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嵐鳳斜着身子,白皙的手臂靠在鋪着白色墊子的沙發扶手上。單手支着自己尖細的下巴。一雙漆黑的眸子,幽深寧靜。她半垂下眼瞼,嘴角帶着幾抹笑意的凝視着對面的陌南秧,這幾分笑意,看得陌南秧心底發毛。
“你……你要是不想離開北京,我也可以再想想其他的辦法……”陌南秧嚥了口唾沫。緊張得手心都佈滿了汗水。
——該死,爲什麼自己會這麼的緊張?被她用這雙似笑非笑的眸子凝視。簡直比小時候做錯事被父母或者老師責備時還要心慌。
陌南秧正在疑心杜嵐鳳是不是對自己的提議並不滿意的時候,突然聽到杜嵐鳳懶洋洋的問了一句:“那你怎麼能保證。這五位大少爺真的會冒着惹怒秦三爺的風險,一定要買我回去?”
原來她的顧慮在這裡……陌南秧心下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好問題。”早有準備的陌南秧狡黠一笑,身手將被冷落到一邊兒的那張白紙拿了出來,指着上面的人名解釋道:“我來之前調查過這幾個人。首先樑少……想必杜小姐比我熟。”
說到這裡,陌南秧意味深長的笑了一下,擡眸看向杜嵐鳳的時候。卻發現杜嵐鳳有些厭惡的垂下了眸子,好像對於這個經常給她捧場的“金主”相當不喜歡。
陌南秧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她咳嗽了一聲以掩飾失態,然後繼續講道:“樑少對您相當大迷戀,我相信只要對他進行適當的暗示。他一定會緊咬住不鬆口。於他,你是他心心念唸的絕色美人兒,是唯一入眼的那一抹絕色,但是於秦三爺,你雖然是糜色的王牌調教師,但是糜色有七個王牌調教師,還有無數的調教師擠破了腦袋想要上升成爲王牌調教師,王牌調教師的候選,永遠不是問題,所以,我不覺得他能扭得過樑大少。”
這一番話,有理有據,考慮全面,讓人難以反駁。
杜嵐鳳沒有說話,用眼神示意陌南秧繼續講下去。
“至於林少和楊少,這兩個都是暴脾氣,而且他們兩個喜歡彼此攀比,只要刺激的合理,讓他們上鉤也不難。”陌南秧將這五個人一一分析給杜嵐鳳聽,杜嵐鳳眼角的笑意也越來越深了。
“那你知不知道。”待陌南秧講完之後,杜嵐鳳換了個更舒服的位置躺到沙發上,眼眸含笑道:“糜色在賣’寵物’的時候,會親自送’貨’上門……中途劫這些闊少是好劫,可是糜色派去護送的人,你有計算進去嗎?”
對此,陌南秧的回答相當隨意,她聳聳肩,低聲笑道:“這種事情,你撒個嬌不就搞定了?”
聞言,兩位人間絕色相視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糜色派來護送的人確實不好對付,可是如果買家謝絕了糜色的護送隊,他秦三爺還上趕着非要派人護送不成?
而讓買家謝絕護送隊,確實只需要杜美人兒的一個媚眼,就能搞定。
“還有什麼其他的問題嗎?”經過這一連串兒的一問一答,陌南秧起初的緊張感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了,相反,她言辭中反倒有幾分勝卷在握的自信感。
杜嵐鳳搖了搖頭,幽深的眸子裡,閃過幾分讚許來。
“幾日不見,陌小姐的變化,還真是讓杜某大跌眼鏡啊。”杜嵐鳳打趣着陌南秧道。
幾縷不明顯的紅暈,再一次浮上陌南秧白皙的小臉兒,面對着打趣,陌南秧心底雖有幾分不好意思,但是更多的卻是高興。
就像回頭的浪子,用自己自身的不懈努力,終於獲得了大家的首肯一樣,想起幾個月前杜嵐鳳失望又滿是憐憫的語氣,此刻的陌南秧,甚至忍不住想要歡呼雀躍。
“你的意思是認可這個計劃咯?”陌南秧掩飾不住自己內心中的激動,不待杜嵐鳳回答,就興沖沖的站起來道:“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去調查一下樑少這幾日的行蹤!然後趁機給他一些暗示。”
見陌南秧這幅急不可耐的模樣,杜嵐鳳忍不住扶着額頭笑了,她擺擺手示意陌南秧坐下,然後低聲道:“不用這麼麻煩。”
“啊?”陌南秧蹙起了細長的眉,不是很明白杜嵐鳳此話的意思。
杜嵐鳳垂下了小扇子一樣的長睫毛,細指揉着太陽穴低聲笑道:“放鬆……你先坐下。”
杜嵐鳳擺着手,示意陌南秧坐下來。
雖然滿腹狐疑,但是陌南秧還是按照杜嵐鳳的意思重新坐好了,蹙着好看的眉,滿目困惑的凝視着坐在對面的杜嵐鳳。
見狀,杜嵐鳳眼角的笑意逐漸加深了,她略帶疲憊的閉上了眼,嘴角卻細微的揚起:“我當初要你幫我離開糜色,不過是考考你罷了,你能設計出可行的方案,已經足夠了,沒必要去真的實施。”
聽完杜嵐鳳的話,陌南秧的表情像是活吞下去了一整顆鹹鴨蛋。
“你說什麼?”自己辛辛苦苦,絞盡腦汁想出來的計劃,竟只是一次紙上考驗,並沒有實施的機會……一時之間,陌南秧悲憤不已,下意識的大聲質問,以表達自己內心的憤慨。
杜嵐鳳揉了揉被陌南秧震得有些發癢的耳朵,眉頭擰成一團。
“喊什麼喊。”杜嵐鳳從沙發上直起身來,沒好氣的瞪了陌南秧一眼,繼續開口道:“讓你省點兒事兒你還不樂意了。”
聞言,陌南秧只感覺一口氣憋在心裡面,怎麼吐也吐不出來,明明是杜嵐鳳戲弄她在先,現在被杜嵐鳳這麼一說,反倒像她不領情了……
偏偏她還無力反駁!
