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X年9月22日晚上9:29
他別無選擇了,心裡清楚得很,自己的行蹤已經暴露了。很快,那些“怪物”就會從四面八方圍過來,自己將成爲甕中之鱉——不行!絕不能坐以待斃!他慌亂地左右四顧,突然在前方不遠處看到了希望之光。
超市?那裡還有家超市開着門!他心中一陣亂跳——我有救了!
他狂奔過去,超市的玻璃門關着,他猛地撞進去,同時將別在腰間的手槍舉起來面對排隊付款的衆人,大聲喝道:“不許動!你們——全都不許動!”
局面被成功地控制住了!超市裡的人都嚇呆了,沒一個人敢輕舉妄動。他急促地朝後望了一眼,心裡明白,在那些“怪物”追過來之前,必須採取行動!他將槍頭指向門邊的男店員,呵斥道:“關門!快,把卷簾門關上!”
“好的,好的……”那男店員唯唯諾諾地答應着,走到門邊拿起一根鐵鉤,鉤住頂端的鐵捲簾門,“譁”地一聲,捲簾門拉了下來,“啪嚓”一下被地鎖鎖住了。
幾乎與此同時,幾輛警車疾馳而來,剛好目睹捲簾門關嚴。爲首的那輛車中一個開着車的年輕警察懊喪地一拍大腿:“唉!剛好晚了一步!”
他側臉問坐在旁邊一個穿着皮夾克的中年警察:“隊長,目標逃到超市中了,還強迫店員關了門,現在怎麼辦?”
“下車再說。”刑警隊長命令道,果斷地推開車門。
後面幾輛警車上的警察也從車中走了出來,聚集到隊長身邊,其中一個請示道:“隊長,要不要朝裡面喊話?”
“別忙。”隊長做了個手勢,掏出手機,“我先向局長彙報一下情況。”
刑警隊長拿着電話走到旁邊去與局長通話,他將目前的情況簡要向局長彙報一番之後,仔細聆聽着局長所作的指示,幾分鐘後,他神色肅然地應道:“好的,我明白了……知道!”
放下電話,刑警隊長對部下說道:“局長剛纔說了,這次是相當特殊的情況。我們追蹤的目標並不是某個嫌疑犯,而是一個可能攜帶極強傳染性病毒的病人,之前與其接觸的一個醫生和三位護士無一例外,均被感染。也就是說,目前的被感染率是百分之百,相當危險。”
“他攜帶的是什麼病毒?”一個女警察問。
刑警隊長搖頭道:“不清楚,據說可能是一種新的惡性病毒。被這種病毒感染上之後生理上不會出現任何不適,但精神會出現病變和紊亂。具體地說,被感染者只要受到某種暗示或心理影響,就會產生相應的幻覺和臆想……”
“就是說,會出現一些精神病患者的狀況?”年輕警察問。
“差不多就是這意思。”刑警隊長說,“而且局長說,被感染的那幾個醫生和護士還會相互影響,出現相同的臆想畫面——一般的精神病患者是不會這樣的。”
“難怪……”女警察回憶道,“我說他爲什麼一直要逃跑呢,看見我們的車在後面追他,就嚇得魂不附體,沒準兒是把我們當成什麼怪物了吧。”
“隊長,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另一個警察問。
“局長剛纔做了指示,叫我們暫時按兵不動,靜觀其變。只要裡面沒有人出來,我們就不要驚動裡面的人,更不能硬闖進去。”
“隊長,那個人手裡可拿着槍啊!”年輕警察提醒道,“我們要是完全不管的話,超市裡面的人會有危險的!”
