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南秧帶着黑色的鴨舌帽,過長的帽檐。遮住了她俊秀的臉。她站在白雲湛的身後,頭微低着。眼角的餘光,卻警惕的把整個屋子掃了一遍。
米白色的意大利純手工羊毛地毯,從門口一直蔓延了整棟別墅,暗紅色的歐式真皮沙發,時尚而不失典雅。透明的琉璃桌,被擦得乾乾淨淨。邊角反射着水晶吊燈射出來的光……不愧是家產豐厚的倪家,即便是候客室。都搞得這麼奢華。
剛剛進門的時候,倪家的下人已經過去通報了,陌南秧把昨天從網上找到的那個玩具熊的照片裝進信封裡,交給了那個通報的小哥兒。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誡他,一定要把這信封親自交到秦二爺的手上。
昨日和白雲棋他們探討的時候,陌南秧也覺得若是用真的玩具熊。多少有點兒搞笑,很有可能通報的下人會直接把那隻熊扔垃圾桶裡。然後告訴白雲湛說秦二爺身體抱恙,暫不見客。
所以思來想去,最後陌南秧決定。還是以信封的形式遞給通報小哥。就說這是很重要的信件,必須由秦二爺親自打開來看,這樣一來,頂着白家的名頭,又是重要的信件,想必通報小哥定是不敢造次,只能乖乖的交到秦二爺的手裡了。
然而,心思縝密的陌南秧終是忽略了一件事兒——有些信件和文件,秦二爺若是不想看,他的助理,王助理,是有代看,代簽權的。
所以,當王助理打開那封白色的信封,抽出那張泰迪熊的照片的時候,他皺起了眉頭。
“這封信是誰送來的?”王助理擡頭,沉着嗓子,問送信的小哥兒道。
送信的小哥恭恭敬敬的彎了一下腰,老實的回答道:“是白大少送的……白大少說,要小的務必交到二爺的手上,而且跟在他後面的那個小姑娘,還再三囑咐,說一定要二爺親自打開才行。”
小姑娘?王助理濃厚的眉緊緊的皺了起來:奇怪,白雲湛身邊兒,似乎沒幾個姑娘,即便是有幾個出色的,他也不經常帶在身邊……
思來想去,王助理總覺得似乎哪裡不對,於是他擡起頭,繼續問那送信小哥兒道:“那小姑娘長什麼樣子?”
聞言,送信小哥兒面露難色,他鎖着眉頭,努力的回想了一下,然後撓撓頭,十分不好意思的回答道:“這……這……那小姑娘,戴着帽子,帽檐太大,擋着臉,我也沒怎麼看清……反正,粗略的瞥了幾眼,挺俊俏的。”
見始終問不出些什麼,王助理嘆了口氣,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低聲吩咐道:“白少現在在候客室吧?帶路,我去看一眼。”
王助理到候客室的時候,陌南秧此刻心底正忐忑,畢竟去通報的小哥兒已經上去好一會兒了,卻始終沒有傳來消息,所以她心底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擔憂的。
此刻,候客室的門終於被打開了,陌南秧的心,也一下子提了起來:能不能見成,答案,馬上就要見分曉了!
“白少,有失遠迎,有失遠迎。”王助理進門後,先是跟白雲湛寒暄客套了幾句,然後擡起頭來,眼角的餘光,若有若無的掃了陌南秧一眼。
陌南秧剛從監獄裡逃出來,又是藉着陰了秦慕澤一筆的緣故,才得以逃脫,如今重新回到京城,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陌南秧這次的裝扮,可謂是相當大低調的。
不僅低調,而且新穎,相信哪怕是秦慕澤此刻進來了,陌南秧不擡頭,他也很難認出陌南秧來。
因爲,陌南秧扮成了白雲湛的馬仔……
一身幹練的女式小西裝,把她裝點的乾淨利索,烏黑的長髮梳成馬尾,襯得她更加乾脆,頭上歪歪斜斜的帶着一頂鴨舌帽,帽檐斜向下四十五度擋住了她俊俏的臉,再加上她一直低着頭,所以王助理雖然草草的掃了她好幾眼卻始終認出她是誰來。
既然看不出,那就問問吧!王助理穩了穩心神,擡起眉來含笑的瞥了白雲湛身後的陌南秧一眼,打趣白雲湛一般的問道:“喲,白少的小跟班兒換人了?瞧着……還是個小姑娘?”
