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才過已經熱的不行,核桃木的雕花凌窗外幾隻蟬兀自此起彼伏叫的起勁兒。蘇雨煙拿着手中的玲瓏扇,也是越搖越快。本就因爲心中有事煩悶,此時的蟬鳴更是叫人不得安生。
躲着步子在屋中轉了幾圈,她終於將扇子一擲,轉身朝外間喚道:“月錦。”
月錦急忙走了進來,看看她臉上煩躁之色輕聲問道:“奶奶可是太熱了?”蘇雨煙也不答話,望了一眼窗外說道:“這天兒是越發的悶熱了。你去庫裡叫人給咱們換了窗紗,另外你去找小廝,拿了長長的竹竿,在頭兒上綁上些帶子塗上膠,去把那幾只蟬給粘下來放了。在這裡叫的實在讓人覺得聒噪。”
月錦聽罷點點頭道:“我這就是去辦,奶奶稍稍坐着等等就是。”看着月錦轉身去了,蘇雨煙心中也沒有覺得好過些,仍舊撿了扇子搖扇。月錦剛走沒多久,花繡便端着一碗黑釅釅的藥進了門。蘇雨煙看都沒看一眼便皺起了眉頭問道:“這藥究竟還是沒完了。朝暮不忘的送一碗來啊。”
花繡知道她煩悶便說道:“奶奶平平氣喝了吧。”蘇雨煙也知道,從前自己悄悄倒了藥,卻不想被千里之外的蘭夫人得知此事,還潛了人回來將自己一陣痛罵。可見自己在蘭府中的一舉一動皆是受人監視的。無奈這藥也只得暫時喝進去。想到這裡,她站起身來來到銅鏡前,伸手翻出了一小個寒玉做的胭脂盒,輕挑些便塗在脣上,這才接過花繡手中的藥碗。
花繡知道這胭脂中的古怪,便出聲惋惜道:“奶奶這是何苦。”
一口氣喝進去的藥,倒不是十分苦澀但卻仍是足以讓自己蹙起眉頭。花繡看着不忍急忙上前輕撫她的後背說道:“奶奶什麼時候才能擺開蘭家,若是這樣一輩子可還不如死了的乾淨。”
“你竟胡說些什麼!”月錦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在門口說道。花繡一驚轉身朝她望了一眼,可是這一望不由得手腕一抖。蘇雨煙感覺到花繡得不對勁兒,回身也望了過去,只見在月錦身後,張夢丹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跟了進來。似乎是聽見了花繡剛纔說的話,臉上還掛着不自在。
於是她輕輕笑笑說道:“妹妹許久不來,既然來了若是不嫌棄我這滿屋子的藥味,就略坐坐吧。”
張夢丹聽
見蘇雨煙說話,這才臉上忙掛上笑幾步了進來,客氣說道:“姐姐福氣最近有喜安胎,妹妹整日不得安息片刻所以纔沒有時常來看姐姐,姐姐可是生氣了?”說完她小心翼翼得打量着蘇雨煙。
蘇雨煙一笑說道:“這是什麼話,妹妹客氣了。姐姐那會生氣,你且快坐下來。我正要遣花繡去廚房呢,我早起便吩咐廚房做些桃花梨酥糕,這不是金陵的吃食。你從小在京城長大見識多,想來這些可能入不了你的眼。不過這是我家鄉的糕點,吃起來酥糯可口。妹妹既然來了不妨略嚐嚐。”
張夢丹一笑點頭不語,喝了幾口茶。這才又接着說道:“姐姐素來講究,這些糕點自然是我沒見過的好東西,妹妹先謝過了。可既然已經打擾姐姐了,還要吃了姐姐的糕點,那就索性在麻煩姐姐一次吧。”
蘇雨煙知道她的話外有話,於是笑笑卻也不再接話。張夢丹見她輕笑於是望望她接着說道:“前日老爺的家書到了。”
蘇雨煙點點頭卻不語,只是用指甲輕撥着桌子上的一個擺件。張夢丹見她不語,只是用指甲輕撥着桌子上一顆翡翠白菜上的蟈蟈。於是又說道:“姐姐一向睿智,現在家中雖說暫時是我照看着,可是那是太太的主意。我自知是沒姐姐的好本事的。”
蘇雨煙聽完收回自己的手,這才說道:“按說現在老爺太太帶着幾個哥哥和那幾房嫂子北上去了,現在家裡有什麼大事小情你理應去會老太太。可是這也難爲了你,老太太的身子骨也是時好時歹的。左右不便再打擾她。”
張夢丹見她肯開口,心中一喜應聲說道:“姐姐說的極是,眼下四爺也不在,宅子裡不過的男人不過是楚墨少爺,可是他終究也只是也表親,現在又尚未婚娶,做不得主。再說他正在爲科舉一事苦讀,我又哪裡敢去打擾。”
見她說的這樣識大體,蘇雨煙這才又問道:“看似妹妹遇上什麼難事了?”