“我知道,但這是上邊下的死命令,我們必須服從。”隊長神色嚴峻。年輕警察疑惑地望着他,似乎想不通這是爲什麼。
隊長將臉緩緩地調過來望着他:“你還沒明白嗎?那個攜帶病毒的人逃到了超市裡面去,那裡面的人現在多半都已經被感染了。而這種新病毒現在醫學專家都還沒研究出它的傳染途徑和治療方法。也就是說,如果我們現在將超市的門打開,和裡面的任何一個人接觸的話,那我們也就會成爲感染者,繼而傳染給更多的人,最後狀況將一發不可收拾,乃至完全失控。”
“所以,你們都明白了嗎?”隊長掃視了所有的部下一遍,“我們現在的任務,並不是什麼都不做,而是要從現在起24小時監守着這座位於城郊的小超市。在得到上級的進一步指示之前,嚴格杜絕這座超市中的任何人出來。一旦情況有變,我們還必須相機做出對應的措施。簡單地說,這座超市裡的人現在已經被隔離了。聽懂了嗎!”
“是,明白了!”十幾個部下齊聲應道。只有那個女警察咬着嘴脣說,“隊長,我們這麼做……豈不是棄超市中的那些人於不顧?要是那個持槍男子行爲失控,開槍射擊裡面的人,那怎麼辦?”
隊長思忖片刻:“我想應該不至於。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那個男子持槍的目的,就是針對我們對他的追捕。現在他逃了進去,應該認爲裡面是安全的,沒有理由向超市裡的人開槍。”
女警察憂慮地嘆了口氣:“看來超市裡的人只有自求多福了。”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兩輛救護車開了過來。從車上走下來幾個白大褂醫生和七、八個護士。刑警隊長趕緊迎上前去問道:“怎麼樣。醫生。你們知道怎麼對付這種病毒了嗎?”
爲首的一個男醫生搖頭道:“沒這麼快,醫院的專家還在研究當中。我們到這裡來,是提前做一些應急準備,如果裡面有人出來,我們只能相機行事。”
刑警隊長微微點頭道:“看來你們的目的跟我們是一樣的,現在……”
“隊長!”女警察突然驚呼道,“我聽到超市裡傳出開鎖的聲音,他們好像打算出來了!”
“快!”隊長臉色一變,“上前去阻止他們!”帶隊的醫生也立刻吩咐道,“準備好口罩、鎮定劑和輸液瓶,走!”
十幾個人蜂擁朝超市門口跑去,剛到門口,捲簾門“嘩啦”一下拉開半個人高,最前面的兩個警察一眼就看見了蹲在門口的男店員,他正背對着他們朝裡面說着什麼。這一瞬間,兩個警察突然迸發出同一個念頭——他們平時的職業操守和道德規範都使他們做不到將這個立刻要脫離危險的人活生生地給推進去!兩個人眼疾手快,幾乎是同時伸出雙手,將蹲在門邊的男店員猛地一下拽了出來。只不過是一剎那的時間,鐵捲簾門“譁”地一下又垮了下去,“啪”地被地鎖鎖住了。
男店員沒看清拖他出來的是什麼人,嚇得發出一陣陣撕心裂肺的驚叫,並拼命掙扎,雙腳踢在鐵捲簾門上發出巨大的撞擊聲。他亂踢亂動的雙腳將離他最近的一個女護士端着的一瓶藥水掀翻,那瓶暗紅色的藥水打翻在地,順着捲簾門的門縫慢慢滲透進去。
門邊的警察和醫生沒有料到這男店員像發了瘋似的掙扎得如此厲害。但人已經拖出來了,總不能再把他送進去。幾個警察一齊涌上來,分別壓制住他的雙手雙腳,男醫生再強行套一個口罩在他臉上,另一個女護士趕緊擼起他的袖子,將一支鎮靜劑注射到男店員的肌肉之中。幾分鐘之後,他終於安靜下來,閉上眼睛像是睡去了。
擔架擡了過來。男醫生吩咐另外一個醫生和兩個護士:“你們把他擡上救護車,趕緊回醫院,途中不要跟任何人接觸,直接送到隔離病房!”
