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珍的身上被雨水打溼,她艱難的睜開眼看着蘇棠,不知道她在這裡跪了多久,全身泛着冷意,發覺蘇棠還帶了一件毛毯給她,心裡的把握不由得更大了點。
她抓着蘇棠的手,哀求對她說道,“小棠,我知道你是一個好女孩,三年前的事情,是伯母對不起你,你放過我的女兒女婿和蘇世弘好不好?”
“……”
蘇棠扯了扯嘴角,感覺嘴裡一陣苦澀的滋味,她搖頭,“伯母,我知道三年前的事情你沒有參與,這些事也只是我和他們三個人的事情,你不用爲他們開脫。”
“不是的,如果當年不是我讓白馨和蘇世弘相認,白馨也不會動歪心思,蘇世弘也不會傷害你們,你要怪的話,就怪我吧!”
白玉珍字字句句都把過錯往自己身上攬,話裡話外只有一個意思,就是讓蘇棠不再計較,放過他們。
可是,“伯母,我放過他們,他們會放過我嗎?”
白玉珍面容呆滯了一瞬,隨即肯定的點點頭,“只要你願意不再計較這件事,我保證,他們一定不會再找你的麻煩!”
“那我母親的仇呢?”
蘇棠打斷她,淡淡的話語在這樣的大雨下彷彿透着無盡的哀傷,她又重複了一遍,“那我母親葬身火海的仇呢?又該怎麼算?”
“……”
白玉珍雙眼通紅的望着她,語氣哽咽,“如果你一定要找個人償命的話,你儘管把我的命拿去吧!”
白玉珍也是沒有辦法了,她一向沒有主見,爲人懦弱,所有的事情都是蘇世弘拿主意,這次蘇世弘入獄,白馨也病倒在牀上好幾天了,她只能跑過來求蘇棠。
蘇棠決絕的搖頭,“冤有頭債有主,他們犯下的錯,必須自己買單。”
“可是你的母親要是知道你終日被仇恨所困,就算是在九泉之下也是無法安心的!”
白玉珍始終不放棄,一個勁的勸說着,“天底下沒有母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過得好,你已經擁有了不一樣的人生,爲什麼還要囿於報仇呢?”
“……”
想到母親,蘇棠的表情有些鬆動,大雨打在傘上,發出不規則的跳動聲,一如她此刻的心。
“對了!當年大火後,我給你和你母親立了一個衣冠冢,給她找了一個好地方,你要不要去看看?”
白玉珍期待的看着蘇棠,“這些年,我都是日日求神拜佛,保佑你們來世能夠有一個好的歸宿,你相信我,我這些年都在贖罪,天底下的母親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好,算我求你了,小棠,放過他們吧。”
說到最後,白玉珍直接對着蘇棠磕頭,一下一下的撞擊聲在安靜的雨幕中格外響亮。
“伯母!”
蘇棠連忙扶起白玉珍,看着白玉珍額頭上的淤青,她不得不承認,她無法拒絕這樣一位母親。
她嘆一口氣,“如果你願意指控白馨夫妻和蘇世弘參與三年前的大火案件,我會向法官申請,給他們從輕處罰。”
“這……”白玉珍爲難的看着蘇棠,“你這是要她們的命啊!”
“那原諒我無法答應你的請求了,”蘇棠將手從白玉珍的手中抽出來,“我會用盡一切辦法指控她們,兩條人命,足夠她們將牢底坐穿。”
白玉珍被嚇住了,匆忙扯着蘇棠的衣襬,“我答應你!只要你願意放過他們,我都答應你!”
“好,麻煩你現在帶我去我媽的墓前。”
蘇棠攙扶着白玉珍起身,喊來墨家的專用車,黑色轎車朝着遠處駛離。
當年白玉珍良心有愧,得知樑韻之死後,就給她們立了一個衣冠冢,衣冠冢就立在寺廟的後山,沒事的時候,她就會去看看,只希望樑韻之在天有靈能夠原諒她。
一路抵達寺廟,白玉珍帶着蘇棠直接朝着後山走去,山上剛剛下過雨,籠罩着一層淡淡的霧氣,讓這座山看起來迷濛又虛幻。
走過泥濘的小路,很快,兩個人就來到樑韻之安葬的地方,當看清楚眼前發生的一幕後,霎那間,蘇棠的臉上血色盡失。
原本立着的墓碑被人劈成兩半,直直的倒在地上,墓碑後潮溼的泥土被人挖了出來,原本深埋地下的棺材此刻被打開,空氣中散發出一股莫名的味道。
那是衣物深埋地底三年的黴臭味。
白玉珍驚呼一聲,嚇得呆站在一旁。
蘇棠臉色慘白的走上前,動作僵硬的就跟一具沒有感情的屍體般,到了近前,蘇棠看着一片狼藉的棺材,狠狠的閉上了眼,乾啞的嗓音從她的身體裡傳出來。
“這三年來,你每日求神拜佛,就是這麼懺悔的嗎?”
“我沒有,我真的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不是我做的。”
白玉珍無措的站在原地,她想走上前去求蘇棠,但是又不敢靠近棺材。
“不是你做的,就是他們做的,”蘇棠一眨不眨的看着被掀開的棺木,輕聲的說着,“滾。”
“小棠,你相信我,我真的有在懺悔,我知道這肯定又是白馨乾的錯事,她這幾天狀態不好,腦子不清醒了,你不要怪她……”
白玉珍着急的爲白馨辯解着,雖然知道白馨做的不對,可私心裡她還是護着自己的女兒。
“滾啊!我叫你滾啊!你沒有聽見嗎!”
蘇棠用手捂住耳朵,奔潰的打斷她的話,掘墳拋屍,這是有多麼喪心病狂的人才幹得出來的啊!她剛纔居然有那麼一絲放過她們的念頭,真是太可笑了!
白玉珍被蘇棠的反應嚇了一跳,害怕激怒蘇棠讓她更加不快,忙不迭的應下,“好好好,我過幾天再來找你,你先冷靜一下。”
呵呵,冷靜?她現在很冷靜。
蘇棠沒有參雜一絲感情的聲音從白玉珍的身後傳來,“白玉珍,我改變注意了,我不會再手下留情,僅僅只是坐牢,真的太便宜他們了。”
“你轉告他們,從今天開始,我要讓他們以後的每一天都活在痛苦之中!”
“這……”白玉珍轉過身來,還想再說什麼,但看到蘇棠決絕的表情,便知道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等人徹底走後,蘇棠全身的力氣彷彿瞬間被抽走,她無力的跌坐在地上,眼淚無聲的在臉上靜靜的流淌着。
蘇棠一面安靜的哭着,一面費力的推着面前的棺材蓋,手上、身上全部沾上髒污的泥土她也毫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