫黎。”
“奴婢在。”被喚爲莫黎的丫鬟向前跨了一步,不慌不忙神情淡然,與她身旁顫抖着的丫鬟們形成鮮明的對比。
蘇雨煙不解,盯着蘭楚容。一個普通丫鬟面對這樣的場面怎能如此淡然。
“這個丫鬟是我派去盯着張夫人的,是我的人。”蘭楚容小聲說道。
“在張夫人出事時候,你在哪裡在做什麼?”蘇雨煙急切地先問出聲。
“回夫人,我家主子出事之前,奴婢是在廚房等着晚膳,廚師可以作證當時奴婢在那裡。”
“你呢?”蘇雨煙隨手指了一個相貌平平的丫鬟。蘇雨煙叫第一聲的時候那丫鬟還沒反應畢竟是低着頭的。叫第二聲時,衆人都擡起了頭,那丫鬟也就發現了蘇雨煙指着的是她。她斷斷續續地講道:
“回……回夫人,我家主子出事之前,將我支開到後院去清掃樹葉。”
蘇雨煙皺了皺眉頭,她的回答掃樹葉,是沒有人可以作證的。
蘭楚容似乎也明白了什麼,於是說道:“剛剛那個莫黎回去,你留下。下一個——”
蘇雨煙注意到嶽素華緊緊盯着她審問的第二個丫鬟。
殺害張夫人最有嫌疑的是嶽夫人,除掉了張夢丹,就只剩她這個比較難除的蘇雨煙了。在審問之前,她就跟蘭楚容說了:“一會審問的時候,你注意嶽素華的神態表情,因爲張夫人死了,最大的受益者是她。”
於是在審問時,主要說話的是蘇雨煙,蘭楚容看着嶽夫人的表情,沉思了半晌。蘭夫人則是面無表情,就如來時一般。
“妾身覺得她有很大的嫌疑,爺您看該如何處理?”蘇雨煙指着第二個被審問的丫鬟說道。那丫鬟一愣,連忙對着蘇雨煙磕頭大喊,“奴婢冤枉!奴婢沒有做對主子不敬的事情!嶽夫人,請救救奴婢!”丫鬟爬到嶽素華的裙襬下去磕頭。
蘇雨煙和蘭楚相視而笑。
這丫鬟心知一旦罪名確立,自己是半點活路都沒有了。而嶽素華則是她最後能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雖然她並不知道張夫人的死跟誰有關,但是畢竟是貼身伺候的丫鬟,主子身上的秘密,或多或少也都是能猜到些的。到了這時候,保命纔是最重要的,旁的事物又怎麼還顧得上呢。
“夫人,救我!要不我就告訴大爺你肚子裡的是假貨!”這個丫鬟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嶽素華看着她扯着自己的裙襬,一臉的猙獰。畢竟是沒見過世面的小婦人,心裡一急,一腳踢開了這個丫鬟。
“素華,注意點,你還懷着孩子呢。”一直不吭聲地蘭夫人發話了。就算再怎麼冷眼旁觀,在對蘭家子嗣的問題上,她也不敢擔上丁點風險。
丫鬟臉上被鞋底狠狠一蹭磨出了血跡。心裡一發狠,只想着你不給我活路,你也別想過得痛快。小丫鬟陰着臉再一次爬上前,而她這一次卻是爬向蘭楚容,仰頭堅定地開口:“嶽夫人是假孕,奴婢句句屬實,你可以找醫生來把脈。”
幾天後,蘭府老虎窟。
“兒子啊,念在素華勤勤懇懇侍奉了你幾個月的份上,就給她留一個全屍吧。”看着面前的老虎窟,蘭夫人還是於心不忍。畢竟是自己帶回來的人,現在連個全屍都留不住。萬一岳家的人問起來,自己的臉面擺到哪裡去?
可惜長輩的臉面經過這次的事情之後,已經不好使了。倘若在以前,蘭楚容可能還會顧及他娘一二,而現在?只要保證她老人家日後衣暖食足可以安享晚年,其他的事情,也就容不得她伸手了。
蘭楚容輕笑道:“這是她作孽,難道我們還得花錢風風光光葬了她嗎?”說罷,便將嶽素華幾乎潰爛的屍體丟進了老虎窟裡。
蘇雨煙站在遠處默默地看着這一切。她怕,她也不忍心,所以並沒有過去。
如今嶽素華死了,張夢丹也蕁了,沒有人會再跟她搶蘭楚容了。可是她高興嗎?她卻高興不起來了。
張夢丹在她的請求下,風風光光地葬在了張家的故土,是一個簡陋的地下墓室,可在這個年代能有塊寧靜的墳墓就不錯了,地下墓室都是隻有皇親國戚才能擁有的。
在蘇雨煙遊神時,蘭楚容拍了她的肩膀令她回過神來。只見他俯下身子,很鄭重地注視着蘇雨煙說:
“一切都結束了,我現在只想跟你好好過日子。”
蘇雨煙心一顫,朝着他用力地點了點頭。“我等這一刻,很久很久很久了。”
蘭楚容溫柔地琢上她誘人的紅脣,那股陌生卻又倍感熟悉的感覺纏繞着他。天,他是冷落了她多久?!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雨煙,我的妻。”
可是沒有經歷挫折,怎麼會有刻苦銘心的愛情呢?
夕陽下,一對人影重合在一起。
緊緊相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