幾個醫護人員照辦了。經歷了剛纔那番險情的警察和醫生、護士都離開了門口,紛紛抹了一把額頭上滲出的汗。靜待了十多分鐘,見那捲簾門沒任何動靜,衆人才紛紛鬆了口氣。
刑警隊長這時像想起了什麼,轉過身對那兩個拖人出來的年輕警察怒斥道:“太不像話了!你們兩個是怎麼回事?叫你們阻止他們出來,你們倒好,反倒把人給拖出來了!還算好,只出來了一個。但是我們剛纔都跟那個人身體接觸過了,要是我們也染上病毒怎麼辦?要是病毒擴展出去怎麼辦?啊?”
刑警隊長罵得那兩個年輕警察一聲不敢吭。過了一會兒,見他們一臉無辜的表情,又像是覺得這任務實在是讓人爲難,也怪不得他們,只有暗歎一聲,轉身回到警車裡去了。
女警察走到車窗旁邊問道:“隊長,我們要不要跟超市裡面的人打個電話,告訴他們目前的狀況,叫他們少安毋躁?”
刑警隊長一下從座椅上直起身子:“對了,你提醒了我!現在叫人趕快去切斷超市外邊的電話線,同時叫相關人員利用手機屏蔽器將這家超市附近的手機信號全部屏蔽!”
女警察大惑不解:“爲什麼呀,隊長?”
“你想想看,如果超市裡的人和外界聯繫,得知了現在的狀況,也就是他們已經感染上了未知病毒,並且還被隔離起來不接受任何治療的話,他們會心甘情願地呆在裡面嗎?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出來的!要是超市裡的人像逃命般的一齊涌出來,我們怎麼辦?又不敢貿然接觸他們!所以你明白了嗎,我們現在就是要避免他們和外界取得任何聯繫——只有指望他們困在裡面摸不清狀況,不敢輕易出來才行!”
“我懂了,隊長。我這就去辦。”女警察點了下頭,迅速地離開了。
200X年9月23日早上9:11
在超市面前駐守了一整夜的警察們聽到超市內傳出轟隆巨響——那分明是有人在裡面擊打着鐵捲簾門。同時還伴隨着粗獷的謾罵和呼救聲。年輕警察有幾分緊張地對隊長說:“看來他們有點沉不住氣了。”
“你給我沉住氣就行。”刑警隊長目不轉睛地盯着捲簾門,“密切注意他們的一舉一動。如果有人要強行出來,必要的話,就使用那個。”
年輕警察張了張嘴,瞥了一眼警車裡放着的幾支麻醉槍。
200X年9月23日晚上11:55
“老天啊,她終於停下來了。”女警察傷神地掐着額頭說,“那女人再這樣敲打下去,我都要受不了了。這樣下去我會神經衰弱的。”
“從下午開始敲到現在,她也該累了。”年輕警察對女警察說,“你也累了,去車裡睡會兒吧。”
“你呢,不休息會兒嗎?”
“我剛纔已經在車裡眯了一小覺——唉,這次的任務沒日沒夜,我們要是不輪流休息的話,最後全都會垮的。”
“好吧,那我去車裡睡會兒。”女警察正要鑽進警車裡,擡眼望見前方的道路上一輛破舊的貨運三輪摩托車朝這邊開過來。這輛摩托車不知是發動機出了什麼問題,還是裝載的貨物超重,整個機身發出一陣刺耳、難聽的轟鳴聲。在寂靜的夜裡,這種巨大的噪聲聽起來簡直就像野獸的嘶吼。隨着它朝這邊緩緩駛來,這破爛摩托車發出的嘶吼聲也越來越大、越來越近。女警察忍不住皺起眉頭,堵住耳朵:“什麼爛車子,肯定是不能進城的,也只有在這郊區才允許開。”
年輕警察注視着三輪摩托車行駛的方向:“它好像是朝這座超市來的。”
“走,我們去攔住它問一下,別再讓它靠近這裡了。這種驚天動地的噪聲有可能會驚動超市裡的人。”
年輕警察點了下頭,和女警察快步迎上前去,在前方道路上攔住了這輛三輪摩托車。
女警察向駕駛者出示了警察證,問道:“大半夜的你開着這輛爛摩托車到這裡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