張夢丹見她問,趕緊和盤托出說道:“姐姐有所不知,老爺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和趙四家媳婦姘在一起。可是北上後邊被趙四知道了這事,竟然將自己的媳婦一頓暴打凌辱,這趙四媳婦以爲老爺袖手不管不念舊情,丈夫這邊對自己恨之入骨,勢成水火。竟然趁夜跳了井。”
蘇
雨煙倒吸一口涼氣問道:“我怎麼一點風聲也沒有聽說?”
張夢丹一聲惋惜說道:“莫說是姐姐沒有聽說,便是我也是什麼不知道。趙四素來喜歡酗酒賭錢,出了當差素來不肯在家久留。只是這事我卻不知道。還是看了看老爺的信我才知道了。忙叫了趙四來回話。那時他正喝的暈乎乎的,聽我這麼問,笑笑竟說是她媳婦自己先不開,也不是什麼光彩事,撈上來丟到城外的亂墳崗處了。”
蘇雨煙聽得心中一片冰涼,一場夫妻縱然勢成水火可是人死一切了,爲何安葬也不肯?男兒皆是薄情寡義,這話真真不假,上輩子自己是這樣,現在是這樣,連帶着身邊的女子也是這樣。婚姻終究是枷鎖!
“姐姐這是在想什麼?”張夢丹見蘇雨煙的眼神沉了下去,忍不住追問道。
蘇雨煙趕緊醒過神兒來,勉強的笑笑道:“沒事,你且打算怎麼辦?”
張夢丹一臉無奈說道:“我如何能知道怎麼辦啊。老爺家書上說趙四不服要告到縣衙去,說老爺逼良爲娼,草菅人命。老爺叫我多多那些錢去了事,只叫趙四住了口,在多花些錢置辦了趙四媳婦的喪事就罷了。”
蘇雨煙聽她說的話,點頭說道:“既然妹妹已經知道老爺的意思,就只管按着老爺的吩咐辦理就是何必又什麼難爲?”
張夢丹聽完,眉頭緊鎖嘆氣說道:“若真是這樣,我又何必如此艱難啊。姐姐哪裡知道這還沒有完事,今早我又收到太太的私信。也是說此事的。太太的意思叫我不必聽老爺的安排,錢是半個不給,叫趙四隻管去縣衙告老爺便是,這樣一來好讓老爺知道害怕,而來太太說縣衙中有人,也不怕事情鬧大。如此兩個說法,這才真真難死我了。”
蘇雨煙聽到這裡,才明白過來,原來事情是這樣的。這蘭老爺風流成性,原來以爲但就泉珍一個女子,現在看來他還不知道欠下多少風流債,有其父必有其子!蘭楚容這樣也就不足爲奇了。
只是眼下張夢丹來求助自己也是件爲難事,她早早便和蘭夫人在成一行,對自己也是時有監控,眼下若是好心幫了她。難保他日爲了什麼她再來翻舊賬,將今天的種種全部推在自己身上。想到這裡她擡頭望了望張夢丹。心中也躊躇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