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立北自然不會把時間浪費在和助理的聊天上。
當然，通過王芳這普通的工薪階層，他隱約瞭解到韓俊爲何沒有在渠道終端進行反擊的原因。
果果朋友圈就像吸鐵石，將絕大多數智能機的用戶吸引到愚人旗下。
哪怕用的是其他品牌手機，但所有人都知道果果朋友圈是愚人出品的APP。
這比任何廣告都有效！
而韓俊那天提到柳老的語氣，讓朱立北意識到，自己可能忽略了某些事物。
猶豫良久，他聯繫柳老，希望登門拜會。
當朱立北抵達柳宅，將前因後果簡述了一遍，最後請教道：“韓俊此時推出移動端APP，應該醉翁之意不在酒！”
柳老給朱立北篩了一盞茶：“不急，先嚐嘗這鐵觀音味道如何。”
朱立北馬上放平心態，好整以暇地陪着柳老喝了一圈功夫茶。
柳老似乎有些惋惜地說道：“你知道，99年元旦那會，我在中關村第一次見到韓俊，就覺得他與衆不同。”
這個典故柳老曾說過，朱立北是清楚過程的。
在聯想專賣店當着柳老的面直言不諱地數落聯想如何如何，已經是奇聞了。
可更讓人驚奇的是，柳老居然十分上心，後來更是主動邀約韓俊合作。
這在許多人看來，這是柳老慧眼識英才，提攜後進小輩的佳話。
柳老繼續：“從那之後，看着他一步步攀登，到如今已經無限風光。我記得，當時讓你與他接觸，一邊合作一邊學習。
結果，到了今天，你過來說已經和愚人鬧翻了，甚至在擔心愚人不知從哪裡發起的反擊？”
朱立北知道柳老肯定心情惡劣，他自己也不想和愚人談崩，但公司保守派和渠道上的勢力確實不可遏制。
可以說，這樣的局面也是被迫無奈的選擇。
“柳老，很抱歉！但有些事情一言難盡……”
柳老搖搖頭：“我看是你魄力不足，不敢對大客戶開刀！其實，你顧慮的無非是業績指標、利潤下滑和派系紛爭這些旁枝末節的東西！
十年前，我自認爲是敢闖敢幹的人，甚至替聯想做了十年二十年的規劃。五年前，我認爲只要你們能守住，聯想可以繼續興旺五十年！
今天，我發覺我想的太簡單了！
如果聯想再繼續小肚雞腸下去，我看十年二十年後，聯想這個牌子在不在都不一定！”
儘管柳老語氣緩和，但朱立北分明感受到無形的壓力，如同海嘯劈頭蓋臉。
呃，大夥不是希望做出更好的業績嗎？沒有苦勞也有功勞，這麼說是不是太過了？
柳老彷彿看穿了他的內心，輕笑一聲嘆息道：“看來你還不服氣，你知道你在這件事上犯了多少錯誤嗎？”
犯錯，肯定是有的，不過是低估了韓俊的狡猾，但誰能料到他聲東擊西，去搞什麼朋友圈？
朱立北老老實實地回答：“是，我疏忽了，應該提前預估到韓俊利用軟件的策略……”
方向都不對！
柳老再次嘆氣，只能進一步提醒接班人。
“行了，還是我來說吧。你最大的問題是眼光，你以爲韓俊會在乎華夏第一品牌，但實際上愚人已經是世界第一品牌。
你也不想想，愚人科技七成以上的利潤來自海外，人家憑什麼要自降身份和你打擂臺？”
噗～
朱立北如夢初醒，在渠道商和保守派輪番遊說下，他確實忽略了這一點。
說起來，確實挺可笑的，聯想沾沾自喜的華夏第一品牌，韓俊壓根就沒看上。
見朱立北面色尷尬，柳老再次說道：“驕傲自大是第二錯誤。你以爲韓俊來找你是談渠道爭端，實際上，這種事情需要他這種身份的人巴巴地上門談判？你就沒打聽打聽，人家來京都的真實意圖？”
朱立北更懵了。
“那他是來幹嘛的？”
“韓俊是來找牟雲華的，他們將會提出移動支付的可行性報告，這份文件得到了國字頭顧問的署名，銀監會原則上會允許他們摸着石頭過河。”
牟雲華是誰，朱立北很清楚，那是通天的資本大佬，金融一條街的女王。
移動支付？難道說韓俊打算開闢手機支付時代？
金融?通訊的組合！
難怪他會大力推動朋友圈，甚至全面放開APP的授權。
當時還曾奇怪，如此優秀的軟件，愚人爲什麼不趁機做品牌之間的區隔，原來是爲了謀劃全民移動支付！
朱立北不禁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韓俊的胃口居然大到了這種地步嗎？
看到朱立北失態，柳老緩了緩說道：“很多人都說，韓俊一手創建了愚人帝國，但卻忽略了企業的精髓是創新！
據我所知，愚人科技目前的掌門人是雷俊，韓俊將他從金山挖了過去，給了他充分的授權。
一年過後，愚人科技已經超越了這個時代，你就沒有想過這裡面有什麼門道嗎？”
朱立北再次震動。
事實確實如此，韓俊的愚人系最重要的八個項目，俗稱“八大金剛”，其中大多數都是職業經理人操盤，而且近幾年都發展的不錯。
如果說韓俊戰無不勝，但總不至於職業經理人也是妖孽吧？
朱立北立即給柳老斟茶並愧疚地坦承過失：“柳老，這是我的失職，我一定深刻反省！”
柳老喝了口熱茶，說道：“移動互聯網是需要想象力的行業，在這方面沒有任何投機取巧。”
朱立北對這話深以爲然，因爲這是韓俊在愚人科技提出的經營理念。
柳老如今重提，意味深長。
朱立北悵然若失，本以爲聯想科技在款式、功能和價格區間上能夠獲得市場認同，但韓俊僅僅推出一款APP，就把消費者拉走了。
這種差距讓朱立北心生絕望。
以柳老的眼力，哪能看不出來，不過，他認爲朱立北受一些挫折是好事，至少能讓這個接班人認清現實。
“承認失敗是痛苦的事，但知恥而後勇還有另一層意思，那就是你要揚長避短，不做無謂之爭。
好好想想，自己的長處在哪裡，什麼纔是我們真正的目標！我希望你能因此成熟起來，能夠帶領聯想走向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