垂眸瞥到陌南秧一臉憋屈的可憐樣兒,杜大調教師有些於心不忍,於是嘆了口氣,哄了陌南秧兩句:“好了,別那麼哀怨的看着我,等你有能力的時候,再把那東西給你,可是你妹妹生前的囑咐,再瞪,等你妹妹去,你以爲我想考你?”
妹妹……時隔那麼久,再次聽到這兩個字,陌南秧的心臟,還是忍不住隱隱作痛。
無論其他人怎麼說,在陌南秧的心裡,陌南柯永遠是她最親愛,最懷念的妹妹,她還記得她最愛吃的巧克力糖,也記得她烏黑的發,她的笑臉直到如今還時時出現在她的夢裡,三年過去了,也許這個世界早已忘記這個叫做“陌南柯”的女孩子,可她不會忘記。
她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她心愛的妹妹,將會永遠的活在她的記憶裡,永遠保持着年輕美麗的模樣,微微一笑,美好如畫。
“她……”陌南秧緊緊的抓着自己的衣角,因爲過於用力,指關節處發出不健康的白,她笑了一下,那笑容裡卻滿是苦澀。
“她留給了我什麼?”她咬着蒼白的下脣,低聲問道。
聞言,杜嵐鳳垂下了眼瞼,她一改剛剛懶散且漫不經心的態度,表情變得稍稍有些沉重。
“一盤錄像帶。”片刻後,杜嵐鳳嘆了口氣,岑黑的眸,依舊波瀾不驚,可是若是仔細看的話,卻能從那一望無底的幽深中,尋出幾分不忍來。
錄像帶……妹妹留給她的,不是那份黑名單嗎?陌南秧顰起了細眉:還是說,這份錄像帶,就是傳說中的黑名單?
陌南秧還在深思,對面的杜嵐鳳已經站起身來,走到門口的衣架上取下自己的外套,沉聲對陌南秧道:“跟我來,我把屬於你的東西,還給你。”
陌南秧扭過頭去,看相杜嵐鳳,她就這麼盯着杜嵐鳳看了一會兒,然後才緩慢的站起身來,跟着杜嵐鳳出了門。
杜嵐鳳把陌南秧帶到了她們小區的後院裡,小區後院種着一排挺拔的梧桐樹,杜嵐鳳眯着眸子站在一旁數了一下,然後朝其中一顆走了過去。
“你把它埋到了樹下?”看着杜嵐鳳彎下腰來,用一把小鐵鉗開始在梧桐樹下費力的挖,陌南秧語氣不明的問了一句。
杜嵐鳳半跪在地上,挖土都挖的相當好看,聽到陌南秧的話,她低笑了一聲,隨口答道:“這種定時炸彈,我可不想放在家裡面。”
說來也是,杜嵐鳳畢竟是秦三爺的人,家裡如果放着對秦大少不利的東西,着實危險。
陌南秧蹙起了柳梢兒一樣的眉,臉上顯出幾分困惑的表情來:“你……你把這錄象帶給我,又不離開糜色,就不怕秦三爺發現以後,對你不利?”
本來陌南秧以爲杜嵐鳳願意泄密,是因爲她可以幫助她離開糜色,可是現在杜嵐鳳根本就沒有離開糜色的想法,她爲什麼還要幫她?
認真挖土的杜嵐鳳好像根本沒有聽到陌南秧的話一樣,繼續埋頭做着她手頭上的事,就在陌南秧以爲她不會再回答她了的時候,這個陌南秧始終看不透的女人,開了口。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她從地下取出一個黑色的皮質袋子,拍幹皮帶子上面的泥土後,她站起身,扭頭看向陌南秧:“這大概是我,最後的一點兒堅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