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贊成。”夏侯申望着衆人,“如果大家都沒有意見的話,我們就分別說一下自己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可以嗎?”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千秋說。
“我也不知道。但是可以回憶一下出現在這裡之前,自己在做些什麼。”夏侯申說。
“好吧,就這樣。”荒木舟說,“我們現在就按照這個順序來依次說吧。”他舉起自己手中的小球。
從尉遲成開始。“嗯……我記得,我昨天下午是從一個朋友家出來,然後開車回家。開車的時候,我忽然覺得自己很疲倦,就把車停到路邊,想稍微休息一兩分鐘。結果居然睡着了,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在這裡的一個房間裡了。”
“你睡着之前有沒有看時間,那時是幾點?”克里斯問。
尉遲成思索着說:“我從朋友家出來是下午三點半左右,之後開了最多十分鐘的車……。”
“就是下午三點四十左右?”
“差不多。”尉遲成說完後,拿着號碼“2”的徐文皺着眉頭說道:“我昨天下午在自己公司的辦公室裡看文件,看累了就閉上眼睛想養會兒神,結果——後面不用說了吧?”
“具體時間你記得嗎?”克里斯問。
徐文想了想:“應該是下午四點過一點兒。”
號碼“3”的主人是夏侯申,他說:“我昨天下午在公園的長椅上冥思,尋找創作靈感。不知道是睡着了還是怎麼樣,反正睜開眼睛就已經在這裡了。”
“時間?”
夏侯申聳了下肩膀:“我不知道,當時我沒看時間。”
“大概是什麼時候你能判斷嗎?”克里斯問。
夏侯申眯着眼睛想了片刻,說:“我記得當時公園裡打拳的老人們準備回家了,大概就是快五點了吧。”
“嗯。”克里斯應了一聲。
後面的人挨着說了下去。
萊克(號碼“4”):“我在家裡上網,莫名其妙地就失去知覺了。時間……大概是五點半左右。”
闇火(號碼“5”):“我和朋友在一家餐館吃飯,喝了些酒……我去上衛生間,後來就不知道了。具體時間我沒看,但吃晚飯的時間,應該就是六點過吧。”
龍馬(號碼“6”):“我昨天七點在外面吃完晚飯,坐地鐵回家,忽然覺得有些頭暈,之後就跟你們差不多了。”
千秋(號碼“7”):“我昨天晚上到一家美容中心做全身保健按摩,那個按摩師的手法相當到位,我非常舒服,很自然地就睡着了。”她攤了下手,表示後面的不用講了。
“時間呢?”克里斯提醒道。
“這個我記得很清楚,因爲按摩前我看了一下手機,剛好七點半。”
“喂!等一下,這……這是怎麼回事?”一直在旁邊認真傾聽着的南天突然驚呼一聲,露出驚愕的神色,大聲喊道,“難道你沒發現嗎?從號碼‘1’的尉遲成開始,每個人失去知覺的時間順序,跟我們隨機抽的號碼順序一樣!”
幾乎每個人都驚詫地張開了嘴,感到匪夷所思。
“難道後面的人也是這樣嗎?”夏侯申愕然地望着餘下的幾個人。
“聽他們說完吧。”克里斯說。
白鯨(號碼“8”):“我昨晚和一個朋友在咖啡廳裡喝咖啡、聊天。後來她出去接電話,我大概就是在那個時候失去知覺的。時間是八點左右。”
北斗(號碼“9”):“我昨晚和一羣高中同學在外面喝酒,一家普通的燒烤攤。我們大多數人都喝醉了,幾乎記不得後面發生了什麼事——直到我發現自己躺在這裡的一張牀上。我清醒時看的最後一次時間是晚上九點十五分。”
荒木舟(號碼“10”):“我昨晚哪兒都沒去,就在自己家中。我妻子在客廳裡看電視,我在臥室看書。我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失去知覺的,時間也不敢肯定,只能估計是十點以前。”
紗嘉(號碼“11”):“昨晚,有個朋友來我家找我聊天,我們聊了一個多小時。她走之後,我躺在牀上聽音樂,不一會兒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我朋友是接近十點時走的,嗯……那我失去意識的時間應該就在二十分鐘以內(十點二十左右)。”
歌特(號碼“12”):“昨天晚上,我去電影院看一場電影,看到中途不知怎麼覺得很疲倦,之後就漸漸沒意識了。我記得電影是九點四十分開始的,我看了大概一半,那時應該是十點五十左右吧。”
歌特說完之後,沒有人說話了。南天(號碼“14”)以爲自己已經是最後一個了,他說道:“我昨天晚上在家裡寫小說,寫到十一點半,然後在客廳看電視,沒看多久就睡着了。”
南天剛一說完,北斗就叫了起來:“天哪,真的是這樣!我們隨機選出的順序,就是每個人失去知覺的先後順序!”