聽到王助理的打趣,白雲湛臉稍稍有些紅,他剛想回答些什麼,還未開口,身後的陌南秧卻勾起脣來,明豔的一笑。
“幾個月不見,王助理就不認識我了?”一個染着笑意的女聲赫然響起,開口的剎那,陌南秧擡起了頭,水波瀲灩的桃花眼,含笑凝向站在白雲湛對面的王助理。
“陌小姐!”王助理吃了一驚,褐色的瞳孔裡,滿是不可置信。
片刻後,他終於從驚訝中回過神來,萬份警覺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後吩咐手下把門窗關好了。
“陌小姐,您……您出來了?”王助理的語氣裡滿是欣喜:“您看這巧的,前兩天陸先生還過來找過我,我們正商量着怎麼避開秦慕澤,把您接出來……結果……您這……”
可能是因爲過於驚訝,一項冷靜穩重的王助理,一時之間,竟也有些語塞。
陸明翰?陌南秧稍稍顰了一下眉:奇怪,他不是和秦三爺一塊兒離開這裡了嗎?怎麼……難不成,他沒走?
不過,現在顯然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稍稍愣神後,陌南秧便把思緒重新扯了回來,擡頭對滿目驚喜的王助理抿脣一笑,輕聲道:“有勞你們費心了,想必要瞞着秦慕澤把我接出來,並非易事。”
沒錯的,從牢裡撈出來個犯人,並不是什麼難事,可是要是想瞞住秦家的耳目,那可就難難難,難於上青天了。
王助理的笑容裡摻雜了幾分尷尬之色,他低下頭來,半垂着眼睛,輕聲笑道:“讓陌小姐見笑了。”
一陣短暫的沉默後,陌南秧上前邁了兩步,把自己和王助理之間的距離稍稍拉近了一些,然後皺着眉頭,沉着眸子,低聲講道:“其實……我這次來……是爲二爺來的……我聽說,二爺近況……似乎不怎麼好?”
這話,也說到了王助理的心裡,王助理之所以在倪家手忙腳亂之際,還肯插手跟陸明翰一起想辦法去救陌南秧,就是因爲他知道:解鈴還需繫鈴人。
如今,他家二爺這病,非陌南秧這靈藥來治不可。
“實不相瞞。”王助理重重的嘆了口氣,神色裡,滿是疲倦:“二爺現在的狀況,不是不好,是非常的糟糕……”
這話,讓陌南秧的心,跟着莫名的一痛:如今,秦澤西搞成這個樣子,都是因爲她……
陌南秧咬了咬下脣,蒼白的脣,被牙齒擠壓處泛着星星點點的紅,她粉拳緊握,愧意和心痛一起涌上心頭,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陌小姐……”見她這個樣子,王助理本想開口安慰她兩句,可是話到嘴邊,又不知從何說起,於是尷尬的頓在了那裡。
好在,這尷尬的停頓並沒有停留多久,便被陌南秧略顯心急的聲音打破了。
陌南秧擡頭凝視着王助理漆黑的眼眸,滿目期許的問道:“你現在,能讓我見見二爺嗎……我……”
未等陌南秧編出一個合適的理由,王助理便一口答應了下來:“當然可以!”
——要知道,他一直在等的,就是陌南秧的這句話!
“陌小姐隨我來。”王助理做出來一個“請”的動作來:“我這就帶您去二爺的房間。”
沒想到對方居然這麼好說話!陌南秧心裡稍稍有些驚訝——她並不知道,其實王助理早就知道了她和秦二爺的童年往事,不僅如此,作爲秦二爺的得力干將,王助理當初可沒少爲秦二爺打聽陌南秧的消息!陌南秧雖對王助理只有幾面之緣,可王助理卻對陌南秧的喜好曾惡,知道的一清二楚。
“白少請在此少做等候,我們去去就來。”簡單而富有禮節的跟白雲湛告了別,王助理便帶着陌南秧進了倪家的裡院。
穿過獨具歐式特點的走廊,踏過遍佈奇花異草的花園,王助理帶領着陌南秧,進了倪家最裡面的一棟大廈。
這棟大廈,處在背陰面,加上室內居然一盞燈都沒開,所以一進去,光線立刻暗了下來,陌南秧下意識的眯了一下眼,眼睛過來好一會兒,才終於適應了周圍的光線。
見陌南秧顰起了柳梢兒一樣好看的眉,王助理嘆了口氣,解釋道:“陌小姐莫要見怪,自從二爺出事以後,他……不太喜歡見光,所以……”
想當初,秦澤西是多麼自信陽光的一個人,陌南秧還記得,在糜色第一次與他偶遇的時候,他一身白色的休閒裝,帶着棒球帽,整個人看上去,就像在操場上揮灑青春和汗水的大學生一樣。
可如今……他卻躲在這樣陰暗無光的地方,任由世界把他遺忘……
這強烈的反差,讓陌南秧的心兀自一痛,她捂住了心口,感覺自己的鼻子,有些發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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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王助理停下了腳步,稍稍側了下身子,爲陌南秧讓了條路。
陌南秧擡頭,眼前赫然是緊閉着的紅木大門。