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8章
將日本打造成新興的軍火銷售市場，本就是海漢在現階段的既定目標之一。不過海漢希望讓朝日兩國的武裝力量保持平衡，以促使這兩國展開長期的軍備競賽，所以出售給日本的軍火肯定不會明顯優於朝鮮，反之亦然。哪怕日本出價再高，也不太可能突破爲此所設立的限制。
白樂童道：“到目前爲止，向我國購買二九式燧發槍和三一式野戰炮最多的買家就是朝鮮國了，這兩種武器在朝鮮軍中的列裝規模，甚至已經超過了傳統大買家安南國。日本如果想要趕上朝鮮的水平，光是購買這兩樣武器，預計就得準備六七百萬兩銀子。”
“但以日本目前的狀況，組建大規模的陸軍其實無助於對朝鮮的防禦，所以我認爲幕府不會在陸軍部隊投入那麼多的資源。增山正利表現出來對陸軍裝備的興趣，其實只是掩飾，幕府真正想買的應該還是戰船。同樣的預算，足可組建起一支規模不大但戰鬥力像模像樣的武裝艦隊了。”
哈建義道：“但日本人只想買新船，又不願接受太長的交付期，這可不太好辦。”
白樂童笑道：“他還有餘裕擺架子，那就說明承受的壓力還不夠大，得用手段再給他加加壓才行。”
陶弘方道：“看樣子你家老爺子已經有辦法了。”
白樂童沒有否認，點點頭道：“薩摩藩的使者也到杭州了。”
“這麼快？”陶弘方微微有些吃驚，旋即反應過來：“應該是天草將軍在日本那邊採取了措施吧？”
白樂童道：“不知道天草將軍用了什麼法子，總之是說動了薩摩藩，向我國求購作戰艦船和武器。”
鼓動位於日本九州地區的薩摩藩加強軍事獨立，本就是他們在訪日期間制定的軍火促銷手段之一。不過當時使團與薩摩藩並沒有進行直接的接觸，只是將這個設想上報給了執委會，並且建議由佐世保基地的駐軍與薩摩藩進行聯繫。
看樣子應該是在使團歸國之後，天草四郎與薩摩藩的接觸很是順利，雙方一拍即合，薩摩藩便派了使者過來考察，順便就軍購事宜做進一步的溝通。
陶弘方道：“那幕府使者知道這個消息嗎？”
白樂童笑道：“既便他不知道，我們也會想辦法讓他知道。”
哈建義道：“但那薩摩藩終究只是地方勢力，如果要比拼財力，恐怕還是遠不如幕府，不知道用來拱火能不能達到我們期望的效果。”
寧子敬道：“薩摩藩這些年通過琉球偷偷摸摸做跨國貿易也賺了不少錢，我估計他們的財力應該跟對馬藩相差無幾，咬咬牙買一支小型艦隊應該不成問題。”
白樂童道：“薩摩藩其實也不需要組建大規模的武裝艦隊來與幕府對抗，只要攻擊範圍能覆蓋邊上的長崎港就行，幕府不會對這樣的威脅視而不見。”
陶弘方雙手一拍道：“如此以來，那些即將從海軍序列中退役的舊船，應該也能賣個好價錢了。”
白樂童點頭笑道：“正是如此。”
朱子安一直在旁邊默默聽着衆人討論，如果說以前他對這種跨國軍火貿易並沒有一個明確的認識，在前次隨使團出訪朝日兩國之後，他已經知道這種特殊貿易背後其實還隱藏着無所不用其極的各種手段。而此次對日軍售的操作過程，也正是這些手段的實際體現。
海漢將薩摩藩拉下水的這個操作，讓朱子安不禁聯想到海漢在早年間也曾對大明有過類似的行爲。當初海漢將大量軍火定向出售給福建總兵許心素，並且暗中扶持許心素組建私軍，形成割據一方的軍閥勢力，情形與當下何等相似。
當時的許心素也是如薩摩藩這般，靠着跨國貿易積累了大量財富，在海漢的扶助下組建起武裝力量之後，便開始對明廷若即若離，成爲了地方割據勢力。朱子安不難想象，如無意外，過得數年之後，這薩摩藩多半也會在日本成爲許心素一樣的軍閥。
不過拋開立場細想一下，朱子安又覺得海漢對待這兩者的操作還是有着明顯的區別。海漢扶持許心素的目的主要在於削弱大明在東南沿海地區的掌控力，並沒有要讓許心素自立門戶的意思，一直讓福建保持着所謂的割而不裂，直到明廷俯首稱臣之後，海漢才正式接管了福建地區的軍政大權。
而海漢在日本的操作，顯然不會如此“仁慈”。朱子安曾不至一次聽陶弘方等人說起過，在時機合適的時候要讓日本回到戰國時期的藩國割據狀態，目前應該就是這種嘗試的開端階段。而海漢對於吞併日本似乎毫無興趣，這種分裂日本的做法單純就是爲了徹底削弱這個國家，使其不再產生威脅。
這已經遠遠超過了海漢對朝鮮一分爲二以便施加控制的做法，朱子安不太明白由南海發跡的海漢對幾千裡外的日本生出的這種警惕是由何而來，但如果真能消彌日本對外發動戰爭的能力，他倒是樂見其成。
“子安，你有什麼看法？”
朱子安聽到白樂童問到自己，這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沉聲應道：“此國一向是知小禮而無大義，畏威而不懷德，的確應該採取手段削弱其國力。若能借助軍火貿易，設法讓其國內分崩離析，疲於內鬥，那真是實屬不戰而屈人之兵的上策。”
哈建義讚道：“子安說得不錯，先拿薩摩藩開個頭打個樣，後續再慢慢操作，像對馬藩，還有被當作傀儡的倭王一派，那都是可以扶持的對象嘛！”
白樂童道：“等日本國內再多幾個買家，那幕府就更沒機會跟我們談條件了，到時候有什麼裝備都得搶着買，說不定還會重現當年馬打藍國和荷蘭東印度公司在三亞競價購買軍火的名場面。”
1636年荷蘭與馬打藍國面對面競價買海漢軍火的時候，在場這幾人都還只是幼童，所以當年的名場面也只是在長大之後聽父輩談及，並未有幸親歷。不過今後若是日本各地藩國大名派來採購軍火的使者在杭州扎堆，那他們倒是真有機會親眼見到名場面再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