“怎麼可能會有這種詭異的狀況?”夏侯申眉頭緊鎖,“這絕不可能是巧合!”
“難道我們每個人的‘順序’,是從一開始就安排好了的?”尉遲成驚愕地猜測道。
“我們被帶到這裡來的先後順序,是可以控制的。但我們剛纔每個人挨着在那小木箱中抽出號碼,是完全隨機的,這怎麼能控制?”白鯨也感到不可思議。
就在大家惶恐地談論、猜測着的時候,荒木舟說道:“先別忙,我們當中還有一個人沒說自己是怎麼來這裡的呢。”
大家扭過頭去,見荒木舟的眼睛盯着克里斯,這纔想起一開始提出這個問題的克里斯自己還沒有說。但此時,所有人都盯着克里斯,他卻緘默不語了。
“怎麼了,天才少年,你自己提出的這個問題,我們都說了,你卻不願意說?”荒木舟用審視的眼光注視着克里斯,“難不成,你來這裡的方式和我們不一樣?”
克里斯沉默許久,目光迎向荒木舟,說道:“對。”
荒木舟眯起眼睛:“那你是怎麼來的?”
“我不是昏迷後出現在這裡的。”克里斯說。
衆人全都張開了嘴,白鯨說:“難道你……”
“對,我是在清醒的時候走進這個地方來的。”克里斯平靜地說。
“什麼!”衆人驚呼起來。面對一片懷疑的目光,克里斯沉着地說:“你們別誤會,我不是那個神秘的‘主辦人’,如果我是的話,就會編一個謊話,而不會把真實情況告訴你們了。”
“很難說。”荒木舟凝視着他,“你也許就是利用我們的這種思維,才故意這麼做呢?”
克里斯沒有說話。南天伸出手比了一下,望着克里斯說:“那請你告訴我們,你具體是這麼來這裡的?”
克里斯說:“昨天晚上,我按約定來到指定地點,一輛黑色的轎車在那裡等着我。我上車之後,被黑色布條矇住了眼睛。車子開了大約半小時,停了下來,我被一個人帶着進到一個室內場所,當然,就是這裡。我取下蒙在眼睛上的布條,帶我進來的那個人不知道哪兒去了,就好像消失了一樣,而門已經鎖上了。”
所有人都屏聲斂息地盯着克里斯,像在聽一個奇幻故事。紗嘉問道:“然後呢?”
“然後我就從大廳來到二樓,發現14個房間有13個的門都是緊閉着的,只有一個房間的門開着。我走了進去,將門關上,躺在牀上睡覺。直到早上聽到你們的聲音,我纔起來——就是這樣。”克里斯說完後,衆人凝視他足足有一分鐘。
“你知道自己來這裡的目的,所以纔會如此從容地面對此種狀況,是嗎?”夏侯申問道。
“對,我知道。”克里斯低頭沉思,“但是現在想起來,我覺得這可能是個圈套。”
荒木舟說:“你不妨把話說清楚吧。究竟是什麼吸引你到這裡來到?你來幹什麼?和你約定的人是誰?”
“對不起,這些我暫時不能說出來。”
荒木舟瞪着眼睛問:“爲什麼?”
“因爲這是我的事,和你們沒有關係,對不起。”
大廳裡短暫地沉默了一陣,南天說:“那你總可以告訴我們,你昨天晚上到這裡的時間吧?”
克里斯點了下頭:“那個人沒把我的手錶收走,我進門後看了時間,剛好十一點十分。”
“你的號碼是?”
克里斯展示手中那個寫着“13”的小球。
南天深吸一口氣:“沒錯,你在時間上的順序也剛好是第十三個人,在歌特(十點五十)和我(十一點半)之間。”
“真他媽見鬼了。”闇火低聲罵道。
龍馬這時想起了什麼,問克里斯:“對了,你之前是怎麼想到這個的——我是說,你怎麼會想到從我們每個人到這裡來的時間順序中看出端倪?”
“因爲和我約定的那個人非常強調時間,他在車上跟開車的人說了一句‘我們必須在十一點十分之前到達那裡’——所以我覺得時間順序對這個神秘的‘主辦人’來說,可能有某種特殊的意義。”
衆人面面相覷,臉上露出各種複雜的表情。
“那麼,通過我們剛纔所有人的敘述,你有沒有推測出……誰可能是‘那個人’?”千秋緊張地問道。
克里斯搖頭道:“不可能,那個人隱藏得很深,不會這麼容易暴露的。我現在只能肯定一件事——”他頓了一下,凝視着衆人,“這件事情絕不是我們想象的這麼簡單。”
南天躺在“牢房”的牀上,思索着這一起詭異莫名的事件。
這件事情絕不是我們想象的這麼簡單——克里斯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知道什麼內情?爲什麼不願意說出來?現在看來,最值得懷疑的,就是他了。但是,這可能只是表象。
在這裡無所事事地呆了一下午,南天已經感到心煩意亂了——各種猜忌、推想困擾着他,擔憂和焦慮也讓他難以平伏。他想象自己遠在他鄉的父母拿起電話,撥通兒子的電話號碼,卻發現無法聯繫到的時候,他們會着急成什麼樣。不用說,他們會立刻到自己所在的城市來,這時發現兒子失蹤了……南天用手按住額頭,他不願再想下去了,這種想象令他心中絞痛。
這時,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南天從牀上坐起來,問道:“是誰?”
“是我。”一個女人的聲音。南天走到門口,將門打開,紗嘉站在門外,手裡拿着一盒午餐肉罐頭和一瓶礦泉水。
“都六點過了,你不餓嗎?”紗嘉把手中的食物遞給南天。
“謝謝。”南天接過水和罐頭,衝紗嘉笑了一下。他見紗嘉還沒走,就問了句,“嗯……要進來坐會兒嗎?”
“好啊。”紗嘉走進來,坐到布藝沙發上。
南天提着拉環將罐頭啓開,卻發現沒有餐具。正在窘迫的時候,紗嘉像變戲法一樣從身後拿出一把不鏽鋼小勺,遞給南天,“喏。”
南天接過勺子,笑道:“你想得真周到。”紗嘉淡淡笑了笑。
南天舀了幾口午餐肉到嘴裡,又喝了些水,對紗嘉說:“這個‘主辦者’跟我們準備的食物還蠻不錯的,比我想象的好多了。”
紗嘉點了點頭:“櫃子裡的食物種類還挺多的,看來那人還考慮到讓我們換換口味。”
“大概是他自己也在我們當中的原因吧。”南天若有所思地說。吃完了罐頭,南天用手背抹了抹嘴,對紗嘉說:“我覺得你挺堅強的,一個女孩,遇到這種情況,很快就能恢復從容。”
“你叫我女孩?”紗嘉笑道,“我都27歲了。”
“反正沒結婚就能叫女孩吧。”
“你怎麼知道我沒結婚?”紗嘉睜大眼睛問。
“我覺得,如果你結了婚的話,也許就不會這麼從容了。”
紗嘉微微點頭道:“是啊,我無牽無掛的,確實沒太多值得憂心的地方。”
“你父母呢?你失蹤的話,他們肯定會擔心吧。”
紗嘉低下頭,輕聲道:“我的父母已經過世了。”
南天微微張開嘴,抱歉地說:“真對不起。”
“沒關係。”紗嘉擡起頭來,將話題岔開。“我覺得,咱們雖然碰到這種事情,但是也要樂觀一點。彼此之間應該多溝通、多交談。否則的話,還沒到14天,我們恐怕就會受不了這種沉悶的日子,精神崩潰了。”
“嗯,你說得很對。”南天讚許道。
“那個叫徐文的就有些這種傾向了。剛纔我給他拿吃的東西去,他連門都不敢開,就像是把我們每個人都想成是要害他的壞人一樣。”紗嘉嘆了口氣,“唉,人如果一直處於這種精神高度緊張的狀態,是會出問題的。”
“是啊。”南天也跟着嘆息一聲。
紗嘉看了下手錶:“快7點了,我們下去吧。今天晚上的重頭戲要開始了。”
“好的。”南天和紗嘉一起離開房間,從樓梯走到大廳,這時,14個人都聚集在一起了,每個人還是坐在上午的那個位子上,圍成一圈。
南天的旁邊一邊是紗嘉,一邊是龍馬。他看到龍馬從衣服口袋裡摸出一個小筆記本和一支短竿兒的圓珠筆,問道:“你準備把他講的故事記下來?”
“嗯。”龍馬點頭道,“也許可以當成某種資料保存。”
南天望向尉遲成。作爲第一個“選手”,他顯得有幾分緊張,特別是當時間接近7點,大家都望向他的時候。尉遲成清了清嗓子,說道:“也許大家覺得我作爲第一個講故事的人,佔了某些便宜。但是,我的構思時間卻是你們當中最短的——也許這就扯平了吧。所以,我希望,在我講完後,各位能客觀公正地爲我的故事打分。”說完這番話,他的臉有些微微泛紅。看來他是真的很想贏得這場“比賽”,獲得故事的寫作權。南天暗暗想道。那主辦者說的話看來對每個人都有影響。
荒木舟說:“我們當然會客觀公正地跟你打分,這跟你是不是第一個沒關係,所以你不用擔心。”
其他人也紛紛點頭。尉遲成似乎安心了許多,他舒了口氣,說道:“這我就放心了。說實話吧,這個故事雖然是我僅用一個下午的時間想出來的,但也許是受這特殊的境遇所啓發——我覺得,這是我這麼多年來構思出來的最好的一個懸疑恐怖故事。”
七點鐘到了,他開始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